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县。
刘备率军,驻扎于此。
府衙内,刘备、刘晔、赵云等人,听得田豫所说,心思怪异,尤其是几位脾气火爆之人更是直接骂出口。
吕布不屑冷笑,毫不留情的抨击公孙瓒的小人之心,“久闻河北白马将军英武豪爽,如今一看,与墙角硕鼠有何区别?”
两者,可都是担心别人惦记自家的“食物”。
田豫尴尬一笑,他根本无法反驳吕布这句话,何况,后者还是一位侯爷,闻名天下的人中吕布。
“所以。”
田豫无奈之下,只能拱手向刘备请求道,“还望齐公垂怜。”
垂怜?
刘备笑着摇摇头,上前扶起田豫,说道,“备此来,只为解公孙伯圭之急,于此战中大破乌桓,阵斩蹋顿。”
“如此,也算是偿还了公孙伯圭此前恩情。”
田豫闻言,面色大变。
他急忙道,“齐公!”
这是要恩断义绝啊?
刘晔,周瑜等人坐在一边,静静看着自家主公的决断,要想拿下幽州,公孙瓒绝对是最大的“阻碍”。
他们千里迢迢而来,难不成会因为公孙瓒一句话而退去?
公孙瓒,可没这么大的脸面。
此前,刘备北渡辽东,其一是为了报此前辽东劫掠青州之仇,其二,是为了幽州局势,而开辟新的战场。
如今幽州大半,已经落入刘备之手,岂会拱手相让?
刘备愿意,刘晔、周瑜等可不会坐视不管。
刘备笑呵呵的拉着田豫的手,说道,“国让以为,袁绍此次退去,可会卷土重来?”
田豫坚定点头,“此是必然。”
袁绍要想争雄天下,必先稳定后方,公孙瓒不除,如何能够安心南下?
“那国让以为,备离开之后,公孙伯圭可能守住下一次袁绍的进攻?”刘备笑呵呵的问道,“备能来一次,可不会来第二次。”
田豫闻言,沉默无比。
他很清楚刘备此来,为了公孙伯圭的情谊只是占了一小部分,但他不能将此事公之于众,也无法亲口说出。
若是如此说,两者之间的情谊可就彻底破裂。
再者,也会成为“小人之心”的典范。
田豫摇摇头,说道,“主公已失了雄心壮志,只会固守易县,只留公子在外,已经无法与袁绍争雄。”
他说句不好听的话,若非刘备此次前来支援,公孙瓒或许已经败亡。
刘备嘴角微微上扬,拉着田豫的手,说道,“天下纷争许久,百姓不得安宁,备欲平定乱世,而承平百姓。”
“国让可愿助备一臂之力?”
当着众人的面,田豫心动,但不行动,只是碍着面子拒绝了刘备的招揽,说道,“齐公见谅,吾主还在易县待某回去复命。”
没拒绝,就等于有机会。
刘备也并不为难田豫,此人早先跟随自己,后从公孙,今后再转投自己麾下,倒也没有任何异议。
可公孙瓒还活着,田豫还是要点脸面的。
旋即,刘备请人送客,说道,“既然伯圭兄不愿备率军前往易县,那备便在蓟县安营扎寨,但路途遥远,粮草不济,还要伯圭兄供应粮草。”
田豫一拜,应下,“多谢齐公!”
虽然公孙瓒给予刘备的驻扎地,在路县,但刘备已经拿下蓟县,难不成他田豫还能逼刘备退军不成?
他田豫有这本事吗?
他没有!
田豫只能老老实实的回去复命。
等田豫离开,刘备的面色旋即一变,看向众人,问道,“诸位以为如何?退军,还是另有打算?”
听到退军二字,刘晔顿时就笑了。
其余将军们,亦是笑呵呵的附和。
“主公,袁绍和公孙瓒皆是强弩之末,此时若不取幽州,更待何时?”刘晔此话,自是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
“何况,幽州乃是主公家乡,岂有弃之不理的道理?”
众人皆是称赞。
刘备呵呵一笑,并未反驳,而是提出一个问题,“那公孙伯圭,如何处置?”
他能来幽州,有几方面的考虑。
其一,是为了开辟新的战场。
其二,是为了扼制袁绍一统河北。
这第三,也是为了偿还公孙瓒当初的“提拔”。
众人面面相觑,都无法给刘备一个合适的答案。
“或许...”
