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和熄灯是两个概念,虽然每天晚上都是关着灯睡觉,但一停电就觉得心里没底。
梁寻的电话是我意想不到的,黑夜中听到熟悉的声音竟然我心里踏实了很多。
“你在干什么?”
“躺着。”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倦,我问他,“你还在医院?”
“嗯,今晚要上台手术,没法回家。”
“哦。”好一会我从才反应过来梁寻为什么要给我打这个电话?难道是同意求婚了,进展太快了要给我发请帖了?一时间我竟然不敢问他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我没话说,对面的梁寻也不说话,安静的我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窗外梭梭的风声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可他什么意思呢?我耐心不好,心里有事也憋不住,大不了再自找没趣一次,问问他到底是不是来向我宣布要结婚了,反正我也无所谓再心痛一次。
我刚想张嘴,梁寻的声音传了过来,他问我,“你睡得着吗?”
我有点懵,说真的这句话有点暧昧的成分,一般男生问女生“你睡得着吗”这种话时,这俩人绝对有情况。
当然,我不想自作多情,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要不要我陪你聊聊天?”
我更不懂了,他是不是打错了,要给张婉打电话然后误拨给了我?
鬼使神差的,我竟然“嗯”了一声。
梁寻陪着我聊天,东聊西聊,聊他的工作,聊他的手术,我的工作,还有高中一堆朋友的现状,他说前几天碰到乔悦了,她怀孕了。我知道这件事情,乔悦把清吧兑出去了,开了个网店,在家一边打理网店一边养胎,特别幸福。
仿佛回到了高中一样,回到了我和他无话不谈、对着电话讲一些没营养的都能说好久,不用担心没有话题。
我还聊到梁寻的工资状况,这才知道他们医生的待遇真的有点气人了,我都想和主编商量一下是不是该给我涨工资了,要不是靠我那点将就能拿的出手的稿费,估计我现在都得找人合租了。
我问他真的没有收红包吗?梁寻说那是主任级别才能享有的特权,他工资高完全是因为手术做的多。我突然想起来某次他医院的一个医生告诉我梁寻搞投资那事,我顺嘴就问了他,结果他突然笑了一声,“你打听这么清楚不会是想谋杀我,然后吞了我的财产吧?”
“你有被害妄想症吧,我可是守法公民。”
“是吗?你是不是忘了以前你偷偷拿走了我多少根笔?”
高中的时候我特别迷信梁寻的笔,就是觉得用他的笔考试会得高分,于是只要是他用过的笔我就会去买一根和他一样的偷偷换一下,后来太熟了干脆直接拿走。
“你小气鬼啊,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你还记着?大不了明天我还你一箱。”
“好。”
……他还真要啊,一个月入好几万的人和我一个月入几千的人要一箱笔?他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你开玩笑的吧?”
“没有。”
我的嘴角抽了抽,“真抠门。”
“这是你欠我的。”
我欠他的?那他知不知道自己欠我什么啊?从高中到现在,九年的感情啊,混蛋。
“你怎么不说话?”梁寻的声音突然变轻了,“睡着了吗?”
“没有。”心里有点沮丧而已。
“那你困了吗?”
被他一说还真有点,特别应景的打了个哈欠,“困了。”
“那你睡觉吧,我一会也该去手术了,记得拉好窗帘。”
我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闭着眼睛不到两分钟突然反应过来我到底也没问梁寻为什么要大晚上给我打电话?还有他为什么要说拉好窗帘,好像高中那时候我家里停电的时候他也会和我说拉好窗帘···
电话振动一下,是梁寻的微信,他说,记得我的一箱笔。
真是够可以的。
第二天我就上网买了一箱笔,地址填的梁寻家的地址,然而过两天快递员给我打电话说梁寻拒收快递,让他把快递寄给了我。
看着那一箱笔我实在搞不懂梁寻到怎么想的,我给他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为什么不收?
