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野心

没过几日,随着中秋节的抵达,新军胜的消息传到了京城,一时间满朝贺喜。

皇帝大为欢喜,认为其一扫缅甸海战以来的颓势,重振了大明的雄威。

故而,魏大牛册封为望江子,食邑五百户;陆云廷为桐城子,食邑四百户。

余下的男爵等十二人,食邑皆在二三百户之内。

这是宣仁以来,皇帝最大方的一次,让人不胜欢喜,一时间群情激动,人人想要参加,谋夺爵位。

即使过两三代人爵位就会消失,但却是百年的财富,谁不心动?

对于勋贵来说,他们看的最深。

因为这是新军威力的初步展示,接下来皇帝必然会趁势大动,对军队进行革新。

既然势不可挡,那么就参与进来了。

前有赏赐,后有军威,朱敦汉终于觉得自己的龙椅坐得稳当了。

当然,大明朝几百年,君主集权下,只要是正常的君主都不会丧失权力,但是架不住朱敦汉自己心虚。

非正规渠道上马,谁来谁都慌。

虽然国丧结束了,但朱敦汉却仍旧未让定下的妃嫔入宫,而是仅仅守着邵秋儿。

一来表示孝心,让自己赢得声誉,二来业是表达对太子的和皇后的喜爱。

其实,立太子是必须的,但立邵秋儿为皇后则在两可之间。

不过在斟酌一番后,朱敦汉觉得还是得立邵秋儿为皇后。

无它,稳固国本。

太子是他登基的法理,可以说是他的命门,一如当年晋惠帝司马衷即位,其实是司马炎看上了孙子司马遹,想着儿子不行孙子上。

藩王们也是默认了这一点,没有争嫡;群臣则知道这点,所以贾家的揽权进行默认。

结果,贾南风大权独揽后骄傲了,直接毒死了司马遹,然后就是八王之乱了,昔日参与弑杀魏帝曹髦的贾充一家,也迎来了注定的灭族命运。

所以,朱敦汉的皇位来自于太子。就必须让太子稳如泰山,还有什么比嫡长子的身份最稳固的?

而如果立陈青黛为后,那么魏王世子必然就是嫡子,太子朱鸿笙就必然受到威胁。

到时候,夺嫡就会应运而来。

所谓的军改,自然得是润物细无声。

朱敦汉一开始就没把方向朝着裁员进发,而是把目标定到反贪上。

正所谓,要想集权,就得提拔自己人,罢黜异己。

还有什么比反贪更合理合法的了?

本来士兵们的军饷就不足,本来矛盾指向的是朝廷,但如今把反贪旗帜一打,立马就让士兵们的怨气就有了泄气之地:

原来我们吃不饱穿不暖,都tmd让这些军官们贪走了?

“反贪司!”

朱敦汉对着尤朝贵,面色严肃:“这是我在京营使司衙门新设的部门,就是为了肃清军中流毒,平抑军中怨气!”

“可有信心?”

尤朝贵的那张圆脸上满是激动,他的眼镜上似乎都散发着七彩霞光:

“臣万死不辞!”

他的老祖尤世威在世祖朝受封义国公,但随后权势一倒,让尤家徒有虚名,而无权势。

堂堂的国公府,比一些伯爵还不如,这让他深以为耻。

如今妹妹被皇帝看重,入选皇宫之中,他则被皇帝看中,这让他格外的唏嘘不已。

尤家,真的要在我这一辈崛起了!

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父母和家族对他的期望。

“即今日起,军法司无条件配合你做事。”

朱敦汉考虑到这个大舅子手底下没有能用的人,立马就让军法司前去配合。

京营虽然与巡防营是两个系统,但军法司也同样有设立,属于军中的司法系统,执行军法所用。

虽然如今来说作用不大,但挑挑拣拣还是会有可用之人的。

“是!”尤朝贵狠狠点头,咬着牙道:“臣绝不会放过那些蛀虫!”

见着他满腔热血,一脸振奋样,朱敦汉点点头,然后又给他支招: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你得从军需司烧起,他们平日里休闲了事,又不与军队接触,但因为职务,憎恨是最多的。”

“所以,这里的效果最大,也是最方便。”

之所以是军需司,就是因为这里都是文职,虽然出身于演武堂,但早就脱离了军队,根本就不担心其造反。

拿最弱最肥的开刀,才是改革的第一步。

等到声势渐起,取得了士兵的信任和期望,也就能横扫了。

他教的很认真,后者学的也很认真,恨不得拿着笔边写边记。

待其走后,朱敦汉松了口气:“我是真不容易呀!”

