萧令殊是个行动派,既然答应了阿宝要询问属下对于他们终身大事的想法,便直接召人过来问了,得到的答案不算出乎意料。
当然,这一过程中还是有些曲折的,毕竟对着这张没有什么人情味的冷酷无情脸,常远和鲁慎哪里好意思将自己想要勾搭王妃身边大丫鬟的想法告诉他,总觉得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灭了一样,这也是萧令殊积威颇深之故。
所以,两人不敢轻易说话。
心眼颇多的席远生怕好兄弟错过了这个机会,忙请示王爷,这事就让他代劳去问吧。不得不说,席远还是挺了解自己这主子的尿性的,知道他平时不爱说话,懒得搭理人,若非有王妃的指示,他根本不会人品爆发想到王府里的府卫中大多是光棍,该解决终身大事的问题了。现在难得屈尊降贵地问一句已经足以让他们感动涕零了,可是也让常山他们压力山大啊。
席远将两个男人拎到书房外的小院子里问话了,屋子里的萧令殊坐在靠窗的书桌前看公文,抬头便能看到院子里的三个下属的交清情景。
席远调笑道:“好啊,你们俩可真是走大运了,快快道来,你们是怎么与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看对眼的?”
常山有些尴尬,鲁慎仍是一副木愣愣的,摸着脑袋憨憨地看着他,一副迷茫相,看得席远想一巴掌抽过去,让他别这么憨,这种时候不要当什么木头,赶紧表心思要紧。同时也有些怀疑,府卫中比鲁慎英武能干的不少,怎么人家就是看上他这木头了呢?
虽然还不知道是哪两个丫鬟瞧上这两人,但既然王爷能将他们叫来问这事,应该是有底的了。
在席远的逼问下,常山倒是说了:“是雁声姑娘,我觉得她挺好的!”
“好到让你想娶回去当媳妇儿吗?”席远调笑道。
说开了倒是坦然了,常山表情很正经地点头,看起来就是个沉稳可靠的好男人——可惜席远同样了解这货的逗比内心,觉得雁声一定被他暗搓搓地勾搭过了。
席远戏骂了声“好狗运”后,又转向一根筋的大个子,说道:“到你了,兄弟,快点说说你中意的对象是谁,是雁回姑娘?还是雁云姑娘?或者是雁然姑娘?快点说,若是你不说的话,王爷可要将她们许配出去了,到时连根毛都没你的份了!”
鲁慎原本还有些迷茫,等听到这话时,不知怎么地脑海里便浮现一张笑盈盈的俏脸,有些着急道:“是、是雁然姑娘!”
席远和常山都有些惊异地看着他,虽然男女有别,但都在王府里做事,平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伙对王妃身边的四个雁都比较了解。雁然可能在一些人眼里是圆滑了点儿,但大多数人心里,她是个礼数周全的好姑娘,和她说话特舒服,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心地也善良,若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找她说一说,能帮忙的她从不会推辞,在下人中的人气挺高的。
“你小子的眼光真是高……咱们兄弟中有很多人可喜欢雁然姑娘了。”席远故意说道,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是努力争气点吧,免得其他人跑到王妃那儿求王妃将雁然姑娘许配给他,这种情况也会有的!”
憨直的大个子果然紧张了,顿时急得额头都盗汗了。
常山在旁看着席远逗着老实人,只能叹了声,心思微转,突然问道:“阿远,你呢?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想成亲吗?”
