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隆武二年就过去泰半,一切的改革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不过,就在中秋节过去不久,首辅匡源病倒了,皇帝派遣太子朱鸿笙前去探望。
今年刚九岁的太子朱鸿笙,乃是真切的嫡长子,又嫡又长,身负朝野重望。
一大早,邵秋儿就给睡眼惺忪的儿子穿戴好衣裳,更是亲自梳理垂髫长发。
哼着儿歌,邵秋儿看着聪明的儿子,笑着道:“我儿自幼聪慧,今个可是大事,莫要疏忽了!”
“儿子明白!”朱鸿笙露出笑容:“今日探望首辅,须得有礼有数,不让让人笑话了!”
“旁人也就罢了,不应该让你父皇失望!”邵秋儿轻声道:“这可是你这个太子的第一件任务,有一就有二,万事开头难……”
啰嗦了一阵子,但朱鸿笙却丝毫没有厌烦的意思。
这时候,太监开口道:“娘娘,该出发了!”
“好!”邵秋儿点点头,亲自将儿子送上步撵,这才回过神来。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一丝紧张。
明明儿子的太子地位稳如泰山,但她心中依旧悬起。
或许,这就是皇贵妃陈氏给予的压力太大。
“亦或者,我这个小妾上位正房,莫名心虚?”
邵秋儿心底自嘲,但腰杆却笔直。
在整个后宫,她这个皇后,就要自信,且声音洪亮,丝毫的畏惧和退让,将会有不可控的损失。
“娘娘,太子出宫了!”听到贴身宫女的提醒,陈青黛这才回过神来:
“知道了!”
沉默了会儿,陈青黛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陛下难道真的下定了决心?”
“吾儿甚是聪慧呀——”
一旁的宫女宦官全部成了聋子,什么也没听到。
而坐在步撵上,朱鸿笙吹着凉风,感受着玉泉山的凉爽,他闭目养神起来。
对于这次出宫,他昨夜刚吃完晚饭就躺在了床榻上,直到深夜才入睡。
在皇宫之中,但凡蒙学读书的皇子,又有几个是懵懂无知的?
他虽然才九岁,但已然领悟到了宫廷权力之争的残酷。
名分之争,步步惊心。
若是让弟弟朱鸿郴一步,他这太子之位反而不稳了。
“尤记得两年前,母亲让我装病在宅,逃避了昭宗的圣旨,让父皇上位,大家都以为我懵懂无知,但却已然记在心里!”
“这太子之位,是我争来的,本就是我的,别人休想抢了去!”
他闭目养神,一副沉稳的姿态,让侍卫和太监啧啧称奇。
转眼间,步撵就在宫口卸下,他就坐上了马车。
随着时间的退役,他不知不觉来到了玉泉镇。
掀开窗帘一角,喧嚣就扑面而来。
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扯着嗓门在吆喝:“冰糖葫芦两文一串儿……”
“哎?”一个客商带上天津口音问道:“糖堆儿恁么卖的?”
“哎呦,您是天津来的吧?”小贩嘻嘻一笑,“在这天子脚下,可是少见。得嘞,本来卖两文钱的,看您是外乡人,三文钱您拿两串吧!”
“哪能呀,咱们天津人,都是爷们,岂能占了你的便宜,这样,五文你给我两串——”
听得二人有趣的话,朱鸿郴差点笑出声来,饶有兴致地张望着。
“小爷,可是要吃糖葫芦了?”贴身宦官晓得他的心思,忙道:“待回来再买,今儿要拜见首辅……”
“我知道!”朱鸿郴点点头:“我就是觉得有趣!”
放下车帘,一切归于平静。
待抵达了匡府,偌大的宅院却大门紧闭,不见来客。
“这?”朱鸿笙皱眉。
“小爷,首辅病了后,就闭门谢客了,您莫急!”
太监言语不久,果然就见一探头探脑的仆人走出来,旋即问安后,中门直接打开。
只见匡家老小,除了病中的匡源外,其他人都出门迎接。
“臣等叩见太子殿下!”
“起身吧!”迈着小步下车,朱鸿笙有模有样地抬起手:“我奉了陛下皇命,亲来府邸慰问首辅!”
“谢陛下隆恩!”
被迎入府邸,穿堂过院,终于抵达了病房。
浓郁的草药味扑鼻,让人喘不过气来。
匡源半躺在床榻上,脸颊削瘦,还带着一些血气。
“请太子恕臣病体超身,礼数不全……”
“首辅勿需如此!”朱鸿笙懂事地搀扶起将起身的匡源,忙道:“父皇命我前来看望首辅,您可得保护身体,大明还需要您呢!”
“陛下之恩,臣万死难报!”匡源脸色一红,然后躺了回去,但却紧紧握住太子的手不放开:
“时至今日,老夫离油净灯枯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如今只求老死前归故乡,只是临走之前还有一事不平!”
朱鸿笙眉眼一挑:“首辅直言就是!”
“太子之位,本就是殿下的,如今东宫日渐稳固,许多宵小之徒撺掇殿下之语,尽数莫要理会!”
匡源竭尽全力道:“不争是争!”
“我知道了!”朱鸿笙点点头。
聊了一会儿后,匡源就身体不济就躺下了。
朱鸿笙离开了匡府,回到了玉泉山庄。
数日后,匡源乞骸骨的奏疏就上御桌。
朱敦汉犹豫片刻,就同意了。
难为一个病人,他没这个心情。
首辅之位,则由曾国藩递任。
空缺的一人,他思量再三,由君权派目前的新生领袖,财部尚书徐桐。
由此,新一届内阁就诞生了。
曾国藩为首辅,次辅龚橙、群辅胡林翼、冯桂芬,以及新进的徐桐。
保守的君权派和立宪派,在内阁中都处于落后局势,而中立的曾国藩反而占据主流。
当然,龚橙越过胡林翼担任次辅,再次述说了君恩浩荡。
“怎么,心里不畅?”曾国藩看着胡林翼。
“没办法!”胡林翼双手一摊:“人家潜邸旧臣,没当首辅就算不错了!”
曾国藩轻笑道:“陛下没那么狭隘,改革正入佳境,龚橙担任次辅却是能预想的!”
胡林翼嘿嘿一笑:“我也能改革,我也会工业化,只是陛下不信罢了,而这信任,却是最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