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第一天就连番有人找上门来,倒也挺新鲜。
洛封刚要起身去开门,敖天主突然就拉住了他的手,小指头放到嘴巴上,很小声地说:“哥哥不要出声,快和我躲起来。”
听到这话,洛封先是不解,而后会意。
既然敖天主这个藏的人会想到躲进他房间来,那么找的人会不会也这么想?门外的人不大可能是颜领队,但有可能是现在同样虎头虎脑的郑素。
洛封知道小孩子胜利心切,正犹豫该不该顺从敖天主的意思,小男孩就走下床来,一只小手使劲儿把他往浴室拉去。
眉头忍不住皱起,然而洛封侧头看了看还在慢节奏传来敲门声的房门,还真就鬼使神差地顺从小男孩的手劲儿,同他一起躲进了浴室里去。
罗郡大酒店的浴室设计为了美观,外设了层单向透视的玻璃门,推开玻璃门后再拉开一扇推拉门才是真正的浴室,中间算是有个小隔间。
洛封和个头小小的敖天主同时站在这小隔间里倒也不显窄小。
他们俩眼下站在这里头,外面的人看不见门内的情况,洛封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仍搁置在桌上的纸笔和墙壁上那块正在走动的时钟。
他也说不清楚刚刚那一刻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小孩子做事有时候会给大人们一种多此一举的感觉。
洛封能完全猜到敖天主的想法,无非就是怕敲门的人会进来抓住他,可小孩子怎么会想到,上锁的房门不可能有人进来,除非……
倏然间,洛封的目光微凝。
躲在他腿边的敖天主下意识就用手捂住了小嘴,一双眼睛却睁得老大地看向玻璃门的外面。
因为洛封和他……看见了一个人走进来。
这人刚进来时还蹑手蹑脚,由于角度的原因,洛封看不大真切,直至对方完全走进客房里后,洛封才大致推断出他是个年轻男人——只是如此而已。
因为这人浑身上下裹得很严实,厚厚的羽绒服不提,还戴了针织帽和口罩,连发型、基本的脸部轮廓都难以辨认。
可能是怕出入客房的时候被其他人看见吧。
寂静到只剩下时钟“嘀嗒”声的客房里,似乎一下子卷起了诡异的气息。
这个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偷偷潜入洛封客房的年轻男人还没意识到什么,走进房内,确认无人后就四下翻找起来,浑然不知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正有两双眼睛在默默地看着他。
即便看见年轻男人随手翻动自己先前写过的草稿纸,站在玻璃门内的洛封也是毫无表情变化。
他一语不发地凝视年轻男人的背影,冷峻的面孔下,心中不知在暗暗思索什么。
“该死,怎么没有行李?难道藏到衣柜里去了?”
一句隐约的低骂声传来。
在玻璃门内的洛封饶有兴致地抱起了手,好像是打算看看年轻男人会搜找到什么时候。
扯住他裤子的敖天主抬起小脑袋,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瞅瞅他,又瞅瞅打开客房衣柜的年轻男人,莫名就咂巴咂巴小嘴。
“该死!该死!”
终于发现洛封的房内只有一套刚从酒店租借的换洗衣物后,年轻男人就再也克制不住情绪,猛跺了下脚,然后双手抱头地蹲下身去,扯住头发,声音颤抖。
“要是空手回去就完了……那变态绝对会杀了我,不、不,他要是杀了我还是好事……”
句句的低喃犹如精神病人的呓语。
洛封耳力好,一字不漏地全听到了耳中。
他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之后又过了几秒,年轻男人应该是放弃了某种希望,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来,往房门口走去。
然而,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洛封的视线中,猛然间又折返地探出头来,光线不太明亮的客房里,针织帽下的那双眼睛幽幽发亮。
转瞬间的变故差点叫人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来。
例如敖天主就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难不成在那里面?”
年轻男生边嘴里咕哝,边在敖天主愈发紧张的呼吸节奏中向浴室走来。
然后,他就站定在了玻璃门前。
从年轻男人的视角看去,眼前所见尽是灰蒙的毛玻璃,可与他仅有一门之隔的洛封两人却明明白白地看见了他的近貌。
如果此时有旁人在场能洞悉一切的话,恐怕也会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作为当事人的洛封,在年轻男人站到浴室的玻璃门前后,他脑中考虑的问题却仍然是如何分辨年轻男人的身份。
他忽然就把没什么表情的脸庞靠近过去,近乎贴到玻璃门上,双眼直勾勾地盯住毫不知情的年轻男人。
片刻后,他的嘴角往上勾了勾,弧度奇怪。
这一幕落在旁边的敖天主眼里,小男孩就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抓住洛封裤子的手,身子还往角落里缩了缩。
这时候,一阵传呼机的动静响起。
年轻男人手忙脚乱地去摸腰间,同时也就快步往客房外面跑去。
直至耳畔安静了十几秒后,侧耳倾听的洛封才淡然地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留在他后面的敖天主则放下小手,长长出了一口气。
“哥哥要去见你妈妈还有郑素的爸爸和姐姐了,你好好和郑素她们一起玩,乖乖听导游姐姐的话,不要再到处乱跑了,知道了吗?”
随手把刚刚被年轻男人不小心碰偏了点的中性笔给摆正回去,洛封回头就冲小心翼翼看他的敖天主笑了笑,语气温和。
看到他露出的笑容,小男孩愣了愣,情绪貌似有所松缓,很乖巧地重重点头。
洛封又笑了笑,伸手摸摸他毛茸茸的头顶,随后就牵住敖天主的手走出了客房。
他没刻意约束小男孩,出门后就撒手放任敖天主去找下一个藏身地点。
只是在经过三楼的走廊去广播通知里提到的那间宴会厅时,他的脚步却顿了顿。
他蹲下身来,伸手触了触墙面上那三个新画好的牵手小人,沉默几秒后,站起来离开。
眼底一片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