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这一巴掌,气势汹汹,其实没有用内劲。饶是如此,也是比凡人的力气大多了。
店小二牙都掉了一颗,懵了。
唱曲的有这么大力?
李菲恼怒地走到小二面前,一脚踩在他身上:“看清楚了,我哪像唱曲的?”
这一身衣服款式,是在凉国见过有人穿,非常喜欢,特意记下来,到了魏国才有机会裁出来。
自问气质高贵,穿得起这衣服。
想不到一进门,这瞎了狗眼的小二,居然还认为自己是唱曲的,把她气得失了态。
那小二被打懵了,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当即认怂不吭气。
“里面有座吗?”李菲把脚拿开,扔了一小锭银子砸他脸上,忿忿地问。
“有,有,里边请。”
店小二捡起那个二两的银子,不敢犟嘴,忙往里面招呼。
在这种地方上班,眼神好的地方,往外推人。眼神不好,经常挨揍。他对这套业务已经很熟悉了。
两人踏入茶楼,只见里面已经坐了许多人,都是在会客,吃点心,听小曲。
找了个最低调的角落,坐好,那店小二犹疑地跟上来,轻声问他们要喝什么茶。
邓少钧问,都有什么茶。
龙井,碧螺春,乌龙茶……店小二报了一串名字。
李菲刚想喊一声:“上一壶最贵的。”
却见店小二低声说:“咱们店最便宜的茶要十两银子,最贵的得二百两,你看二位……”
邓少钧忙说:“最便宜的咱们喝不下去,最贵的就没必要了,上个二十两的吧。”
好嘞——
那店小二说完,却没走,犹犹疑豫的,似乎有难言之隐。
“你还有什么事?”
“啊,这个,能不能先付钱?”
“哦?你你们这规矩,是先付钱?”
店小二瞪着李菲,似乎害怕挨打,不敢说。
“有什么你就说。”
“别人是喝完结账,但是,你们,能不能先给?”店小二胆怯地说。
“混账!”李菲一拍桌子,气得要疯了。
说来说去,这小二还是觉得自己不是来喝茶的,消费不起。
她这一拍桌子,惊扰了喝茶的人,所有人都朝这边看,然后,都呆住了。
一个公子哥居然从楼上跳下来,走到李菲面前,肆无忌惮地打量,然后扇了店小二一巴掌。
“这位姑娘的茶钱,算我账上!”
店小二回了个“是”,一溜烟跑了。
他就一跑堂的,别看对门外那些穷瘪吆五喝六的,在里面就是挨揍的角色。
只要有人给钱,怎么都行。
邓少钧心里咯噔一下,得,又来一位。
难道又是侍郎之子?
那公子转头摆出一副正经的脸,对李菲说:“姑娘,别怕,以后在这里唱曲,我保你无忧。”
李菲被气笑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到底哪里像卖唱的?
“滚,我要你请!”她掩饰不住愤怒。
“哎呀,好大的脾气,嘻嘻,我喜欢。”那公子上前,伸手就摸。
啪——
没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连公子为什么躺在地上,并且打翻了两张茶桌,也没人看清楚。
这下,茶楼哗然。
谁?
竟然敢殴打兵部尚书的儿子,不想活了?
邓少钧与李菲静静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你为什么非要到这里喝茶呢?简直就是个黑店。”邓少钧轻叹。
哼。李菲已经无法表达感情了,已经被气死了。
她也想不到,为什么会被这些瞎了眼的凡人,看成唱曲的。
“哟,这是哪里来的?”
楼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绝色美女,伸出头来,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
李菲傻了,这女子,穿的衣服,也是几种颜色的布料混搭,分外艳丽,而且妖娆。
瞬间就明白了,敢情,这衣服,有问题?
那女子走到李菲面前,也是惊呆了。
自问没那么漂亮。
最重要的是,对面这女子一股子仙气,毫无风尘味道。
两相一对比,高下立判。
“洛仙子,你怎么下来了?”那个尚书的儿子,从地上爬起来,哭丧着脸。
“你还说,好好的唱着曲,你突然跑下去,人家不得来找你吗?”洛仙子心疼地摸着他的脸。
邓少钧心里冷笑,我去,明明是一风尘女子,居然叫洛仙子!
