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日本起乱

京都御所。

会津藩主,京都守护职松平容保脚步匆匆而来,他的身后,则是举起繁体汉字“会”字型号的旗帜,这是象征着会津藩的门第。

会津藩是幕府第二代将军的庶子保科正之,因为秀忠惧内,所以被养在保科家,正之在世时一直不肯归宗,一直到第三代藩主正容才归宗为“松平”氏。

也正是如此,会津藩一直受到幕府信赖,以为栋梁。

如今的会津藩主不过三十余岁,就已经担任京都守护职,掌管与朝廷的通话。

“会津侯!”面对这位亲藩,一众仆人纷纷行礼。

松平容保点点头,没有再言语,而是目不转睛地向前迈进,直到鼻腔之中充斥着草药味,才停下来。

御塌被朦胧的帷幕笼罩,淡淡的檀香燃气,将整个被褥似乎都熏透了。

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人正躺在矮小的床榻上,显然已经病入膏肓。

年不过三十九的孝明天皇,已然时日无多。

在他的一旁,则跪着皇后九条夙子,以及年轻的太子,睦仁。

“陛下!”松平容保忙跪在地上,握住其手,良久说不出话来。

“会津侯!”孝明天皇此时张了张口,嘴脸带笑:“与汝长谈典籍,实乃人生快事,可惜这番日子无法长久了。”

“臣,臣遗憾之至!”松平容保低下头,不敢与其直视。

“京都动荡,我知道有不少人野心勃勃,在一些有心人的鼓动下,已经蠢蠢欲动了,吾实在有心无力了,只能靠你了!”

孝明天皇感慨道:“公武合体,谈何容易?”

又交代了几句话,松平容保这才离去。

他刚起身,一群公卿们就毫不顾及礼节的簇拥上来,跪在御榻前,一个个面色严肃。

显然,接下来的安排,自然是对年轻的睦仁天皇进行辅政。

“十八岁的天皇,已经不小了!”

感叹了一句,松平容保离开了御所:“快,通知江户城,天皇身体大恙!”

等他回到住宅时,整个京都立马就喧闹起来。

这时候皇宫里派人来通知了,孝明天皇已经成佛了,睦仁太子登位,改明年为明治元年。

“明治?”松平容保叹了口气。

多事之秋,与幕府亲善的天皇病逝,如今上过一个年轻的天皇,也不知道其态度如何。

而这时,京都城暗流涌动。

三条实美、岩仓具视等一波王权派,在京都开始密谋起来。

日本几千年来,或者说自从大化革新以来,公卿势力一直长存,就像是朝鲜的两班贵族一样,即使潦倒的时候,但姓氏和家门却保存下来。

在与天皇争权,与室町幕府争权,到最后与天皇抱团取暖。

到了如今,这一群野心的公卿们,终于想要重新获得权力。

天皇,就是他们手里的牌。

“自德川氏不顾朝廷和天皇的脸面,向朱氏称臣,日本渐渐沦丧,如今已经民不聊生!”

岩仓具视穿着厚重的公卿服,沉声道:“为了日本百姓,为了天皇陛下,我们不得不兵行险招!”

如果说岩仓具视是底层公卿的代表,那么三条实美则是高层公卿的代表:

“如今太子还践祚,名不正,言不顺!”

“等不了那么久了!”岩仓具视开口道:“如今需要提前联系起来,萨摩藩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长州藩如何?”

