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信难求,七夏没有说话。
脸色愈发苍白,身体似乎虚幻了些。
勉强站立,颤抖的右手抬起凤凰翎,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与最后一魂慢慢凝聚,化成凤凰翎前端的红芒。
红芒闪烁,慢慢脱离了剑身。
飞行在空中,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亮。
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威,如同一颗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流星般划过天际,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信难求飞了过去。
这一击汇聚了七夏所有的力量,无尽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虚空都在这恐怖的能量冲击下剧烈扭曲着,仿佛随时都会被撕裂开来。
随着红芒的逼近,信难求身前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整个空间都被映照得一片通红。
在那光芒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黑色的小点儿。
天下第一归墟,此刻被红芒的威压死死压住。
当红芒与信难求相遇的瞬间,时间仿佛停止了。
然后,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整个天地都为之颤抖。
强大的能量波以碰撞处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
所过之处,虚空破碎,万物化为灰烬。
在这蕴含了七夏所有的一击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烟雾散尽,原本被冰霜覆盖的地面消失,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而信难求的身影,消失在了其中。
风起,阴云密布的天空开始变化。jiqu.org 楼兰小说网
乌云慢慢散去,秋天里显得格外高的天空出现。
湛蓝无比,与破碎的山顶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仿佛消失的很久的阳光落在地面,慢慢消融着山顶冰霜。
七夏站在深坑边缘,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有凉风从悬崖下吹出,掠过七夏衣角。
单薄的七夏如同狂风中的小草一般,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进深坑或者悬崖。
身上气息全消,就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脸色苍白的没有半点儿血色,双眼迷茫,最后一丝神色正在慢慢消失。
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低头看向了深坑中心。
深坑中什么都没有,只有红芒余威夯实的地面,光滑如镜。
在攻击中心的信难求不知去了哪里,可能已经被魂魄为引的天地绝粉碎在了天地间。
就在七夏查看之时,深坑中心的地面动了一下。
然后,地面慢慢裂开,一缕绿色光芒出现。
看着那抹绿色,七夏心中一沉。
绿色光芒越来越亮,几个呼吸之后顶开了地面。
一只手从地下伸出,搭在了地面上。
随后,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从里面爬了出来。
信难求!
全身被绿色光芒笼罩的信难求。
那绿色光芒七夏认得,易年许多次保命时候用过的惜春。
随着惜春光芒褪去,信难求出现在了七夏的目光中。
此时的信难求衣衫褴褛,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大片皮肤裸露在外,仿佛被无数只野兽撕咬过一般。
头发也乱蓬蓬的,遮住了大半张脸,依旧看不清面容。
但从那疲惫的眼神和憔悴的神情中来看,方才的一击绝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儿元力波动,呼吸急促,气息混乱。
裸露在外的皮肤渗着血,密密麻麻的伤口数不胜数。
就算没有易年那般医术也知道信难求此时的情况。
强行施展与千山雪寒不匹配的惜春,对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荷,就算不是经脉尽断,也绝不会太好。
可是,没死。
扛住天地绝最后一击的信难求没死。
看着从深坑中慢慢站起来但已是强弩之末的信难求,七夏那逐渐迷离的双眼中满是惋惜神色。
哪怕之前他的伤势重一点儿,就一点儿,此时活着的人就会只有七夏一个。
可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正如信难求之前说的那般,这场战斗就看谁的造化高了。
轻轻叹了口气,无力坐在了地上,看着朝着深坑顶端而来的信难求,七夏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不知多久过后,信难求爬上了深坑。
离着近了,七夏看的清晰了许多。
信难求的面具没了,脸上与身上一样很脏,但却能看出些许清秀神态。
丝毫不在意七夏的目光,坐在了深坑边缘。
有动手的能力,但没有动手。
看着被二人几乎快要打没的山头,眼中出现了些许赞扬神色。
深吸口气,把手伸进怀中。
嘴角起了一抹弧度,冷嘶一声,应该是疼的。
下一刻,一件破烂不堪的护心甲被从怀中扯了出来。
护心甲上满是鲜血,此时鲜血冰封,没有流动的痕迹。
把护心甲丢掉,抹了一把手上的鲜血,开口道:
“你是第一个把我逼到这种程度的人,不得不说,你很优秀…”
七夏听着,没有回答。
只觉着眼前越来越黑,疲惫无比,只想睡上一觉。
可能是精神无法集中,此时听着信难求的声音,似乎没之前那般难听了。咬了咬舌尖,喃喃道:
“还是败了…”
说着,转头看向信难求。
就在目光落在信难求身前之时,迷离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惊讶神色。
想摇头,也想苦笑,但没了力气,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
信难求转头看向七夏,注意到了七夏的目光,把破的不像样子的衣服拉了拉。
“有什么遗言,说吧…”
七夏想了想,开口道:
“如果碰见他,别告诉他…”
“为什么?”
