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键一手拿着铁皮喇叭,一手叉腰,放声大骂:
“你这鳖孙,整天净胡几把怼!
真话木得一句,谎话满天乱飞!
说的啥狗屁江左三大家,实则就是狗屎驴粪!
我呸!
数典忘祖三大家!
叛祖求荣三大家!
汉奸败类三大家!
龚鼎孳——你就是个白闷!
二百五!
汉奸!
卖国贼!”
“你,你,你放屁!
朱家罪囚,你少在这里污蔑人……”
龚鼎孳大急。
身为江南士绅,身为玩弄舆论的高手,平时颠倒黑白,多少人栽倒在他的一张嘴下。
却不想,今儿竟然被朱聿键骂的毫无还手之力。
倒不是他不如朱聿键。
而是这厮只玩下三滥!
饶是他是大文豪,真要比了手头功夫,三个唐王加起来,花花文章也写不过他……
但是,抡起骂街,龚鼎孳又哪里是乡里村妇的对手。
而朱聿键——则是能够和几十个村妇对着骂,还不落了下风的“皇帝手套”。
龚鼎孳脸色煞白。
诸葛亮骂王朗的典故,对于他们这些亲手推动三国演义大行天下的江南豪绅来说,自然熟知于心。
龚鼎孳明白, 今天的这一场骂战,若是无法取胜,就会像王朗一般遗臭万年。
没有人会去追究,王朗并非死在了诸葛亮的口头下……
最关键的是——诸葛亮骂王朗,那是虚构出来的。
总有熟知历史之人,知道这是虚构……
而自己的被骂,却是实打实的啊!
龚鼎孳心里越发的急躁起来。
然而,遇上了乡俗俚语骂街,那当真是越急,越骂不过。
尤其是朱聿键竟然祭出了扩音神器!
对于龚鼎孳的对骂,朱聿键理也不理。
自从“人字号”扩音器送上来后,朱聿键已经听不清对面的声音了。
他伸手接过亲随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滋润滋润干涩的喉咙。
然后——吸气沉声:
“咦!
我滴个蚂蚱爷呐!
俺从来都木见过正不要脸哩人!
你这白闷货,你这坎不成,你妈咋瞎了眼给你引到了床上!
咋就不给你生到尿罐里淹死你哩!
不要脸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
你不找个旮旯箍就到那,你隔这满世界溜达,你蹦跶啥哩!
这都立秋了,你这没得毛哩蚂蚱,还能蹦跶几天!
人懒不可怕,老鸹喜鹊还能给你屙着吃!
人要是二球了,那地底下的祖宗十八代,恨不得给裤衩脱了蒙到逼脸上!
你那阴曹地府的老祖宗,都知道羞耻!
你这木脸木皮的孬货,咋还有脸活在世上。
我要是你,早就找个茅厕,跳进去淹死算了!”
龚鼎孳被骂的脸色通红,脑袋轰鸣,全然不知道要做了什么。
无他。
朱聿键这一顿骂,实在是太犀利了。
战船上,一个牛录章京悄悄来到龚鼎孳面前:
“龚大人,你看那朱聿键,距离咱们只有八十多步。
若是咱们找来十几杆抬枪,瞄准后一起射击,定能将这厮打倒在地!”
龚鼎孳眼神一亮,急忙道:
“恪珲铎章京大人,那就拜托您了。
您放心,待去了江南,小的定然给您送上十个美妇人!”
恪珲铎眼睛一亮。
这龚鼎孳家里,可是江南大豪啊!
他家送来的女人,能差了?
“恪珲铎大人,白米和栗米,也不会少了你的!”
龚鼎孳搓了搓手指,做了个国际惯例手势,示意钱财也不会少了。
白米指的是白色的银子。
而栗米,自然指的就是金子了。
恪珲铎更加欣喜,当即会心的笑了:
“龚大人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龚鼎孳两人的反应,朱聿键没有看到。
身前顶着一个巨无霸扩音器,严重遮挡视线的唐王,哪里看得到哟!
朱聿键没有看到,而身后手持望远镜的百户们,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狗娘养的,必然没安好屁!
当即,好几个百户唤来了手下。
命令下发了:
“告诉兄弟们,给我瞄准了他们!
不管是哪一只船,也不管对方是谁,只要稍有异动,不需要请示,立刻击毙!”
早就戒备多时的明军狙击手,得到了随时可以开火的授权。
一个个占据了有利地形的狙击手,歪着脑袋,将眼睛贴近了瞄准镜。
画着“十字”的视野,在清军战船上来回扫视着。
少倾。
恪珲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在两人的骂战中,早已知道朱聿键是一个王爷的他,心中藏了一团火。
他自然没安好心。
身为军人,恪珲铎知道,一旦那唐王中了枪,站在船头的龚鼎孳,一定会被暴怒的明军打成肉泥!
甚至,尸骨无存!
但是……
别看他嘴上喊了一句“龚大人”,实际上对于清廷来说,只要不是旗人,都是奴隶!
甚至,在满洲高层的眼中,连奴隶都算不上!
恪珲铎的心中,只有一个心思——用龚鼎孳吸引明军的注意力,自己拿到狙杀明朝王爷的泼天功劳!
至于暴怒之下的明军,会将龚鼎孳枪决成肉泥,还是炮决成渣渣……
关他何事?
这天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想要给他们当狗的士人还少了?
死了一个龚鼎孳, 还有千千万万个龚鼎孳!
至于明军会不会直接开炮,将所有的船只炸成粉碎……
先锋除了他的手下,都是汉军旗和绿营组成。
死的再多,与他们何干?
“你们都听我说,待会我会让一队汉军旗,持枪冲上甲板,吸引明军的视线。
然后,你们就躲在船舱内,给我将那唐王射死!
记住了,这么做之后,必然会招致明军的报复。
他们的第一轮攻击,必然是枪手的反攻,而炮兵的攻击,则会在几个呼吸后到达。
因此,大家必须抓紧这个时间,立刻跳水逃生!”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恪珲铎走出船舱,调动一队汉军旗军卒,让他们持枪给龚鼎孳撑腰。
这些人,就是恪珲铎转移明军视线的靶子。
恪珲铎浑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早已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世界了。
借着船篷的掩护,鬼鬼祟祟探出脑袋的清军抬枪手,早就被明军看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