三条实美眉头一蹙:“长州藩钱财不足,不像那些英夷,法夷一向抠搜,如果想要提前的话,必须要有钱财上的支援——”

“下个月天皇践祚,必须要准备好!”岩仓具视直起身,沉声道。

“太子身边那么多人,御印也不在手,根本就无法联系!”三条实美无奈道。

几百年来的惯性,让许多公卿们都随波逐流,但凡有一份干粮在,都不想在火中取栗。

就连三条实美,也不是嫡长子,没有官爵继承,不得不铤而走险。

随着时间来到了隆武元年,十一月,睦仁太子登基,改明年为明治元年。

于是又被称为明治天皇。

这时候,江户城一如既往地送来了贺表,还有幕府将军的奉赠。

天皇有钱了,自然会赏赐给亲近的公卿们。

整个京都立马就热闹起来,市集繁荣,往来繁多。

“砰——”

一声枪响,顿时让整个街道为之一乱,坐在马车上的松平容保浑身一震。

紧接着,十几个持着枪,但却挥舞着长刀的武士,凶神恶煞地扑向了队伍。

他们一个个舍生忘死,面黄肌瘦,气势一下就碾压住了队伍。

“怎么回事?”

“殿下,有刺客!”

“绕道回府!”松平容保沉声道。

作为整个京都的掌控者,他自然明白自己有多讨人厌,所以毫不犹豫的打道回府。

在他的府宅,至少有上百人的新选组听用。

随后不久,江户城就得知了“王政复古”的消息。

一群公卿假借天皇的名义,诏令天下,要求幕府归还政权。

这件事听起来就像一个笑话。

三代幕府以来,持续数百年的时间,尤其是在德川幕府时代,天皇的存在感不断被消磨,除了有限几家大庙外,根本就连和尚都任免不了。

无兵无权,想要夺取德川家的天下,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而在几日后,萨摩藩、长州藩先后举起的倒幕旗帜,让整个日本大为震荡。

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看向江户,想要知道幕府的处置。

不出所料,这几年准备多时的幕府新军,已经出发,直接讨逆。

偌大的日本,立马乱了起来。

几百个诸侯,已然开始选择站队。

而作为整个宗藩体系的维护者和受益者,大明自然极为关切,甚至是重视。

可以说,北京此时正在等待一个消息。

“陛下,只要幕府战败,琉球府的船舰就会第一时间抵达江户,千余巡防营也会同时抵达。”

左宗棠刚上任战争部尚书不久,立马就有了亮相的机会,此时他精神振奋:

“而新军,也可随时出发,平定叛乱!”

其他的重臣们也纷纷点头,表示满意。

作为宗主国,自然不能随意干涉手底下藩国的内政,但却对藩国政权具有维护权力。

无论幕府怎么腐败,但人家是正儿八经册封的日本国王,称臣纳贡几百年了。

当年的朝鲜都出兵了,日本自然不能例外。

“京都出旨,长州藩和萨摩藩出头,这其间或许有什么阴谋?”

这时,曾国藩一向谨慎起来:“据我所知,英夷和法夷对于这两藩支持颇多,怕是出了大力气。”

“别的不提,只要出几百万,足以碾压幕府大军,腐败的巡防也不堪一击,反而失了朝廷脸面!”

朱敦汉闻言,倒是面色一动:“是这个道理,巡防营已经不堪大用,新的要塞区正在组建,还是让新军出动吧!”

“出动五千人!”

听到这个数字,匡源忍不住惊诧道:“陛下,这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日本3,000万众,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龚橙则开口道:

“那些西夷,一向诡计多端,如果他们派出了教官,甚至卖给了大量的火枪火炮,五千人还算是少了!”

听得这话,众人才沉默下来。

实际上,对于幕府的内乱,没有谁比朱敦汉更为关注。

虽然对于明治维新他不怎么了解,但却明白倒幕战争是一切的起因。

而腐朽的德川幕府,毋庸置疑是需要支持的,幕府的存在才是稳固之举。

“越国如何?”这时胡林翼开口道:“从琉球到江户,起码要两天时间,越国素来与幕府亲善,让他们先支援再说!”

“越国(北海道)可出兵一万,驻扎幕府!”匡源点头道:“只要江户城没有丢,幕府就垮不了。”

朱敦汉点点头,对此赞同。

聊完了日本,又聊到了国际局势,锡兰的情况自然需要关注。

“锡兰的法国人倒是按兵不动!”

曾国藩开口道:“据微臣所知,这似乎是因为欧洲的局势影响,导致法国人不能一心二用!”