难怪李菲会被人误会,这衣服,她是从哪里学来的?也太神似了。
“这里的场子,不是都归刘经济安排吗?”洛仙子紧张地说,“为什么又来一个?”
尚书的儿子已经被四五个侍卫包围起来,怒吼:“谁,刚才是谁出手?”
整个茶楼,鸦雀无声。
来的都是达官贵人,个个都带着侍卫,谁知道是谁出的手?
那个尚书儿子把侍卫拨开,也不管洛仙子,大度地走到李菲面前:“在下陈路,敢问姑娘芳名?”
李菲冷着脸不说话。
陈路嘻嘻笑道:“刘经济就是淘气,选了新的人来,却不早说,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
然后,转身朝身后大喊:“你们都听着,这位姑娘,我罩着,你们谁也别跟我抢!再敢背后下黑手,老子让你死得很难看。”
他这么一喊,且不说其他人一脑门问号,洛仙子先急了,嘟着嘴:“公子,这新人连唱都没唱,你就爱上了,那我呢?”
“嘻嘻,你也是我罩着,放心。”
邓少钧越听越想笑,一眼瞥见李菲,顿时不敢笑,忙伸手死死拉住她,求她不要冲动。
这些不知死活的纨绔子弟,今天我要是不按住李菲,怕是要出人命。
那个陈路,一把推开洛仙子,对李菲说:“姑娘,你今天到这里来,估计是没想过开嗓。你看,你带的琴师,连琴都没带。”
琴师?
邓少钧明白了,说的是自己。
瞎子耳朵灵敏,天生就是当琴师的料。
李菲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轮到你了!
“要不这样,随我上楼喝一壶可好?”他彬彬有礼地说。
邓少钧还没发话,突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陈路,你这花花公子,不许亵渎人家好姑娘。”
邓少钧赶紧回头一看,竟然是街上遇到的那个萧歌。
陈路怒气冲冲地走上前,与萧歌面对面,喝道:“原来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这姑娘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怎么就成你的了?”
“把嘴巴放干净点,我只是说罩着她,没说是我的。你心里全都是腌臜龌龊想法。”
萧歌皱起了眉:“我去,你莫不是喝酒了?满嘴胡话。这云来茶楼是三皇子的产业,轮得到你罩着?”
陈路脸胀红了,他这话还没法反驳。
两人年纪相当,从小也都认识,互相都不服气,但是也不敢动手,平时就是逗下嘴而已。
一个的父亲是兵部尚书,一个是吏部侍郎,都是位高权重的大佬。
如果没有这一身纨绔气,两人其实都挺好看。
两人在花丛中流连,是都城各青楼酒肆的常客,好的时候一起喝酒,不好的时候就争女人。
但从来没有撕破脸,也没结仇。
那个洛仙子赶忙从旁劝和:“哎呀,今天萧公子也来了,不如,都到楼上去,我给二位唱个曲?”
平日,这个洛仙子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大家都众星捧月地哄着,想不到,今日萧歌竟然没理会她,扭头往李菲这边看。
“李菲,你看吧,这就叫争风吃醋。”他低声对李菲说。
李菲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见他还在揶揄自己,猛地一拍桌子:“小二,我的茶呢?还不给我上。”
店小二看这个样子,她居然还能稳住喝茶,赶紧提着茶壶上来。
反正这茶钱算在陈路账上了,管她喝不喝。
李菲掏出二十两银票,摔店小二脸上:“这茶钱我自己付。”
小二眼睛都没眨,麻利地捡起银票,规规矩矩地说:“姑娘慢用!”
她这砸钱的动作,妩媚中带一点豪气,让萧歌和陈路都看直了,他们一起上前。
“姑娘,要不我陪你喝一杯。”萧歌温柔地说。
“小二,你家的桂花糕,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我拿上来,算我的账上。”陈路怒吼道。
茶楼大堂上的桌子,是一桌四凳,他们正想坐下去,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将他们弹飞出去,又砸塌了一张桌子。
“谁?”
