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生日一般有两种过法，一种在生日当天过，还有一种就是前一天的晚上，算准了时间过。
洛封在他今年21岁生日的时候，选择了第二种过法。
事实上，他也别无选择。
子时，一天之内阴气最重的时辰，也就是古时常说的三更夜半，从23时到次日的凌晨1时，这种时间段本来是最不适合举行驱鬼仪式的时候。
偏偏，洛封他们只能在这时候应对那份即将到来的未知挑战。
“你说咱们国内要是把过生日的时间统一改到大中午多好？”马明罗点燃符纸，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丢到火塘的桃木枝中间去。
“习俗能改，但时辰可改不了。”
“那国外的鬼咋办？没时差吗？”
“谁知道，估计世界观不太一样？”洛封也俏皮地回了一句。
正在忙碌的众人停下动作看来，均是笑了笑，天台上凝重的气氛好像也随之消散了些许。
眼下洛封家的天台已经完全换了个样子。
原先的雨棚、沙发等全部被拆除干净，平整的地面上出现了四个新挖不久的火塘。
这是马明罗准备的驱鬼仪式中不可或缺的一项，等下待到子时三刻，也就是23点45分，马明罗就要绕着四个火塘开始跳傩舞。
“话说跳傩舞的话，你不应该戴个面具吗？这身衣服好像也不大合适吧？”
听到唐乔觉好奇的询问后，正让蔡三井往自己脸上勾画纹路的马明罗就斜眼看他，抖了抖身上那身青黑的道袍说：“傩舞的传统穿戴主要是为了吓跑鬼怪还有不让鬼记住自己的长相，没什么实际作用，你认为洛封身体里的那几位能被一副面具吓跑吗？我这身衣服可是我好不容易拿到手的道具，效果是能增幅一定的巫术效果呢。”
“道袍能增幅巫术？”
“有本事你和策划讲理去。”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穿游戏里的道具，能影响到你家的巫术吗？”
“大概行吧，试试又不会怎么样。”马明罗不确定地眨眨眼睛。
在她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蔡三井在灯光与火光的交相辉映中专心致志地用手指沾染一个小碟子里的朱红颜料，往她额头抹去。
这颜料也是有讲究，是马明罗按照她阿嬷遗留笔记中的一种配方调制而成，同样能增强驱鬼仪式的效果。
“大家记好了，等下我走到哪个火塘前面，你们才能丢符纸进去，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节奏最好别乱，否则可能会有麻烦。”
听到马明罗的再三嘱咐后，已经在四个火塘前就位的范武青几人都是郑重点头。
等傩舞开始后，他们需要有四个人在四个火塘旁边往里添加马明罗花费了大量时间和许多材料才画完的符纸，同时安排了崔珺和颜秀待在边上，以备到时有意外的状况发生。
洛封就坐在四个火塘正中央的那块坐垫上，安静地注视忙碌的同伴们，手里握了一颗布满窟窿的暗红圆石。
这是通心石，是马明罗和蔡三井此前在罗刹海廛偶然获得，后来送给了洛封。
据说这石头使用后能看穿一个人的灵魂本质，有涤荡灵魂的效果，在商量过后，马明罗也建议洛封届时在驱鬼仪式中一并使用……如果仪式不起作用，到了关键时刻，没准这石头能起到一些帮助也不一定。
忽然，崔珺仰起头来，望向上方一片深沉的天空，嘴里说：“要下雨了。”
“嗯？”
天台上的众人闻言也是纷纷抬头往上看，结果不到两秒，唐乔觉他们就感觉到面上凉丝丝，似乎真有雨丝从那夜空之上落了下来。
“这雨不会影响到仪式吧？”蔡三井问马明罗。
马明罗纠结地蹙起眉头，想了想就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这时候降下来的雨水应该也是挟带阴气，也许真会对仪式造成什么影响。”
“那接下来怎么办？临时再搭个雨棚？”
“不行，时间来不及了。而且之前把地点选在天台，本来就是仪式的需要。火塘升起的符烟必须能传达到天上去才行，不然据我阿嬷说，仪式的效果会大幅缩减。”
“天气预报好像也没说今天会下雨吧？会不会等会儿就停了？”
“这事不好说。”
坐在地上的洛封沉思片刻就说：“计划照常吧。”
众人停下讨论，齐齐看向他。
“咱们改变不了天意不是吗？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你们也记住，到时候要是事不可为，先保住你们自己的命。”
面对洛封的话，一干人皆是沉默下来。
今晚好不容易在插科打诨中慢慢积累起来的自信心仿佛在这一丝丝都不成形的雨水中迅速消融。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压力，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地袭上了唐乔觉等人的心头。
他们或许能在这一夜见证一位挚友的重生，又或许是……消亡。
“我不是跟你们开玩笑。我的身体一旦被我二叔或者我爸占据的话，还是最好的情况，万一是一号……你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带上我妈立刻逃跑。”
洛封的语气愈发严肃，突然抓起身前横陈的狐鬼，丢向崔珺。
“要是我暴走，有机会就拿刀砍了我。你们的装备不一定有效，但狐鬼应该行。”
崔珺伸出双手接住了刀，看了他一眼后也是默默颔首。
之后，众人面面相觑，继续沉默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在负责计时的范武青压秒提醒一句子时三刻已经到了之后，站在洛封身侧早已准备就绪的马明罗就在众人的注目中深吸一口气。
她张开双臂，如同过去的几天里不断练习的那样，上身下俯，脚步缓缓在地面上挪动，开始跳起了一支看上去动作非常怪诞、扭曲的舞蹈。
在熊熊燃烧的火塘照耀中，马明罗画上朱红纹路的姣好面容在火光下透出了一丝说不清的妖异。
灯光已然熄灭，火光在摇曳，天台地面上的黑影在诡异晃动。
在他们头顶的夜空中，那蒙蒙的雨势像在不断加强，飘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