“当然,也有可能是孟加拉局势变化,导致法国人不敢轻举妄动。”

“尽快营造舰队!”朱敦汉则高屋建瓴,发表着见解:“法国人不足为虑,唯独海军状况堪忧。”

“只要南洋水师一日不敌英法海军,锡兰就一日不能转危为安,孟加拉地区也不能算彻底收复。”

如今的锡兰局势之所以僵持,不是说大明的力量不足,而是因为无法将力量投过去。

大明四大水师,最关键的就是渤海水师,这是护佑京畿的力量,自然要不断的增强增大。

南洋水师力量虽然不断扩张,但人家英国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几亿印度牛马,一年能榨取三千至四千英镑。

这是何等的不当人?

每年投入印度水师几百万英镑跟玩似的。

大明想要超过,最少还有两三年时间。

“陛下!”这时,冯桂芬终于捞到了发言机会:“臣听闻,法国人和普鲁士产生的龌龊!”

1866年普奥战争的胜利,把奥地利踢出了德意志,确定了普鲁士在德意志联邦中的领导地位,但这严重威胁到法国在欧陆的霸权。

拿破仑三世要求俾斯麦同意,把莱茵河西岸的巴伐利亚和黑森-达姆施塔特的部分领土合并于法国,作为对法国在普奥战争中保守中立的报偿。

这只是开端。

而实际上,烟火味越来越浓的关键,却在于西班牙的王位战争。

1868年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二世因为私生活放荡,政局混乱而被推翻,致使王位虚悬。

作为霍亨索伦家族选亲的利奥波德亲王,也似乎有继承权。

这是法国人无法容忍的。

而实际上,普鲁士早就做好了战争准备,所谓的王位争执,不过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拖延时间罢了。

法国人此时还蒙在鼓里,只是觉得普鲁士在痴心妄想,也没当真。

但不管怎么说,普鲁士先后通过了普丹、普奥战争的胜利,已经完全成为了欧洲大陆的挑战者。

其百万规模的陆军,严重威胁到了法国在欧洲的霸权。

同时,作为欧洲的搅屎棍,英国人一直在给普、法之间吹风,鼓动战争。

正所谓旁观者清,面对越来越紧张的欧洲局势,大明的阁老们隔岸观火,分外清晰。

“普、法必有一战!”

朱敦汉断言道:“整个欧洲,法国人不允许有第二个陆军强国,英国人不允许法国领导欧洲。”

“而普鲁士想要统一德意志,就必须要打败法国人。”

“这是他们之间的死结,必须要通过战争才能解决问题,商谈是没有结论的。”

“而我们大明,要在其中捞取好处才行!”

随着苏伊士运河的开通,亚洲和欧洲的距离再次缩短,尤其是电报的相连,几乎可以说是转瞬即至。

某种程度上来说,普法战争的结束,无论哪一方是胜利者,必将会影响到欧洲的局势。

同时,其还会泛滥到整个世界。

例如,如果法国战败,其在印度的殖民点、锡兰的战争,必然是要有所退让的。

就算是非洲和南美洲的利益,也会有一定的萎缩。

而如果法军胜利,也会是一场惨胜,势力段时间内也会退缩。

无论怎么说,对大明都是有利的。

而内阁基本上都倾向于法国胜利。

“法国自拿破仑以来,陆军为欧洲第一,阿尔及利亚及克里米亚战争,都显露锋芒,普鲁士虽然在几场战争中证明了自己,但都是一些小国,不值一提!”

冯桂芬述说着自己的见解。

而这一番话竟然得到了众人的认同。

只有对法国比较了解的龚橙,则开口道:“不一定。”

“法国陆军的腐败,早在墨西哥此次就可见一斑,而普鲁士则是新晋强国,自有一般开国气势!”

“而且据我所知,英国人在两国之间一直在拱火,恐怕英国人早就对法国人不满,一直在暗中支持普鲁士王国!”

听到这,朱敦汉诧异地瞥向龚橙,这见解着实不浅。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