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北面有座万连山,万连山北便是天元最大的离江。
离江以南,万连山北,分布着很多国家。
与南昭北祁这等庞然大物来比小的可怜,不过不像西荒诸国那般混乱,安静祥和的很。
大多国家的大多百姓,都靠着在离江与离江支流捕鱼为生。
离江最大一条分支金水河畔,一个比离江南岸诸国稍大一些的金水国便在此处。
南昭下着雪,北祁冷着天,可离江两岸却没有严寒侵袭,气候依旧同往年那般温暖舒适。
金水国最北面的一个小渔村,渔民们过着相同的日子。
小渔村名叫九里铺,名字怎么来的已经无从考证,或许县志里会有记载,不过估计县令都懒得去翻。
反正就一个名字,叫什么也无所谓,知道是哪就行。
九里铺只有十几户人家,不算大。
村子最东边有间院子,院子不小,三间屋子不算新但也不旧。
院子里挂着渔网,微风吹过,轻轻飘动。
渔网上没有水,但总觉着空气中有着一抹腥,或许大多数渔村都是如此。
渔网旁边有个架子,上面挂了不少鱼干。
都是些寻常鱼类,离江里面捕的。
几只烦人的苍蝇偶尔会停留一会儿,不过鱼干晒的很硬,啃不下什么东西。
晌午时候,阳光正好。
多数人都在午睡,村子很静。jiqu.org 楼兰小说网
院子外面,是九里铺最大的一条路。
一共就十几户人家,分在小路两旁。
此时小路上,有个人影正朝着渔村走来。
一位少女,二八年华。
头发简单梳着,头上戴着一顶草帽。
一身连衣白裙,腰间系着荷包。
手里提着几条用草绳穿过鱼鳃的小鱼,步伐轻快。
白净脸上带着浅浅笑意,一双深邃眼眸,仿佛有星辰涌现。
来到最东边晒着渔网的院子,推门进院。
将手里的鱼放下,熟练的清理内脏,洗净之后挂在了最左边的杆子上,那里挂着的鱼颜色浅些。
都是鱼干,不过晒的日子长短不一,颜色不一样。
挥手赶走落在鱼干上的苍蝇,白净脸上笑意不减,丝毫没有因为虫蝇干扰而不快。
也正常,若是因为蚊虫气恼,那这小渔村的气便生不完了。
除非常年待在阴山北面。
鱼干挂好后,将被风弄乱的渔网重新拉了拉,网面儿再次铺开。
动作熟练,许是做惯了这些事儿。
小手同脸一样白皙,没有半点儿因为劳作而变糙。
扫了一眼比别家干净许多的院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推门进了东边的屋子。
屋子里一位老人,很老。
双眼凹陷,皮肤褶皱,头发花白。
一身与小渔村一点儿也不搭的华服在身,腰间镶着六块儿白玉。
白玉无瑕,无光自亮。
若是懂行人瞧见,双眼一定会放光。
其中一块儿,便能买下整座渔村。
老人此时正躺在躺椅上看天。
没错,就是看天。
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屋子,竟然没有屋顶,也不知下雨时该如何是好。
碧蓝天空仿佛镶在屋顶的蓝玉一般,老人凹陷的双眼看的有些呆。
少女进了屋,在门口架子上的水盆里洗了毛巾,浅笑着走到老人面前递了过去。
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也跟着抬头看起了天。
老人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对着少女一笑,继续看着天。
一老一小就这么看着,也不知这空空天空有什么好看的。
或许两个人看的习惯了,没事便要看看。
小渔村很安静,这偏僻院子也很安静。
不知安静的看了多久,老人嘴唇动了动,开口道:
“怎么瞧不见星辰了呢?”
少女轻轻一笑,开口道:
“因为是白天。”
“白天便没有吗?”
老人问着。
“有,不过看不见。”
少女回道。
“为什么看不见?”
“因为有东西遮了眼睛,要用心看。”
少女回着这很久之前自己问过的问题。
答案,也是在那时候听来的。
“若是没心呢?”
老人好像孩童一般,问题起了便没完没了。
少女没有一丝不耐烦,开口回道:
“没心的话,星辰便不那么重要了。”
“那你能看见什么?”
老人还在问着。
“万物。”
少女还在答着。
“具体点儿呢?”
“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
“一个不需要师父您再问我问题的契机。”
少女回着,笑着起了身,开口问道:
“师父,今天想吃什么?”
“咸鱼闷饭,你不是说你最擅长做这个吗?”