席远愣了下,他父母早逝,很小的时候便进了侍卫营,天天在侍卫队长的安排下,努力地学习着武艺及各种技能,在侍卫营呆到了十五岁时,终于被太子选中,调到了当时尚未封王的五皇子——萧令殊身边,一呆就是十多年,不知不觉,仿佛将晋王府当成了自己家一样了。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孤家寡人一个,每日除了值勤跟随王爷做事,其他时候便是和几个兄弟过招吃酒,日子逍遥自在,还真无法想象会娶个娘子来管自己。
“看来你没想过。”常山了然道,他和席远的身世一样,都是自小便进了侍卫营,然后被太子挑中到了萧令殊身边。比起他行事多有章法,脸上常挂着笑,但手段、性格更像王爷的席远就大大的不同了,这个人笑得越灿烂,内地里却是越冷漠。
常山叹了口气,“阿远,这事你还是想想吧,娶个娘子成家,也比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好。”
席远挠了挠脸,点头道:“我会考虑的。”
得了两人的想法,没再啰嗦,席远折回书房,将自己问到的禀与主子。
*****
萧令殊这边并不需要他动嘴,贴心的下属便搞定了,阿宝这里,却颇有些儿不顺。
这日阿宝特准四个雁都休息半天,让四个白顶上伺候,同时将两个小家伙拘到身边,顺便教他们识字。虽然她有些想去听墙脚,不过这行为太没王妃形象了,只能等华妈妈的消息了。
四个雁莫名其妙地得了半天假休息,一开始都有些不明白呢,等她们被华妈妈叫去喝茶,看着华妈妈笑得一脸橘子皮,除了雁声,另外三个雁皮绷紧了。
“你们都过来坐,咱们好好说会儿话,许久不得这般清闲了。”
华妈妈笑眯眯的,待四个雁坐下后,先是和她们忆了回当年——想当年,四个雁进府时都是小人家,后来被阿宝和华妈妈选中了到宝衔院伺候,改了现在的名字。她们幼年被卖到京城,对家人的印象都是极淡了,生活的重心除了阿宝便是华妈妈,华妈妈可以说在她们心里是代替了母亲一职的存在。
果然,华妈妈先来打个亲情牌,四个雁对她充满了感激,于是在华妈妈话题一转,转而说她们的终身大事时,虽然害羞了点儿,却没有羞得掩袖而走。
华妈妈将阿宝的意思告诉她们,也让她们说说自己的想法,有没有看中了什么人,是去是留都说一声。四个雁都想要留在王府的,除了与阿宝的情份深厚不想离开她外,且都知道留在王府里,她们才有现在的这份体面,比一般小官之女还要过得好。
雁声是最干脆的,在华妈妈时询问,表示她最近经常见到常侍卫,常侍卫经常给她捎带各种吃的,觉得他是个好人。雁回也极干脆,她表明要自梳了头留在王妃身边作个嬷嬷,伺候王妃一辈子。
比起这两人,剩下两个雁便有些难搞了,雁云有些迟疑不决,她心里对每次进府时,会给她捎新奇玩意儿的许贵平有好感,可是若是她嫁给许贵平,就不能伺候王妃了,估计还要住到府外去。除此之外,还有个许妈妈忤在那儿,她心里隐约清楚,许妈妈不太喜欢她,并不希望儿子娶她。
华妈妈皱眉道:“许妈妈难不成想让她儿子娶个天仙儿不成?我们雁云哪里不好?”
雁回哼道:“若是许管事不能说服许妈妈,那便罢了,咱们府里还有很多选择,像那些侍卫,有好些个没有成亲的,咱们雁云都配得。”
雁然跟着道:“咱们这种身份的人,虽说是作奴婢,但却有着旁人没有的体面,甚至比起那些小官之女还要体面,何必要委屈了自己?许妈妈若是不喜欢你的话,那便算了,自古以来婆媳关系是最难处理的,一个弄不好,还会影响到夫妻感情,还须慎重些好。且听说许管事还是个孝子,本事再大,若是什么都听娘的,作他媳妇的便可怜了。”
听到雁然这话,余下人哪里不知道她这是不赞成雁云嫁给许贵平。许妈妈这人大家都是知道的,先前也算得上是太子府里的人,萧令殊成亲之前,太子见到晋王府没个样子,连下人也少得可怜,才将许妈妈一家拨了过来伺候,连身契也一并地送了过来,算是晋王府的仆人了。只是许妈妈似乎仍是觉得他们许家是从太子府过来的,比起旁人都要高人一等,估计这眼光也高了,自然瞧不上一个王府的奴婢,指不定想要让自己儿子娶外头的小户人家之女。
华妈妈和雁回都想得明白,在心里将许贵平给出局了,就算他再喜欢雁云也没用,有个厉害的老子娘挡在那儿,若是嫁过去了,这种婆婆最难伺候了,指不定还会挑拨夫妻间感情,还是算了吧。