梁寻:我要你亲自送给我,这样才有诚意。
我怀疑他有神经病,我拿个大箱子跑去医院?人家去看医生都是送花送锦旗,我去送笔?有病吧。
我:我不去,要么就给你邮过去,要么你就来我家拿。
梁寻:好,那我去你家拿。
……他是真不客气。
陈凯晚上约我在餐厅吃饭,没想到我去的时候陈父陈母也在,还有其他几个我不认识的人,都是陈凯的亲戚,有舅舅,舅妈,大姑,大姨……
陈母拉开她身旁的椅子,朝我招手,“安栾过来坐。”
我坐过去,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们笑笑,“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也没带什么礼物。”
各位亲戚七嘴八舌的,“没关系没关系,人来就好。”
陈母说,“怎么样啊,不错吧,我就说我选儿媳妇的眼光很不错。
大姑笑着喝了口茶,“挺好的。”
……儿媳妇,也太早了吧。
陈凯坐在我旁边,菜上来之后主动帮我夹菜,陈母在一旁满面笑容的,饭间这堆亲戚也偶尔打量我,我的余光能看到他们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就像个动物园被观光的猴子一样。
吃完饭后,陈凯开车送我到楼下,“上去吧,早点休息。”
我没动,静坐了一会,陈凯看着我,“怎么了?”
想了好一会,我还是觉得该和他说一说,“今天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你家亲戚也在?”
“你很介意?”
“我只是不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我连份礼物都没准备。”
“他们又不在乎礼物。”
“可我在乎。”
上次见陈母也是,一声不响的就带我去见,这次也是,完全不知会我一声,他希望我见他父母就带我去见,礼物没准备,衣服穿的也很随便,这样让我觉自己完全不被尊重,法律上还有知情权这三个字呢,我作为当事人连被告知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对不起。”好一会,陈凯才说,“我怕你不会同意。”
“我……”
是啊,陈凯如果提前和我说我应该也不会同意的,我不想进展的那么快,“可那你也应该提前告诉我,这是尊重。”
“如果你不提前告知我就突然带我去见你家人的话,我会很开心的,因为我很重视我们的关系。”
他可不可以别话里有话啊……
我耐心地和他解释,“我不是不重视我们的关系,我只是不喜欢不被尊重的感觉而已。”
“那你敢说你真的有打算我们的未来吗?”
我看着陈凯的眼睛,才发现今天的他好像有点不对劲,饭间的时候他就总把话题往和我结婚的事情上引,陈母也在一旁帮腔,都谈到了孩子的问题,现在的他脸上压抑着怒气,我们俩刚刚的对话还不至于让他气成这样,很不对劲。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陈凯从我的包里翻出手机,按了一下home键,有锁,他把手机递到我面前,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愣愣的用指纹解开了锁,然后他打开了我的微信,翻到了高中班级群的聊天记录,是那晚群里疯狂谈论我求婚梁寻那件子虚乌有的事情。
我呆呆的说不出话,很奇怪,第一反应不是被男朋友误会后的生气尴尬,而是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群里的这些事情的?
“你没什么想对我解释的吗?”
我夺下手机塞回包里,“这有什么好解释的,群里的那些人乱说而已,这你也信?”
我知道,对于我喜欢梁寻的这件事情,陈凯还是很介意的,尽管当初他十分豁达的说不介意我心里有其他人,愿意等我爱上他的那一天,可怎么会有男人不介意自己女朋友心里有其他人呢。
看,一堆开玩笑的微信就让他这么难以接受了,幸好我昨天清微信的时候删了和梁寻的聊天记录,否则他现在是不是该翻我和梁寻的聊天记录然后再给我加一条罪状啊。这就是陈凯为什么那么着急的带我见他父母还提主动提及结婚的原因,他就这么怕我跑了吗?
陈凯这种性格,我想,如果不是今天我主动说陈父陈母这件事情,他应该也不会提我和梁寻的事情,然后呢,心里一次次积攒怨气,最后一起爆发吗?
