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吟诗作词者需登台望向众人行礼。
武植所处的位置正在一楼宴厅的侧边角落,十分的不显眼,距离看台的直线距离也是最远的。
按照他的步子来计算,从他落座的地方到台子上刚好十步十米。
武某不才,今日便仿照古时曹子健的七步成诗!从这里距离看台十步之遥,武某一步一诗!
武植说完朝场上一名身着淡黄色罗裙的女子问道:“这位姑娘可否将闺名相告?”
“沧州!林舒卿!”罗裙女子淡淡,说完还扬眉诧异的望着武植。
一步一诗,十步成诗,未免有些太夸大了吧!
林舒卿从沧州远道而来,这一路上听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哪里有冒出来一大伙匪盗抢了什么东西杀了什么人,而听得最多的人名则是清河县武大郎。
所以她对武植的经历也算是了解过一些,知道这人压根就没读过书。
孟凌尘此刻也凝声开口道:“武植,既然是诗词斗,在赛场之上可是没有戏言的。你刚刚还未曾走过一步,本官可算你是妄言,一步一诗大可不必。”
连刚给武植升了官儿的太守大人都开口了。
更不用说在场的其他人,更加觉得这武植是在虚张声势,仅仅是想从嘴巴上逞强,不想面对西门庆失了颜面。
武植却不曾理会,而是迈出了扣人心弦的一步!
只见他缓缓吟道:“龙金点翠凤为头!”
第二步迈出!
“衬出莲花双玉钩!”
武植朝自家娘子献上一个飞吻,接着神色凝重的迈出第三步!
“梦中兵阵暗交攻!”
“久惯珠帘一路通!”
武植已然迈出四步,这两句吟完朝紧张到死死捏住帕子的余梦帘微微一笑。
“一倒一颠语不得!”
“柔声唱破五更秋!”
柴语柔,便是柔儿不曾用过的本名。
六步迈出,全场寂静无声。
个个都屏息不语,生怕突兀的喧哗扰破这闻所未闻的艳诗!
每一句都是那么的让人浮想联翩,暗含枪棒夹击,让人回味无穷!
“阵阵香风透玉瓶!”
“洞儿阳春浅复深!”
武植面无表情的朝李瓶儿点了点头,甚至还有一点不太好意思。
你们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对谁不敬的意思!
要怪只怪西门庆,非得搞艳词艳诗,还必须要以在场的美人为例!
如此踏出八步,武植已经将相识的四人囊括在诗中。
而他刚刚刻意问了一下林家女的名讳,所有人都知道最后两句是要说谁了!
一时间场上诸位居然比武植还急,迫不及待的要听武植会如何描述这位千金小姐!
平日里林舒卿不好张扬,再加上其父林满堂也是刚外放不久,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没听过她的名字。
就连西门庆也只是将长相能打个九十分的林舒卿的当成猎物之一,并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千金。
武植再次朝前跨出一步!
“此舒此逸此间乐!”
“独步风流第一卿!”
最后一步踏出,武植刚好立于看台之上!
当门外有一阵夏风吹动的时候,百宴楼里里外外才爆发出了激烈的掌声与喝彩声!
更有好事者将武植刚才每走一步所吟之句记录与纸上大声念出。
“龙金点翠凤为头,衬出莲花双玉钩。”
“梦中兵阵暗交攻,久惯珠帘一路通。”
“一倒一颠语不得,柔声唱破五更秋。”
“阵阵香风透玉瓶,洞儿阳春浅复深。”
“此舒此逸此间乐,独步风流第一卿。”
那名在门外激动的脸通红的落第秀才激昂不已道:“此诗之韵味并非生平罕见!哪怕就连可读性都不如任意一篇诗词大家所作的作品!”
“但是……但是它是艳诗啊!艳诗规格本就没有那么严厉,全篇只要洒脱风流即可!这首艳诗的对照以及暗喻!实是在下生平头一次遇到!”
说着说着,那落第秀才已是口不择言。
此刻二楼也发出啧啧赞叹声道:“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诗的人名顺序分别是你家娘子潘金莲、张家夫人、府上的丫鬟、这位瓶儿姑娘以及林侄女。”
“当然,最绝之处还是每一段的承上启下,简直将闺中之事的顺序拿捏的正是好处啊!”
“我的好参将,你可真是让本太守大吃一惊啊!哈哈哈!”
孟凌尘哈哈大笑,老脸居然也跟着红润起来。
武植淡笑道:“武某不才,今日便只能作到此处,请林姑娘接席吧!”