雁云心里开始动摇了,然后不免有些沮丧。她和许贵平倒是没有私相授受、非他不嫁的地步,只是接触得多了点儿,见他人长得斯文、谈吐有度,不免生出几分好感,特别是他每回见自己,那双眼睛都有些痴迷,仿佛将她这个人放在心里,让她不免喜欢上几分。可是现下听几个好姐妹在旁分析婆媳关系的厉害之处,还有许妈妈的为人,越发的动摇了。
待她们说完,雁声嗑着瓜子道:“雁云姐姐又钻牛角尖子了,许管事看着能干,人也长得斯文俊俏,但这些又不能当饭吃,还是要找个疼自己的好。而且雁云姐姐也不想离开王妃,不若在侍卫中挑个嫁了。我发现侍卫中倒是有几个对雁云姐姐极有好感的,常托我给雁云姐姐送东西呢,只是雁云姐姐好像嫌弃他们是武人……”
“哪有这事!”雁云脸红了,“我只是、只是……”只是因为对许贵平有好感,不想辜负其他人,所以才不接受罢了。怎么在这傻妞儿眼里,却成了她嫌弃武人的说法。
雁云的事情放一旁,又问到了雁然。雁然是个滑溜的,一开始还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肯承认,直到大伙认为的傻妞儿雁声突然来了一句,“上回雁然姐姐还给鲁侍卫送吃的,难道雁然姐姐不喜欢他么?我见鲁侍卫激动得脸都红了……”
“闭嘴,看我不拧你嘴儿!”雁然大窘,扑过去就要拧她的嘴。
两人闹成了一团。
*****
事后,华妈妈去找阿宝,将雁声、雁然的意思告诉她,而雁回和雁云那里,可能还要观察阵子,看她们自己的选择了。
刚好,晚上萧令殊也将常山、鲁慎的回答告诉阿宝,倒是情投意合,促成了两对儿。
阿宝笑得挺满足的,趴到他胸口,说道:“王爷,咱们也有做月老的天份,是不是?”
关月老什么事情?那是他们自个看对眼了。
心里想着,却没有反驳她的话,淡淡地应了声。
得到他的肯定,阿宝更是干劲十足,既然四个雁都舍不得离开她,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阿宝倒是希望她们都和府里的那些逗比侍卫配对算了,这样也解决了侍卫们的光棍问题。如此一想,阿宝干劲十足,似乎只要她出马,府里的光棍都能解决了一样。
很快地,阿宝便发现,要解决的大光棍应该是半夏阁的那位解神医才是,这位才是老大不小了,可惜他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又不是府里的下人,阿宝哪里好意思为他拉郎配,只得作罢。
当然,几个雁的终身大事并不急于一时,转眼万寿节便到了。
从一个月前,京城各处已经开始为万寿节做各种准备,京城中各部、寺、监官衙等建起经棚、设彩坊,放眼所至,京城内外,金碧相辉,锦绮相错,宝灯宝烛,霏雾氤氲,弥漫周匝。
半个月前外国使者抵京伊始,自也见到这等盛状,整个京都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氛围,透着一股流光益彩的奢华,让人无限向往。
万寿节这天,阿宝和萧令殊一早就起来准备了。
在阿宝忙碌时,双胞胎也醒了,奶娘为他们穿好喜庆的小红袍后,便将仍揉着双眼发困的双胞胎抱到正房。看到房里的父母时,双胞胎习惯性便要讨抱。
阿宝先接过女儿,接过嬷嬷递来的热毛巾给她擦净小脸,然后在她包子脸上亲了下,便将她塞给她爹,然后又接过同样睡眼朦胧的儿子,继续刚才的事情。
萧令殊坐在旁边,怀里是已经清醒的女儿,小家伙瞧见她爹,便在那张板着的脸上亲了下,然后乖乖地窝在他怀里,学着他的模样,板起小脸。
不说屋子里伺候的丫鬈嬷嬷们看到这一大一小的两张相似的脸板着时,那气势真是逼人,心里有种想要哀号的冲动,就是阿宝瞧见这父女俩的模样,也忍不住想要在心里捧着脸嚎叫两声。
将已经弄清醒的儿子放坐在餐桌前,吃早膳的时候,阿宝看着那对无论是表情或者是习惯皆出奇相似的父女俩,心说女儿长大后不会也像她爹那样蠢萌蠢萌的吧?如此一想,阿宝顿时不知道未来该找哪种性格的男人做女婿好。
于是,在小包子才两岁,阿宝因为发现女儿可能会变成某个王爷一样蠢萌的性格时,就开始忧起了她未来的终身大事了——只能说她现在太闲了,吃饱没事干,脑袋想多了。
早膳毕,阿宝和萧令殊皆回房换上各自的礼服,又检查了下双胞胎身上的衣服及佩饰,无不妥后,一家四口便上车进宫了。
今日万寿节,皇帝在宫里大宴外国使者及文武百官,且国有律令,天下诸州皆令宴乐休假三日,十分隆重。
进到宫里,阿宝带着双胞胎直接去凤翔宫拜见皇后,此时凤翔宫里不仅来了众多妃嫔,还有诸位王妃,皆穿着正式的礼服伴在皇后身边,等着吉时到来。