陈凯凝视我的脸,“好,我们不谈这件事情了,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和我结婚的打算?你心里……是不是还喜欢别人。”
说的可真委婉,什么别人,不就是梁寻嘛。
这两个问题真的问到我心坎里去了,他触碰到了我最不想回答的问题,我从来没有去想过要不要和陈凯结婚这个问题,一方面是我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另一方面是因为年龄,我们俩还没到急着结婚的地步,为什么要这么急?至于我还喜不喜欢梁寻……则是我即使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答案也不想去触碰的答案。
两个问题,我都没法给他答案。
我低着头,我能听到陈凯越来越重的呼吸声,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一声,听起来很刺耳,他伸手解开了我的安全带,“你上楼吧。”
对于陈凯,我是愧疚的,我知道这时候我说什么都不会安慰到他的心,我没法给他现在就可以和他结婚的承诺,也没法坦坦荡荡的告诉他我不喜欢梁寻了,那是欺骗。
我的心竟然堵的厉害,很闷,还有些坠坠的疼,是因为什么呢?因为是陈凯的女朋友还和梁寻有瓜葛?因为觉得对不起陈凯?还是因为又一次明白了我和梁寻不可能有未来?
我打开车门下车,夜间的风真的很冷,我的脸颊像被刀子刮过一样,我看着陈凯的车消失才转身进楼道,声控灯亮了,一抬头梁寻现在楼梯口,双手插兜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来找你拿东西。”
“什么东西?”
“笔。”
真是有病。
经过刚刚的那一番事情,我现在没精力也不想面对梁寻,我按了电梯键,亮红的数字从二十三缓缓往下降,“东西我扔在门卫大爷那了,你明天再来取吧,今天别打扰人家了。”
“撒谎,我来的时候就问过门卫了,根本没有你的快递。”
我其实知道梁寻绝对是在诈我,他不可能无聊到去门卫那问过有没有我的快递,只是我很累,不想和他多纠缠,“那我明天给门卫。”
梁寻皱了皱眉,紧盯着我的脸,“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累了。”
电梯到了,我走进去,没想到梁寻也跟了进来,我按住电梯的开门按钮不让它合上,“你跟进来做什么?大晚上的来我一个女生家里不觉得不太好吗?”
梁寻的脸色有些紧绷,他本就是好面子的人,被我这么说肯定不高兴了,不过我也烦着呢。
“你怎么火气这么大?来月经了?”他说这还看向我的肚子,我用包挡住肚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该回家了。”
“你到底怎么了?”
今天的梁寻真的耐心的过分,非要刨根问底,我怎么了和他有关系么?他在乎吗?知道我怎么了又能做什么吗?他已经有女朋友甚至已经是未婚妻了,我也有男朋友了,各自安好不好吗?这四个字曾经是他亲口说出来的,现在他在干什么?打破自己的话吗?既然不能给我未来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来搅和我的心呢,为什么要给我一点微弱的光亮让我再一次又一次的深陷泥足呢?
我的眼眶红了,鼻子也酸了,梁寻变得慌张无措,“你……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我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很努力的让自己放弃喜欢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我的泪水流淌下去,我觉得很压抑,踉踉跄跄的跑出电梯转爬楼梯,爬到家的时候我差点断气,连爬到沙发上的力气都没有了,坐在地上,后背靠着门,双膝弯曲,脸埋在膝盖上,真的很累很累,就像个溺水的人,努力的往外挣扎却被海草缠住双脚,怎么游也游不上去,紧接着就是窒息的感觉。
我希望梁寻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他联系我的时候我心里却又是小雀跃的,但当这种感觉被放大之后,特别是在陈凯逼问完我以后,我很不好受,尽管我用爱情是不受控制的这些话来安慰自己也依旧改变不了我现在心灵出轨,这让我觉得自己很耻辱,很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