为了皇权,他精心挑选了几家落寞且具有威望的勋贵联姻,利用其为刀剑劈砍荆棘。

婚姻大事都不能随心所欲,只能为权力服务,他是个皇帝太惨了。

这般想着,他将脑袋子枕在丰满的良心上,感受沉甸甸良心的温暖,才缓缓睡去。

尤朝贵一朝受命,立马就感觉了不一样。

冷清的门口立马就车水马龙,高帮的门槛也有人尝试翻过,脸上堆着笑容仿若一朵朵菊花。

这比当初妹妹选入宫还是热闹几分。

老母亲则得意地张罗着,穿着一身蓝色锦鲤裙,脸上的皱纹都不见了:

“快把那鲤鱼给我放好,这一条可得几千块呢,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轻点,轻点,这些胭脂可是从安西送过来的名贵货……”

“娘!”尤朝贵眉头一蹙:“哪里来的那么多东西?”

“都是我儿凭本事赚来的。”

尤母高兴得拍手,头上的发簪乱动:“这我入了咱家的门,就没见这份热闹过,今个算是开了眼界了。”

“瞧瞧这海东青,整个京城的顶彩,只吃肉丝,喝泉水,等闲不是啄人,没有三五千拿不下来,往日我尤家根本就不见一根毛。”

“就算买着,也养不起!”

见着母亲红光满面,尤朝贵立马就冷起脸道:“母亲,记好账记好账了吗?”

“那可不得记好,这可都是金贵东西。”

“那便好,直接都送完回去吧!”

尤朝贵抻着身子,打了个哈欠就向内走去。

“不玩鹰斗鸟,还是勋贵?”

尤母惊了,忙拉扯住他:“这可都是咱们世爵的体面,这要是还回去了,得花不少钱来买。”

“不怕!”尤朝贵随口道:“鹰再漂亮,马再好,也比不过尤家的前途。”

“您记着,即日起送到咱家的东西,表面上是糖,内里可裹着砒霜呢!”

“每拿下一个,您儿子,以及尤家就得落寞三分。”

言罢,他就不再管震惊的老母,回到书房中准备起来。

稍后,他更是坐着马车,来到了河间侯府,准确来说是河间子爵府。

在世祖朝,河间侯尤世禄与义国公尤世威是亲兄弟,因为种种原因,尤世威倒下,军中的关系网都留给了尤世禄。

毕竟一笔写不出来两个尤字。

有了尤世禄扛大旗,尤家依旧威风。

毕竟一门两爵,还是公爵和侯爵。

但尤世禄一扛,就舍不得放下,临死之前还把关系网传给了儿子,儿子再传给了子孙。

于是,偌大的大明,人们只知道一个河间侯,而不知义国公。

越想,尤朝贵越是难受。

同样都姓尤,人家几代人娶了好几个公主了,而自己家却一个都没有,只能娶一些伯爵之女,自降门第

他老娘甚至不是世爵出身,只是区区的子爵。

他本不想来的,但是没办法,为了更好的用人和前途,必须拜访这位尤老侯爷。

显然,他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侯府的仆从对他愈发客气。

“兄长!”侯府勋卫(继承人)尤朝先客客气气地在院中迎了上来:“几日不见,想念的紧呢!”

“我要见叔父大人!”

“好,我这就带你去!”尤朝先笑容满面。

一路兜转,尤朝贵看到了侯府的奢华与阔气,尤其是那些丫鬟个个都花容月貌,穿着绫罗绸缎,顿时心中艳羡不已。

“我家中,也得如此,不过目前得一步步地往上爬,抓住这个机会!”

握紧的拳头,下定决心,他的脚步也愈发沉稳起来。

尤其喆作为侯府当家人,如今不过40多岁,脸颊微胖,双目带光,身旁一个美貌的丫鬟在捶着腿。

“叔父……”尤朝贵也不啰嗦,将皇帝交给自己的任务简述了一遍,然后道:“侄儿要完成皇命,叔父须得助我才是。”

尤其喆眯着眼睛,好似一个胖小老头。

他思量一会儿,抬起头,目光炯炯道:“这世上就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

“我尤家能崛起,还得是你呀!”

