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听着晋天星的话,开口说道:
“师父,圣山大劫到底是什么,我们提前应对不行吗?白师伯与木师伯不在,可还有许多师叔师伯在山上啊,您为何要如此悲观呢?”
晋天星摇了摇头,就在要开口说话之际,恢复了清明的双眼开始被浑浊代替。
桐桐瞧见,神色一变。
难道?
师父又要忘了?
晋天星看见桐桐的变化,立马开口说道:
“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
说话的同时,抬手抓起星盘,元力一转,一口鲜血喷出。
就在鲜血喷出的同时,星盘上与晋天星相连的一缕星辉断裂。
这天衍殿至宝,成了无主之物。
晋天星的动作太快,桐桐根本来不及阻止。
在与星盘切断联系之后,立马放在了桐桐手中,开口说道:
“劫在山中,又在山外,是劫不是解,是解不是劫,朦胧中,只能看见圣山之劫,但圣山之后,还有大劫,师父没时间了,剩下的,就靠你了。”
说着,眼中浑浊越来越多,清明越来越少。
桐桐捧着星盘,眼泪不停往下掉着。
这托孤之意明显的语气,让还是个孩子的桐桐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晋天星看着桐桐,在眼中最后一丝清明消失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不要让你小师叔回山!”jiqu.org 楼兰小说网
话音落,那双凹陷双眼,再没了一丝清明。
一息后,变成了平日里的样子。
苍老的脸上起了疑惑之意,看着抱着星盘哭泣的桐桐,开口说道:
“我这宝贝徒弟怎么哭了?是不是又与十一拌嘴了?去找你小师叔,让他去揍那小胖子一顿给你出出气。”
听着这熟悉的话,桐桐眼中泪水更盛,一头扎在了晋天星怀中。
晋天星低头看着怀中的徒弟,眼角皱纹深了几许。
伸手拍着桐桐后背,开口说道:
“是不是想家了,想了就回去看看,修行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修完的。”
回应晋天星的,只有啜泣,和发抖的身子。
瞧见桐桐不肯说话,晋天星也没再多言。
这样的场景,在这些年里,时有发生。
受了欺负或是想家了,桐桐总会如此哭泣。
哭完了,就好了。
观星台上的师徒,陷入了沉默。
不过这次与往次不同,桐桐的哭泣,只持续很短的时间。
哭声停止,从晋天星怀中爬了起来,抬头看向师父时,愣在了原地。
晋天星算出圣山有劫,根据星盘指引,不远万里去了上京寻找破解之法。
但大劫具体是什么,一直不曾算出。
算不出,也付出了代价。
对于修行之人来说,这个年纪的晋天星正值壮年。
但损失百年寿元,让他有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苍老, 不过桐桐也习惯了师父这个样子。
可抬头之时,却发现师父的样子,变了。
皱纹比之前更深,原本花白的头发成了柔弱的雪白,那双原本凹陷但明亮的眼睛没了一点光彩。
此时的晋天星,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行将就木。
桐桐在看见晋天星的样子变化后,明白了一切。
师父,又消耗了寿元去算那虚无缥缈的天机。
与上次不同,这次,他算出来了。
算出来了,却忘了。
清字诀让他想了起来,暂时恢复了正常。
可就像他之前的感慨那样,天意难违。
草草几句交代后,又忘了一切。
桐桐能感受到晋天星的身体情况,体内元力只有些许残余,一身修为散了七七八八。
加上生生切断了与星盘的联系,底蕴不见,生机渐失。
前路,一眼就能望到头。
这种身体状况,无论如何也经不起星辉洗礼了。
他的世界,只会在遗忘中徘徊。
忘记,忘记,不停的忘记。
或许明天一早醒来,他便会忘了自己。
难道,这就是泄露天机的下场吗?