“他打不过你,会死的,失踪总归有个念想…”
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信难求听着,点点头,开口道:
“好,如果碰见他,我不会告诉他…”
“多谢…”
与一个杀了你的人说多谢,这声多谢中包含着什么,没人比亲耳听见的信难求懂。
信难求深深吸了口气,缓解着身上伤势,开口道:
“你很优秀,所以你存在,有的人永远没有机会,希望你理解…”
七夏笑了笑,开口道:
“你那宝贝徒孙吗?”
信难求毫不掩饰的点点头,开口道:
“是,所以请你理解…”
七夏没有表示,而是反问道: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是…”
将死之人,没什么好骗的。
信难求回答的时候,七夏死死盯着信难求的双眼,似乎在确定这话是真是假。
瞧见信难求没有半点儿情绪波动,眼中多了一丝放松神色。
“那就好…”
说着,摸了摸已经没力气拿起的凤凰翎,喃喃道:
“我见过你的徒孙,以前应该也记得,真好…”
“什么真好?”
信难求有些不解,反问道。
七夏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说着,眼中迷离加深。
迷离中,有不甘,有向往,有所看见的一切。
秋风吹过,拨弄着七夏的长发。
抬手把头发拢在耳后,最后一丝力气用尽,眼中再无神色。
眼前一黑,便向后倒去。
秋风拂过,七夏的发丝随风飘动,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信难求看着,没有伸手去拉,因为本就是为杀七夏而来。
山顶后面是个悬崖,深不见底。
坐在崖边,信难求只觉得一股凉风吹来,仿佛要将人吹下山去似的。
这悬崖周围一片死寂,连鸟儿都不敢靠近,只有偶尔的风声和回声在耳边回荡着。
看着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的七夏,信难求起身,看了眼东边方向。
眼中神色与七夏掉落悬崖之前一样,喃喃道:
“要怪就怪你的徒弟…”
说完,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山顶,静了…
……
七夏感觉自己做了个梦,好长好长一个梦。
梦里梦见了人,梦见了一座高山,梦见了万火汇聚,以及一个有些瘦弱但永远都站在自己身前的身影。
悬崖之下雾气缭绕,看不清周围景色。
即使能看清,或许也看不见,因为那皓月双眸已经没了眼色。
迅速下坠,仿佛要直接砸进地狱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几个呼吸,忽然觉着身后一疼,后背砸在了一块儿凸起的石头上。
身子下意识的佝偻起来,大口大口鲜血从嘴里喷出。
剧烈疼痛让原本陷入昏迷的七夏清醒了几分。
可这清醒却没什么用,三魂七魄尽失,下一次昏迷,或许就是与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说再会的时候。
天地绝施展之后,没人可以活下来。
信难求不追下来,便是知道七夏必死无疑。
有了巨石阻挡,停在了上下不见头的悬崖上。
一身白衣沾着片片血痕,如同秋风中挂在枯枝上的树叶,仿佛随时都会离开。
用尽力气坐直身子,迷离双眼看向遥远的东方,喃喃道:
“爹,娘,孩儿不孝,不能救你们出来了…”
说着,眼泪流下,冲淡了嘴角的鲜血。
把手伸进怀中,拿出了半块儿玉佩。
看着玉佩里的半片星空,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只是那笑,很苦。
眼神再次迷离,倦意不断袭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道:
“你好好的,如果…如果…有来生…我…我…再还你…还你的…情…”
最后一个字出口,握着玉佩的手再也抬不起,无力的垂了下去。
与此同时,头一歪,撞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这回,即使疼痛也叫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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