说着,他累赘地叙述了一番家族辉煌,然后简单地点了几人:“他们素来我们尤家亲善,你倒是能亲近一二。”

有人脉能够借助,尤朝贵自然是感激不已。

但是到了最后,尤其喆憨笑着道:“你这弟弟呀,整日里在家里游手好闲,不是赛马就是斗鸡,我琢磨着,用远不如用亲。”

“你就把他带在身边,当个跑腿的来使唤,不求能够长进,就想着能改改恶习,将来不丢咱家的面子就成。”

尤朝贵哪里敢拒绝,只能应下。

“爹,凭什么让我跟在这破落户身后?”尤朝先不解道:“不就是有个好妹妹吗!”

“你懂个屁!”尤其喆直接骂道:“你这兄长脾气倔,一心想着复兴家族,除了满腔热情,身无所长。”

“但他就是一个好妹妹被皇帝看中了。”

“这是命,求不来,你得跟上趟才行。”

……

皇帝酝酿改革,都得再三思量,还得等到一个契机才动手。

而对于李鸿章来说,相较于暮气沉沉的官场群吏,他处于年轻气盛状态,又有靠山,自然是兴致勃勃。

作为顺天府尹,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广泛进行禁毒。

即,不仅要抓拿那些走私犯,还得把吸食鸦片的瘾君子们也同样抓住,进行强制性戒毒。

短短月余时间,被抓的瘾君子就超过了千余人,而且还在持续的扩大,监狱里人满为患。

不得以,李鸿章直接使人效仿贡院,建了一排排的小木屋,把人拘在里面。

一时间,举城哗然,人人皆骂其为酷吏。

皇帝做的那点事在他跟前,根本就不算啥。

朱时祺目睹这一切,劝诫道:“太守,下官直言,您这般行事,怕是对前途不利……”

“肆无忌惮是吧?”

李鸿章敞开胸襟,豪气冲天道:“为官多年,今日才大展拳脚,晓得什么叫洒脱。”

“放宽心,我上面有人。”

他指了指天空,有皇帝在撑腰呢,我怕啥!

朱时祺一愣,那么猖狂吗?

曾国藩也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啊!

“可民怨四起呀!”朱时祺忍不住道。

“能去到你这个府丞家里的,都是达官显贵,富商名流之辈,他们爱子或者爱夫亲切,自然舍不得受苦。”

李鸿章轻笑道:“所以你听的怨言,都是他们发出的。”

“走,跟我来!”

朱时祺一愣。

两人尚属年轻,自然懒得坐马车,骑着马就匆忙的来到了城外。

上千的瘾君子,正被锁在一座座的土屋中,艰难地嚎叫着,捶打的地面或者土墙,简直是鬼哭狼嚎。

而在不远处,一些妇女孩童,以及男人们,穿着短衣布群,甚至有的光着膀子,站在一道道齐胸土墙外,不断地安抚着。

士兵们维持了秩序,但却非常松散,而这些人却从来没敢跨越过。

李鸿章一到来,这些家属们纷纷行礼,尊敬有加。

指着那群土屋,李鸿章愤恨道:“这些人我恨不得直接判处死刑,以免遗祸家人。”

“不知多少万贯家财,以及家庭,都因为那鸦片而一朝丧尽,沦落到人鬼不如的境地。”

“自己个儿倒是潇洒,却牵累了家人受苦。”

说着,他举起马鞭指着那群家属:“朱府丞,富人们骂我,但这群普通人却对我感激涕零。”

“本就活得艰难,我替他们拔出了毒浓,自然欢喜。”

朱时祺愣住了。

再多的亲情在一遍遍的伤害后,自然就会消磨殆尽,只剩下无尽的愤恨。

“禁鸦片没用。”李鸿章严肃道:“有人想买,自然有人敢卖,我就要撅了他们的根。”

“过几日,我还得上疏朝廷,要求买卖同罪,吸食鸦片也得判刑,让这些苦难的家庭松口气,缓一缓。”

“我府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鸦片自然就会禁绝了。”

朱时祺这时候忍不住想竖起大拇指。

这种手段,简直是石破天惊。

不愧是进士出身,比我这举人真的强很多。

忽然,他看着这位知府,道:“府尊,下官能否添个名字?”

“求之不得!”

李鸿章哈哈大笑。

朱时祺可是皇帝的潜邸之臣,分量可比他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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