凉风吹过观星台,晋天星紧了紧身上斗篷,看了眼桐桐,慈祥声音传出:
“夜深了,早些休息去吧,师父过几日就启程要上京,你在山上好好修行,等试比高的时候与十一卓越他们同去便好。”
桐桐听着,抱着星盘的手,情不自禁的抖了下。
深深吸了口气,开口说道:
“是,师父,您也早些休息,此去北祁,师父一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晋天星听着,笑了笑。
没有说话。
抬头看着看了许多年的星辰,眼神,深邃无比。
凉风起,鬓角白发,不停的飘。
桐桐小手张开,元力涌动,星盘慢慢变成了巴掌大小,塞进了怀中。
抹去脸上泪痕,小脸上,多了些以前没有的东西。
坚韧,刚强。
元帅府中一个公子哥望向北方的时候,长大了。
试比高上一个小胖子临阵破境的时候,长大了。
此时,观星台上,一个擦干眼泪的小孩子,也长大了。
伸手将火炉中的炭火弄旺,茶壶放在了上面。
茶叶不用重新抓,里面还有。
添了水,开始烧着。
火苗飘忽不定,裙摆开始摆动。
伸手将凌乱的头发理到耳后,起身将晋天星被风吹起的斗篷系牢。
夜里的风,渐渐大了起来。
呜呜声,有些烦人。
桐桐听着,眉心皱了起来。
晋天星听着,没有什么反应。
关星台上刮着风,天衍殿的树林,也刮着风。
不知从哪个方向吹起的风,扫过枫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心神不宁的洪秀听着声音,推开房门走到了大殿中。
呜呜风声穿堂而过,开合着大殿门窗。
洪秀的脸上,起了波澜。
夜间观星入定的天衍殿弟子们,同时从修炼中惊醒。
天衍殿,醒了。
离着天衍殿最近的天谕殿,也醒了。
通宵处理事情的弟子与长老们在风声起时,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听着这越来越烦人的风声,眉头渐渐皱起。
然后,是主序阁。
望海峰。
南剑峰。
北剑峰。
苦修中的弟子与长老们被风吹醒,睁开眼睛来到了外面。
满脸茫然的看着越来越多的同门从入定中清醒,脸上不解神色越来越浓。
这不知从哪里起的风,慢慢吹向圣山所有地方。
无论是房间还是洞府,亦或是背风处,都布满了风。
呜呜声音不停响着。
“啊!”
忽然,南剑峰中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大叫一声,扑通栽倒在地,双手捂着耳朵打起滚儿来。
一边打着滚一边不停大喊。
“疼死了,疼死了!”
其余人见状,立马把那弟子拉了起来。
这一拉,把众人吓了一跳。
只见那弟子面色苍白,双眼无神。
奋力挣脱旁人的搀扶,嘴里大喊声一直不停。
这是第一个,然后,是第二个。
同样的大喊大叫,同样的面色苍白。
风渐渐大起,大叫的人开始变多。
境界,由低到高。
初识,凝神,四象,通明。
南剑峰喊声不断,然后,是北剑峰。
半盏茶功夫过后,安静的圣山热闹了起来。
北剑峰上,一个三十岁左右男子看着越来越多大叫的弟子,剑眉紧皱。
嘴里念叨着:
“这是怎么了?我这么倒霉吗,峰主刚走几天,这峰上就要出事儿?”
说话之人,正是北剑峰副峰主欧阳佑。
不是只有圣山弟子们才怕白笙箫,身为师弟的欧阳佑也是怕的不行。
看着越来越乱的北剑峰,欧阳佑元力运转,剑意迸发,开始抵御着时时吹来的风。
什么时候都能出事,这个时候可不行。
几位长老见欧阳佑动手,全都跟着出手,瞬间,剑意笼罩了整座北剑峰。
剑意起,风声消。
痛苦的叫喊声开始慢慢消失。
欧阳佑看着方才叫喊的弟子们脸上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旁边被易年击败过的传功长老走到欧阳佑身边,开口说道:
“师兄,这风怎么有些熟悉?”
欧阳佑听着,转头向那传功长老看去,眼中忽然一亮,开口说道:
“难道是?”
“乱魂风!”
二人异口同声道。
南北剑峰中间有条江,江畔,有处山谷。
圣山有史以来有灵性但是破损的武器都被葬在了那里,谷底剑意刀魂枪风交错,形成的乱魂风一刻不停的刮着。
风中带着的剑意刀魂,被吹的时候身上就像被小刀一直不停的划,精神和肉体一起受折磨。
只有运起元力抵抗才能缓解痛苦。
是恶地,同时也是适合苦修之地。
白笙箫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把人丢在里面。
不过圣山上不是每个弟子都有资格被白笙箫丢下去。
此时吹遍圣山的风,感觉上就是稀释了许多倍的乱魂风。
“谷底出事了!”
二人对视一眼,直接拔地而起,化成两道流光直奔峡谷而去。
空中飞行的二人离着江边越近,脸上凝重神色多。
从演武场到断崖,风越来越大。
北剑峰时对二人根本没有影响的风,此时威力大了起来。
饶是欧阳佑这等北剑峰排的上号的高手,也感受到了乱魂风的威力。
不停刮着的风,仿佛无数把小刀,不仅切割着肉体,还切割着灵魂。
元力运转抵抗着乱魂风,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断崖旁。
就在二人到后,南剑峰,主序阁,天谕殿,都有人来。
众人停下脚步站在峰顶,对视后向下望去,谷底漆黑一片。
而漆黑中,仿佛要将人灵魂吹散的乱魂风卷着江水不停拍向两侧峭壁。
声音震耳欲聋!
横亘在两侧峭壁供境界低些的弟子们通行的铁锁不停晃动,哗啦哗啦响声传出老远。
令人难忍的咯吱声一刻不停,仿佛随时都要断裂一般。
山谷,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