“有种出来!”
两人的侍卫都懵了,什么都没看到,又被人摔了出去。
他们赶紧护住自己的主子,朝四周怒吼。
陈路是第二次被摔,这次是真疼了。
“萧兄,拉我一把。”
两人爬起来,赶紧拍拍身上的土,捯饬好妆容。
“还没看清楚谁出的手吗?”陈路低声问侍卫。
那侍卫惊恐地摇摇头。
你,你……
陈路气得很苦,第二次了,还没看清楚?
常年在花丛中行走,打架斗殴是常事,他断定是某个不开眼,又不敢公开露面的人干的。
抬头,往茶楼里所有人看去,想看看谁有嫌疑。
“哪个龟孙敢背后下手?”
“有本事当面跟我抢!”
“躲在背后下三滥,算什么东西!”
萧歌也恼恨不已。
当着美人的面,摔得这么狼狈,绝不能忍!
他一眼瞥见角落里坐着的一位年轻人,怒问:“商兄,是不是你?”
那年轻人冷冷地说:“萧兄,我今天就一个人来,侍卫都没带,你说是不是我?”
这是商侯爷的儿子,平日与萧歌有龃龉。
但萧歌见他果然是一个人来的,这种公子,手无缚鸡之力,肯定是没这种能力的。
那么是谁呢?
两人怒了,眼看着就要发飙。
掌柜的赶紧出来,朝他们拱手:“二位爷,这是云来茶楼,还请悠着点,但有问题,还请到外面去解决。”
这是三皇子的产业,来的人都知道,平日没人敢在这里动手。
但今日来了位绝美的女子,年轻人冲动起来,也是很好理解。
这时,楼上走下一人,此人年纪大概五十岁了,沉稳严肃,站在楼梯口冷哼一声:“荒唐!”
众人一看,有人认得,楚国的使者,在楚国掌管一郡之地,奉楚国之命出使魏国。
“为了一个唱曲的在这里胡闹,打扰我等说话。”
身后又出现几个官员,被吵烦了,出来喝止。
他们站在二楼楼梯上,往大堂一看,全都愣住了。
几双眼睛都被李菲定住了。
我去,这么美?
邓少钧冷眼看着,心里也烦得很。
原本想着,这个云来茶楼,是拍卖地脉幽覃花的场所,平日来的又都是达官贵人,换件好的衣服来坐坐,顺便探听点消息,谁知道还是惹了点不大不小,令人发笑的麻烦。
“李菲,喝了这杯,咱们走吧。”
唉……
他听到李菲无奈的叹息。
“我以后再也不来这地方了。”她嘟囔道,“真无趣!”
两人把面前这一杯茶喝完,站起来,就往外走。
“谁在这里闹场?”
这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声音很苍老。
洛仙子赶紧过来说:“刘经济,这位瞎眼的琴师,还有那位唱曲的妞,是你安排过来的吗?”
“没有啊!”刘经济困惑地说,“难道是有人来翘场子?”
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胖子,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先给茶楼里的各位贵客作揖,然后眼睛严厉地扫到李菲这里。
“你们站住。”
“想走?”
“谁派你们来的?”
他走到李菲面前,眯着眼看了会,点点头,赞美道:“极品啊!”
话音未落,一壶茶水泼到了脸上。
他一愣,看清楚是李菲拿着茶壶,惊呆了:“你竟敢泼我?还想不想在这里唱了?”
啪——
邓少钧这次的动作慢了许多,因为见他年纪大,不敢太用力,大家终于看清楚了,是他出的手。
刘经济是三皇子府里的老奴,这几个坊的许多生意,都是由他包的,那有人敢跟他抢。就连陈路这种公子哥,对他都要客客气气的。
如今竟然有人对他动手。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不是不想混了,而是不想活了。
萧歌和陈路,互相对视一眼,终于明白,原来咱们俩竟是被一个瞎子给打了。
哎哟——刘经济倒地不起,哼哼唧唧。
邓少钧笑了笑:“老头,你知道吗?我打你,这叫保护性出手,要是让我妹妹出手,你就死翘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