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孔也一边施展儒家真言,将妖族挡在那巨坑之下,一边随时注意着苏青阳体内的情况。
苏青阳为何能够利用血炼之术,成功踏入化神?又为何能够将这些游荡在战墟之上的残魂一一唤醒,然后让他们为大舜朝最后一次战斗?
那是因为,苏青阳将自己的神魂、肉体,都跟那块白玉巨石连接在了一起。
简而言之,这块巨石一旦被摧毁,那么苏青阳的处境也会非常危险,极有可能会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对于这一点,孔也心里很清楚。
所以,他才会时刻守护在苏青阳的四周,不让他受到妖族的暗杀,也不让巨石受到冲击。
看着那白玉巨石之上,那一个个不断暗淡无光的名字,又感受到苏青阳体内不断流逝的精元,孔也心中忍不住叹息。
一位如此年轻的外乡人,原本能够拥有大好的前途,却为了天下苍生,能够做出这般牺牲。
或许,正如那上官培所言,这便是所谓的“大义”吧。
其实,苏青阳与孔也的处境,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
苏青阳与这块白玉巨石绑定在了一起,而他孔也,则是与临渊城的命运连接在了一块。
简单点说来,只要他孔也不死,那么临渊城就不会彻底被摧毁,可一旦他孔也身死,那么临渊城就是一张吹之即破的白纸。
这样的处境,基本与此时的苏青阳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孔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目的,乃是为了谋求一条新的大道,想要借此更上一层楼,实现突破。
而苏青阳的目的呢?只是为了挽救天下苍生,仅此而已。
所以,在这一点之上,孔也觉得自己不如对方。
却听苏青阳苦笑一声,说道:“孔夫子,我可能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
孔也微微一惊,有些狐疑地问道:“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苏青阳点了点头:“在我踏入四重境以后,所有实力不如我之人,他们的心念,我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而如今的我已是化神境,虽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灵之躯,但是实力确实要超出四重境一大截,能够听到你的心念,也就不足为奇了。”
孔也面色深沉,问道:“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苏青阳面露苦涩:“好处?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的本心一直在告诉自己,我就应该这么做。”
苏青阳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凡尘之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话,说我们修行之人,乃是只取不吐的貔貅,前辈觉得这句话说得正确吗?”
孔也神色有些古怪,回应道:“其实,对于绝大多数修士而言,这句话是又很道理的,算是话糙理不糙。”
苏青阳颔首:“是啊,大多数修士,在修行过程之中,只会一味索取,却从来不会去想,自己应该为这个世界,这个世道做些什么。在他们眼中,自己修行得来的修为,那就是自己的,体内的灵气,获得的机缘,那都是本该属于自己的。”
“可是,他们却不会去想,当他们身死道消的那一刻,他们终将会把一切都还给天地。”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修士所汲取的天地灵气,都只是暂存在他们的体内,等到身死之时,便会重归天地。”
说到这里,苏青阳忍不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在很多人看来,我是个绝对的幸运儿,气运绝佳、机缘不断,这一点,其实我并不否认。毕竟龙气、佛缘,我都获得过。”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在这份机缘降临到我身上之时,同时还有一样东西,同样落在了我的肩上,那便是责任。”
“修道修道,修的是什么?只是自身的实力吗?其实说白了,修到最后,修的是一颗本心。”
“我若是一味追求修为,或许我一开始的修行速度会非常快。可是,那样的修为增长,是不可能一直持续的,因为我终有一天会发现,自己无法克服心中的心魔,无法破除业障,也就无法更进一步了。”
“所以,我时刻都会告诉自己,取舍有度,还施有节,从天地之中得到了机缘修为,就要找机会还回去一些。在我看来,修行乃是向天地借取功德,既然是借的,那早晚都是要还的。”
听到这里,孔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眼神已经有些出神,思绪已经完全沉浸在苏青阳的言论之中,难以自拔。
苏青阳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继续说道:“我为何能够机缘不断?在我看来,正是因为我一直都在偿还,这种有借有还的做法,或许才是我能够修为不断提升的主要原因。”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苏青阳的修行过程之中,他前后经历了两次跌境。
跌境对于很多人而言,那是完全无法接受的噩梦。
因为很多人,一旦真的跌境了,就再也无法重回巅峰,更别妄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但是苏青阳却两次都从低谷之中爬了出来。
在他看来,他之所以能够爬起来,与自己的大道本心有着很大的关系。
得到了大舜朝的龙气,那就要为天下百姓立命;得到了佛家的佛缘,那就该为世间疾苦鸣冤。
这便是苏青阳的观念。
“说的更直白一点,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
“佛祖与道祖既然都信任我,那我又怎敢辜负?”
苏青阳说完,陷入了沉默之中,抬头望着前方还在不断冲杀的前辈亡魂,眼神坚毅。
而孔也,则陷入了某种更加玄妙的心境之中。
一旁的冯熹,对着苏青阳恭敬作揖:“受教了。”
此前的冯熹,一直都在探索着自己的修行大道,他将一身文运散给那些蒙学稚童,其实跟苏青阳秉持着差不多的理念。
难怪二人能够有缘结识,竟是修行大道之上的同道中人。
此时,临渊城的南城墙之上,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刚刚离开没多久的董存良。
方才他见到了上官培的那一招“是非剑”,便迅速返回。
此时听到了苏青阳的那一番言论,更是深以为然。
“哎,若是放在上万年前,天宫之上的那一张椅子,你是否也有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