说罢武植便从台上走下,再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刚坐下就遭受到了四个方向袭来的拈花指,得亏他体质高绝皮糙肉厚,否则非得被拧的叫出声来不可。
人家都是一首诗对照一名女子。
你武大郎可好,一首诗将在场的五位佳丽全部对了进去,每名女子还分别对应一个阶段的闺中之事。
林舒卿皱着眉头起身并未走上看台,反倒是来到武植这边,学着男子抱拳道:“让你接着吟完是我的教养,而你未用龌龊之语描述我这个不相熟的女子则是你的素质。今日一事,让小女子对武参将有了新的认识,幸会!”
随即她昂首朝四周说道:“今日的诗词斗本姑娘弃权,恐怕艳诗再斗,也作不到比武参将更好的地步了。”
说罢便迈着步子离去,对那九千两银子看都不看。
如此看来也是个对钱不感兴趣的主,或者说人家姑娘根本就不缺钱。
武植愣了愣,摸着鼻子苦笑不已,他当时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没想到这姑娘家自己都给脑补出来了!
“行吧!你们一个个的都清高,都不爱钱,可我稀罕,干大事儿没有钱怎么能行?”
武植笑了笑,现在该等待宣布最终的结果了!
所有诗词斗的参赛者角逐完毕,孟凌尘带着袁杰以及随行的便装衙役从楼上走了下来,“这场艳词诗会该到了最后阶段了,就让在座的诸位来选吧,你们认为谁该做这次诗词斗的魁首!”
西门庆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刚好也在注视着他的武植,四目相对仿若火星四溅。
“我不服!我西门庆不服!我要举报武植作弊!”
孟凌尘眉头微皱道:“何故?”
西门庆冷声道:“一个从未读过书从未写过诗从未参加过文人聚会的莽夫!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诗来!定然是刚才他借故拖延时间,不知是谁悄悄提前作好告知于他!否则他怎敢有信心一步一句诗,十步成诗!?”
西门庆一开口,顿如一道惊雷平地而起。
就连刚走出门外的林舒卿都顿住了脚步,怀疑的目光也落在了武植身上。
不止是她,几乎所有人听完西门庆带有诱导性却又很有道理的话都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起来。
武植则开口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作弊,既如此武某为了服众,就与你再比一场如何?题目依旧你来出,我们两个同台相比!”
西门庆嘴角勾起,这可是你自找的!
“好!咱们单独相斗,再拼艳诗倒叫人说笑话!再斗一场便比这无题之诗!禁止再说这些艳诗俗词!”
“可以。”
武植回了一句,心下却仍是不以为然,你和一个穿越的人比诗词?
那可真是撞枪口上了。
谁特么还不会一句“离离原上草了?”
从小到大学了那么多诗,总不能一首都记不住吧?
西门庆还在沾沾自喜,只见他又摆出了一副深情的模样。
“金屋挥洒天地间,逍遥半生快意仇。”
“多情最是西门雪,年年落满离人苑。”
“借来明月相作伴,人间唯我走一遭!”
西门庆吟完良久无动于衷,直到响起如雷般的掌声他才缓缓收回了凝望天边的眼神,深吸了口气擦拭眼角泪痕。
“人夸自己都能不要脸皮的么?这花子虚与西门庆还真是一个无病shen吟,一个无聊透顶。”
站在门口的林舒卿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西门庆念这几句诗想表达啥?
我很有钱、我的生活很潇洒、我还很多情、我还很浪漫同时我还很非常有一股子自信的风采!
林舒卿很想骂他一句,你这么完美,干脆皇帝你来做好了?!
不少有真材实料,胸中有些点墨的文人骚客都不由得啼笑皆非。
对西门庆这毫无半点营养的蹩脚诗感到好笑的很。
若说艳诗艳词你西门庆还能摆个谱,毕竟那种东西很多自诩有学问的读书人都看不上,平日里谁闲着没事儿开个黄腔作诗?
孟凌尘打了个哈欠道:“武参将,该你了。”
武植想到宋末的混乱,以及不久之后即将接连发生的大事,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靖康之耻后的北宋灭亡。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说不过去?
不是有句台词说得好,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武植没有认真想过未来他会走到哪一步,但他也有个与无数中国人一样的梦想!
既然老天爷给他一个机会,他还是想竭尽全力避免灾难的发生!
靖康之耻后,中原大地彻底沦陷,留给汉人生存的只剩下江南半壁江山,偌大的中国竟被异族割据占领!
想到这里,武植不由得猛吸一口气,用中气十足的厚重嗓音大声吟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有朝日,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回眸今日千古江山,英雄无一觅处!
杀杀杀杀杀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百宴楼一片死寂。
孟凌尘嘴巴里还塞着他的小茶壶嘴,恍然间茶水顺着嘴巴流的满地都是,但他却瞪大眼睛如同雕塑一般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