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示下,臣该如何做?”
黄得功不是傻子,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占据山东的好处。
这可是能够截断鞑子和江南士绅集团的妙手啊!
“运河一线,以及沿着运河的平原地带,你能夺则夺。
但是,你当记住了,你可以争取这些地盘,却绝不能折损你的兵力。“
朱由检满脸严肃,郑重的告诫道:
”黄得功,你部所在,关系着朕的大计!
你当记住了——若是事不可为,只管将兵将拉到山东半岛的东南部分,严防死守即可。
保存你部的实力,才是对国家最大的贡献!”
黄得功懵懂的看着皇帝,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个这样的命令。
朱由检的指挥棒,顺着长江绕了一个大圈子,点在了山东的那漫长海岸线上。
“只要沿海不丢,朕就能随时对你进行支持。
同样道理,只要你部存在,朕舟船在手,也能随时将你调往任何一处!”
朱由检的手,在东南那条曲折海岸线上划了几道。
从山东出发,赶往东部沿海的任何一座城市,都不超过旬日。
去往天津,更是只要三天而已!
也就是说,占据了山东沿海,就可以打一场海上游击战了!
一鸦后,洋人不就是用的这一招么!
而且还屡屡都能建立奇功。
试想一下,若是鞑子正全力攻来,他随手将黄得功调到天津,佯攻近在咫尺的京师外围。
到那时,鞑子自然要仓皇回撤的。
而且,只要黄得功在山东,只要他手上船只不失,鞑子就不敢进攻黄得功!
若是只有一部偏师来袭——以黄得功勇卫营的实力,还怕吗?
疲兵之计,历来都是取胜的法宝。
“臣明白了!”
黄得功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皇帝虽然没有说明白,但是,皇帝的用意,他已经清楚了。
这特娘的不就是当年蒙古人惯用的放风筝战术么?
对了,鞑子也是常用这一招的。
那狗鞑子,屡屡用炮灰消耗了明军火器后,就骑马接近,下马步战,待明军撤出战场,还来不及稳住阵脚,人家又骑着马重复之前的套路……
黄得功心中火热。
鞑子缺船。
便是当年的毛总兵,都能搅得鞑子鸡犬不宁。
若是自己采取了陛下的策略——
未必不能洗刷了身上的罪名啊!
甚至……
黄得功暗自琢磨着:
鞑子这一次南下,可是倾尽全国之力。
听说十岁以上的孩童,七十岁以下的老头,甚至就连健壮的妇人,都全部出动了!
若是自己猛然出现在辽东……
嘿嘿嘿!
……
黄得功走了。
他是带着皇帝的命令,和对左光先、赵应元两人的封赏圣旨,以及准许自己以勇卫营训练之法,扩军三万的命令走的。
这一去,天高皇帝远,齐鲁大地,将会成为黄得功的舞台。
城外。
朱由检骑在马上,看着迤逦向东,准备经过方城垭口,穿越中原大地、运河两岸,赶往山东的黄得功。
国家破败,草莽几多豪杰!
忠魂处处,好汉再无儿女情长。
舍身为国,青山不蒙羞!
朱由检长叹一声。
直到视野里灰尘散去,大军已经消散在高低起伏的矮岗中,朱由检才呢喃自语:
“黄得功,历史上的你是憋屈的!
你空有一身本领,却遇人不淑,栽在了内斗不休的江南朝堂里。
甚至,你的功绩,已经被鞑子掩埋……
后世的你,空有闯子之名,留给世人的,却只有莽撞的记忆。
你的功绩,你的英勇,除了那些钻研历史的寥寥人,再无他人知晓。”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天。
已经立秋的天,消散了几分燥热。
天上的羽状云,漂浮在湛蓝的天空里。
朱由检长叹:
“历史的天空,究竟埋没了多少往事?”
“真实,宛若那天上的云,看不见,摸不着……”
这一世的黄得功,他给了他机会。
齐鲁这个千里江山,将会是黄得功的舞台。
甚至,为了防止文臣的掣肘,朱由检连文官都没有分派。
至于原本的那些文官……
只要黄得功不傻,就会抓住他们曾经投降闯军的事情做文章。
若是好好配合,自能留了他们一命。
若是这些狗东西还要祸害天下……
朱由检给予黄得功的“尚方宝枪”,也不是打不死人的!
……
朱由检正在感慨,就见到好几个灰头土脸的家伙,正越过了护卫的盘查,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他定睛一看,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脸上全是油污的家伙,看身形,怎么那么像毕懋康呢?
朱由检打了一个冷颤,扭头就走。
这些时日,只要是听到皇帝回宫的消息,毕懋康、毕懋良二兄弟,就像狗皮膏药一般粘了上来。
这俩老不修,缠着皇帝要新图纸……
可是,百忙缠身的朱由检,哪里有时间来绘制这些哟!
他的存货,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基础部分了。
朱由检还没走开,就被人抓住了马缰。
只见一张腆着笑的老脸,出现在朱由检面前:
“臣毕懋良参见陛下。”
朱由检打了个冷颤。
这家伙自从得到了他的高炉图纸,在郧阳开办炼铁作坊之后,就喜欢上了那种亲手塑造一座座高大建筑的感觉了。
用他的话——“臣眼看着一个个傻大憨粗的大家伙,在臣手中搓弄出来,臣就兴奋的无法自制……”
朱由检自然明白,亲手将新事物塑造出来,对于一个科技狂人来说,那份刺激,那份荷尔蒙的飙升,是什么也无法媲美的。
但是……
二毕年岁太高了啊!
若是再这么操劳下去,他就怕二毕身体吃不消啊!
天天南来北往的奔波,莫说是俩古稀老人了,就算是小年轻,又有几个受得了呢?
二毕为这个国家已经出够了力,就让他们安享晚年吧!
“你是谁啊,焉敢拦朕的去路!”
朱由检沉着脸,揣着明白装糊涂,伸手就要夺走马缰,准备一走了之。
谁知道,却见毕懋良伸手在自己脸上搓了一把。
就像是要搓掉脸上的灰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