周瑜有个想法,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主公可‘借刀杀人’也。”
众人惊疑,周瑜忙解释说道,“并非真正杀人...”
赵云等人才缓了口气。
这周瑜看着高大英武,却也不是擅长用阴谋诡计之人。
刘备来了兴趣,笑问道,“公瑾,何为借刀杀人,借谁的刀?”
众将疑惑,纷纷看向周瑜。
饶是连刘晔,也拭目以待。
周瑜自信一笑,说道,“主公,诸位将军,眼下公孙伯圭手下只余一两千兵马,已然不是最大威胁。”
“无外乎道义之理,难以妥善解决。”
此言,倒是在理。
公孙伯圭和刘备的关系世人皆知。
这也是刘备能够北渡辽东,曲线救“公孙”的原因之一,但也是正因如此,刘备才不好处置公孙瓒。
“反观其子公孙续,其麾下还有数千精锐,以及张燕麾下十万兵马。”
说起十万兵马,众人皆笑,并不放在心上。
黄巾军的十万,在他们看来就是十万头猪,真正能打的也就三四千。
可以参考当初肆虐青州的黄巾,不是被曹操几千人打得屁滚尿流,最后被分化收编,组建了一支青州兵。
刘备呵呵一笑,说道,“公瑾所想借之刀,是公孙续?”
“正是。”
周瑜将自己的谋划,全盘托出,“主公可许诺公孙续封侯拜将,可接管其父麾下兵马,并组建自己的兵团。”
有名分,有兵权,这可不是“卸磨杀驴”。
若是公孙续执迷不悟,最终结果只是败亡身死,到时候刘备可能顾不上“叔侄之情”。
“公孙续如今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吾等再加以引导,让公孙续劝谏其父,放弃幽州。”
如何劝?
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
周瑜此番谋略,可让众人恍然大悟,“此乃大逆不道也。”
子逼父?
实际上,这是父子之间的传承交接罢了。
只要不引发兵戎相见,公孙家族可以正常交接权力,在接下来的乱世之中占得一席之地,甚至有机会“从龙”。
刘备在思索片刻后,也觉得可行,他将目光落在刘晔身上,眼神询问,后者当即一拜,“主公,某觉得此计可行。”
他们置之身外即可,让公孙续自己抉择。
是跟着志穷气短的老爹和自己对着干,还是自立门户建功立业,除非公孙续是个极致的孝子,否则选择显而易见。
见无人反对,刘备便下定了决心,周瑜自告奋勇,“末将愿往,游说公孙续!”
若是简雍在此,他最适合不过。
可惜,简雍还在青州。
周瑜愿意前往,刘备自然乐意,便答应下来,“既然如此,便告知侄儿,备表其为逐鹿侯,领渤海太守。”
渤海太守?
众人一乐,那不是袁绍早年的职位嘛。
这一手可会让公孙续感到兴奋。
刘晔补充了一句,说道,“主公,那黑山张燕,也需安抚。”
一次性,解决了公孙续和张燕的问题,自是一举两得。
幽州的问题,不止是公孙家。
还有太行山中的黑山黄巾。
想到这里,刘备颔首答应,道,“表张燕为平北将军,安国亭候,亦可保留五千人马。”
幽州之地,自然需要幽州之兵。
公孙续麾下五千兵,外加张燕麾下改编五千兵,合计万兵,驻扎于此,绰绰有余。
五日后。
周瑜在田豫的帮助下,悄然进了易京,在他的牵头下,见到了公孙瓒的长子公孙续,以及张燕。
想来此刻,田豫亦是身在公孙而心在刘备。
公孙续脑子转的慢,但张燕是个人精,在思索片刻后便了解了如今的局势,以及各方人员的倾向问题。
甚至于,张燕也更欣赏还未见过的刘备,而非公孙瓒。
若非为了保住公孙,与自己能够互相倚仗,张燕才不会率军下山,支援公孙。
在介绍一番后,周瑜也是直入主题,说道,“齐公仁德,千里迢迢到幽州支援,却被白马将军拦在门外。”
公孙续闻言,也觉得害臊,脸色红润。
他和公孙瓒聊过,自然清楚公孙瓒这么做的目的,可他不认可,却被公孙瓒狠狠训斥了一顿。
“此乃父亲之过也。”
公孙续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让周瑜心中一喜,旋即趁热打铁,说道,“齐公愿拜将军为逐鹿侯,领渤海太守。”
而周瑜又看向张燕,说道,“齐公亦表将军为平北将军,安国亭候,还请二位将军为幽州百姓所虑。”
虑何事?