今日作为孕妇的金璟琋、宁王妃也一并到了,金璟琋现在怀孕四个月,肚子已经显怀了,人看着也比往常丰腴了些。
倒是宁王妃,现在已经怀有身孕八个月,挺着肚子坐在那里,人也丰腴不少,倒是不像怀第二胎时一副补过头的模样,看来是控制了饮食。只是她现在眉眼有些憔悴,大女儿小胖妞伴在身边,小女儿因为还小,倒是没有带进宫来。看她这模样,大伙心里也知道,她定然是为照顾受伤的宁王,才将自己弄得憔悴了些,皇后少不得与她说了些关心之语。
坐了会儿,便有宫侍来传吉时已到,请皇后等移驾到前面大殿与宴。
她们到来之时,大殿中已有文武百官及各家女眷皆到,按着自各的品级身份入坐。众人见到皇后带着后宫妃嫔及皇家媳妇进来,忙起身恭迎。
阿宝在宫女的接引下,带着两个孩子坐到亲王妃席位上,左右两边分别是周王的席位和齐王的席位,周王妃已经就坐,金璟琋也在宫女的揣扶中入座。
环境虽然热闹喜庆,但因在宫里,气氛有些肃穆,两个孩子皆一左一右地黏着阿宝,倒是显得安静。他们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头上也戴着红色的帽子,眉心用胭脂点了个胭脂痣,看起来就像年画里的福娃娃一样,白嫩可爱,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很快地,静鞭响了三下,随即是太监高声叫着“皇上驾到”的声音,众人起身跪迎,皇帝带着一连串的皇子走入大殿,以太子为首,皇子们个个华服锦袍,英武不凡,尽显尊贵之气。皇子们站在大殿中,等皇帝走到宝座前,与百官一起跪下高呼:“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正德帝坐下,让众人平身,大伙谢了恩,便坐回原位。
阿宝坐下后,发现萧令殊也过来了,坐在她身边,两个孩子被宫侍准备了小凳子,坐在他们身边次下的位置上,身后有两个宫人看顾着。
正德帝坐在高高的大殿中央宝座上,看了眼大殿的众人,今日的宴会所有人皆出席了,连受伤的宁王和南齐太子也来了。宁王脸色还有些苍白,胸口的伤还在泌着血,只要不乱动,倒是不妨事。
而南齐太子——长孙泓,他也在设给外国使者的位置上坐着,在场知道他当日所受伤之处的人目光皆微闪了下,虽然克制着没有将目光盯着他的某个地方看,但那频频投来的眼神仍让他脸色发黑,若不是知道此时要撑起南齐的脸面,止不定早就拂袖而去了。
当日西山狩猎结束后,因为长孙泓伤着身体,不宜移动,便留在西山行宫几日,待那东西消肿了,方在前日坐马车回到京城。那东西是消肿了,但却不能用,而且摔伤的腿现在也是行走不便,今日进宫还是坐着轿子来的,又丢脸了一回。
同样脸色有些难看的还有秦将军,他坐在长孙泓旁边,觉得自己快要被殿内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淹没了。长孙泓当日所受的伤除了摔着腿外,也伤了男人的那东西,丢脸真是丢大发了,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竟然将此事捅了出去,南齐的脸算是被这蠢太子丢尽了。
秦将军原本怀疑将此事捅出去的是大邺皇帝,若真是大邺皇帝,他止不定要嘲笑他心胸狭隘,为王者怎可如此搬弄唇舌,却不料在探查过后,发现做下这缺德事情的竟然是大邺的六皇子——齐王,顿时脸色更加的不好了。
齐王自从跟了萧令殊一起坑大公主开始,明显地往一个众人所不乐见的方向发展,变成个胆大包天的熊货了,甚至连帝后都头疼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类型。唯一安慰的是,还有个晋王能镇压得住他。可惜晋王在京城人心里,也不是什么好货,让大伙都觉得前途堪忧,能不惹到他就尽量不惹吧。至于他要做什么缺德事情,只要不是坑到自己身上,大伙儿还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齐王将南齐太子的丑事捅出去,没人会觉得奇怪,反而觉得正常不过。秦将军再生气,也有些无奈地发现,他们真拿这货没办法,除了瞪他两眼外,暗中计划着报复一翻外,明面上能做什么?
正德帝将殿内一切尽收眼底,同样也发现众人目光的对象脸色之难看,不由觉得有些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