少女听着,点了点头。
“当然,您等着。”
说着,将毛巾收起,出了门。
到了灶房中,把早就准备好的咸鱼切成块,淘水下米,点火做饭。
动作比收整渔网还要熟练许多。
因为做了太多次。
从第一天来到九里铺后,一老一少吃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咸鱼闷饭。
老人忘了很多东西,而随着时间推移,忘的越来越多。
到了最后,只能记得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
好像只活在了某一天。
无限重复的一天。
但有一样记得清清楚楚,那便是正娴熟的做着咸鱼闷饭的少女。
那天少女看见挂在院子里的咸鱼,问着师父饿不饿,自己最擅长做咸鱼焖饭,老人记下了,说着想吃。
然后,买下了这间院子,以及里面挂着的咸鱼。
打那天起,一老一少便留在了九里铺。
不过那时的咸鱼已经吃完了,少女便当起了渔夫,鱼干没了便会跟着邻居们一起出去捕点儿,不图卖钱,够吃就好。
少女蹲在灶前,一手添着火,一手不停比划着,好像在算什么东西。
等到那熟悉的香味儿飘起,停了动作。
将饭盛出锅,端到了屋中。
吃着从来不变的晚饭,二人说着话。
说着重复了很多次但老人忘了的话。
饭后,带着老人村中遛了会儿弯儿,与邻居们打着重复的招呼。
吃了?
出来走走啊?
你爷爷还是老样子吗?
然后约着明天一起出去捕鱼,明天市场鱼要贵了。
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透着邻居间的亲切。
少女笑着一一回应,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
长的漂亮,性子乖巧,又不娇气,在这九里铺的人缘极好。
来的日子不长,可上门说媒的人都快赶上小渔村的常住人口了。
少女都是微笑拒绝,有用,但不多,依旧有人前来,只不过比开始时人少了不少。
出了村子,带着老人到江边走了会儿,赏赏江景,看看夕阳。
残阳铺水,晚霞满天。
人美,景也美。
少女看了很多次,老人也看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是第一次。
那便同第一次时那般说着话,直到夜幕降临。
带着老人回去,洗漱妥当,老人睡下,少女出了屋。
把鱼干儿收起,防止发潮。
江边的夜晚清晨,水汽多些。
弄完一切后,爬上了屋顶。
许是九里铺地势低,想看清星光才上了屋顶。
以前看夜空的地方很高,习惯了。
坐在屋顶,双手托腮,盯着夜空发起了呆。
宁静的夜,宁静的天,宁静的少女,身子被夜空映的有些单薄。
少女看着夜空,星辉从身上出现,慢慢飘上了天。
然后,晴朗夜空中,更多的星辉落下,钻进了有些单薄的身子。
怀中的星盘慢慢飘了出来,巴掌大小变成了方桌大小。
无数文字跃然其上,杂乱无章的组合着。
少女看着,手指不停掐着。
直到夜色渐深,星辉慢慢褪去,少女停了动作,喃喃道:
“快了…”
嘴角起了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说着,起身准备下去的时候,眉心一皱,目光望向了南方,停了下来。
盯着南方黑夜看着,影子被月光拉的老长。
不知看了多久,缓缓收回了目光,再一次开口:
“小师叔,是你吗?”
自言自语,没人回应。
长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又准备下去。
可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
这回,目光落在了东方。
歪着头看了会儿,脸上的笑意浓了许多。
跳下屋顶,钻进灶房忙碌了起来。
老人睡的死,灶房的乒乒乓乓声打扰不到。
少女将平日里换来的食材日准备妥当,那着些钱出了门。
敲了几家还没熄灯的人家的门,在一声声不用中留下钱财,换了些一老一少平日里不怎么吃的瓜果肉类回来。
回家将一顿大餐需要的东西一一准备好,回了屋。
打开窗,月光落了下来。
原本准备睡了,此时却有些睡不着了。
托着腮,看着月光,脑海中有人影浮现。
安静的夜过去,新阳将发呆的少女叫醒,起身抻了抻懒腰,出了屋,将昨夜里收起的鱼干儿拿出来继续晒着。
忙着的时候,有人提着渔网过来,看见忙碌的少女,开口道:
“桐桐,一会儿就出发了,今天得早点儿,要不好位置就被别人占了,听说今天要去的人很多。”
昨天带着老人跑步时约好的。
不过少女没有点头,而是开口道:
“刘大哥,我今天就不去了,家里要来人,等下次吧,你今天和嫂子多捕点儿,去集上卖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