自然是“篡逆”之事。
刘备在抛出这两个条件,而忽略了公孙瓒后,就算是再愚蠢之人也听懂了周瑜口中的意思,纷纷陷入沉思。
张燕看向公孙续,微微点头。
平北将军,外加安国亭候的位置,已经是极好的条件,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何况。
刘备乃是当今齐公,显赫尊贵,投靠刘备不丢人,反而是一件极为荣耀之事。
众人便将目光放在公孙续的身上,等待这位爷的决定。
作为公孙瓒的儿子,公孙续的压力无疑是最大的。
沉默良久,公孙续看向周瑜,说道,“某答应了!”
可不等周瑜,田豫等人高兴一会儿,公孙续忽然开口说道,“涿鹿侯很好,吾心甚喜,但渤海太守,不够。”
“吾父坐拥一州之地...”
虽然这个一州之地,如今只剩下涿郡等地还在管辖范围内,但公孙续也想为自己争取一些筹码。
至少要让他爹觉得他的退位够值得!
闻言,张燕和田豫顿时看向周瑜,似乎在等待他的决断。
公孙续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为难周瑜,道,“若将军无法决断,可前往蓟县,请齐公决断。”
周瑜本想着说刘备早有预料,做了备选方案。
但此刻拿出,却是打了公孙续之脸面。
所以,周瑜选择拖后几天。
三日后,周瑜再度找上公孙续给到刘备的“决断”,说道,“齐公答应了,表公子为辽西侯,幽州刺史,领渤海太守。”
刘备不仅给公孙续的官职涨了,还给爵位上调了一个级别。
公孙续明显是被刘备的“大度”给吓到了,“辽西侯?幽州刺史,另外,还能够领渤海太守的位置!”
幽州刺史也就六百石,但象征意义更大一些。
渤海太守,以及郡守一职位都是两千石的大官,与三公九卿一个级别。
至于辽西侯。
那可是公孙家的老家。
何况眼下公孙瓒还是蓟侯,是县侯,这么说还高过他老子一些。
想到这里,公孙续哪里还会迟疑。
“筹码加够了,那就开始行动了。”公孙续也并非迟疑之人,他在等待刘备决断这几日早就做好了准备。
张燕,田豫,都站在他这边。
此外,公孙续还联络了关靖,后者也支持配合公孙续的做法。
这日。
公孙续披甲,并不持剑,带着麾下五百亲兵,轻松拿下了易京高台,在一阵惊呼声中直上高台,见到了公孙瓒。
后者面对公孙续来势汹汹,并不震惊,也不震怒,静静的看着自家的儿子,问道,“汝那玄德叔,允诺其什么好处?”
“竟然能够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公孙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辽西侯,领渤海太守,加幽州刺史。”
他没说这会是朝廷认可,不然会打公孙瓒的脸。
当初公孙瓒挟持天使,而总督四州之地,分封了一大批官员,但这些官员都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都是“野官”。
公孙续嗤笑一声,说道,“汝倒也不傻。”
辽西侯,外加一郡太守,也不算辱没了公孙家。
“可容你带兵?”
公孙瓒再问道。
公孙续颔首,说道,“齐公允孩儿带五千甲士,组建幽州兵。”
这下子,公孙瓒都惊讶了,感慨说道,“刘玄德啊刘玄德,汝这心胸之宽广,较之草原还要广阔。”
“某不及也!”
他甚至会因为刘备引兵前来,而将之拒之门外。
如今,刘备竟然让其子继续统兵五千。
这绝对是极为罕见的。
公孙续正色说道,“齐公还允诺张燕,统兵五千,组建黑山军。”
张燕也干了。
对此,公孙瓒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选择束手就擒,说道,“刘玄德不至于为难为父,汝便将为父束缚手脚,送往蓟县吧。”
公孙续摇摇头,说道,“父亲,齐公并未有害父亲之心,齐公也说了,父亲想去何处自便即可。”
自便?
公孙瓒闻言,自嘲一笑,“想来刘玄德也觉得某无用了。”
“罢了。”
公孙瓒站起身来,目光柔和,看向公孙续,说道,“既然如此,那为父便亲自去一趟蓟县,给刘玄德请罪,再送汝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