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江忠源才恍然:“原来皇帝怕自己影响到左宗棠的位置,才把自己赶到地方去的!”
一时间,他五味杂陈。
你要说皇帝无情吧,他偏偏对左宗棠重情重义。
获知实情后,江忠源神色缓和了许多,也真诚地认错了。
这时,曾国藩才询问起了地方巡防营之事。
知晓曾国藩负责巡防营改革,江忠源面色一变,苦笑道:“我的曾阁老,曾中堂,你算是找着炸弹咯!”
虽然在两广总督的任上就职不过几个月,但江忠源却对巡防营认识颇深。
作为两广总督,他本就是负责督军,顺便监察秦国,走了一圈,对于巡防营已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曾国藩蹙眉道:“果真是烂了?”
“烂得很彻底!”
江忠源叹道:“曾兄,你饱读诗书,也应该知晓史书中的军队。”
“前明时,逮至英宗时,就有了土木堡;不过数十年,元朝那横行天下的蒙古铁骑,就被红巾军打到大都附近。”
“我大明自世祖光复已有两百载,京营制度齐全,在天子脚下,依旧糜烂不堪一击,更何况远在天边的巡防营?”
胡林翼性子急,忙道:“别扯东扯西了,直接言语具体吧,你是想留在京城过年是吧?”
江忠源这才细细道来。
一县的巡防营约莫三百至五百之数,一半的钱粮靠朝廷,一半是地方拨款。
有的人就为了贪这点钱,就吃空饷。
只留下军官,其余的士兵基本上都是地方青壮徭役。
各乡青壮按月服徭役,轮流在军营里停用,极其荒唐。
而许多的军官,人事都是五军都督府任用,大多属于贿赂买官而来。
“那京营士兵?”曾国藩忍不住问道。
“他们服役二十年,退回原籍后,有的根本就捞不上官,只能当个区区的伍乡,什长混日子!”
江忠源叹道:“地方的巡防营放在那群勋贵手中,简直是乱了章程。”
“广西临近秦国,许多的巡防营士兵兼职做生意,上交一笔钱,酒能从容地翻越高山去到秦国,开采或者收购那些铜、锡……”
“秦国有铜矿?”胡林翼惊奇道。
“小矿,都在深山里,由私人进行开采,虽然不成气候,但林林总总也不少,能赚一笔小钱!”
江忠源叹道:“而广东的,则成了走私犯,利用密集的河网转运来自南洋的货物……”
“整个两广,巡防营的骑兵加起来没有一百匹!”
“烂得很彻底!”曾国藩忍不住蹙眉。
京营别的不说,至少人数齐全,队列也练得不错,表面上看上去还挺光鲜亮丽的。
而地方巡防营,已经是看都不能看了!
“任重而道远啊,伯涵兄!”胡林翼感慨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大丈夫!”
曾国藩倔强道:“咱们第一站,就从天津开始!”
……
魏大牛带着两万新军,浩浩荡荡地向着西北出发。
坐上火车,感觉到铁轨的晃动,以及车厢的漏风,他感慨道:“这铁轨不知道建立了多少年,听说隔个10年8年就得换一波!”
“车厢也用久了,漆都掉光了!”
陆云廷在一旁欣赏着风景,淡淡道:“几十上百年的勾当,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别的不提,把那么多的铁轨换一波,就不知要多少钱,而旧铁轨回炉还能打刀,打锄头……”
他们两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去了一趟北美,自然清楚欧洲的技术革新。
铁路这玩意儿,并不是说你率先建立就厉害的,铁轨的防雨、防尘等技术革新,火车头的效率,车厢的完善,都需要持续更迭。
在欧洲,许多的车厢都换成了铁制,而大明依旧是木制,冬天不保暖,能冻死人。
“想那么多干嘛?打仗要紧!”
陆云廷淡淡道:“这一趟如果把罗刹人拿下,保不齐能挣一个伯爵呢!”
“世爵!”魏大牛虎目一瞪,顿时呼吸都急促了。
随后,陆云廷又去后面的车厢安抚军心。
他和魏大牛是主官,自然是两人一车厢,其他的士兵就没有那么好了,一个连都窝在一个车厢。
乌烟瘴气,味道极其难闻。
“把窗户打开,闷着不热呀?”
他随手准备把铁窗打开,只见其紧紧地合在一起,根本就动弹不得。
“拆了!”他随手那是枪,枪托对着窗户就是一顿砸。
“好!”“教导员厉害!”
士兵们们欢呼着,各个凑在窗前呼吸着空气。
回到京城后,训导、指导、教导员变革较大,一律被称作政委。
但是众多士兵与陆云廷关系亲近,一直唤做教导员。
“怎么样,胶鞋穿着不错吧!”
陆云廷看着士兵们雀跃的模样,拍了拍肩膀,又看了看他们脚底的胶鞋,笑着问道。
“教导,这鞋底软乎乎的,很耐磨,比布鞋强多了,就跟踩在云朵上一样——”
“是哩,软塌塌的,跟婆娘的奈子一样呢!”
这一趟回京,不仅制度上有了保证,其他的衣服装备也全面换装,可谓是大改模样。
军袍更贴身了,军饷也更多了,而最为直接的这是军鞋。
布鞋变成了胶底鞋,脚底板舒服太多。
“你们呀,得好好的打仗,不要怕死!”
陆云廷语重心长道:“陛下生怕你们不安心,每人还多了二十块的安家费呢,这在以往可有?”
“没有!”
“所以,效忠陛下,勇往直前,死了有抚恤,战场上当逃兵就是死路一条!”
陆云廷满脸严肃道:“谁要是被老子抓到了,立即枪毙,全家流放!”
“是,教导!”
陆云廷点点头,再次展露笑容:“把枪拿起来!”
说着,他托起枪,目光如炬:“抬枪就打,不要犹豫,哪怕没有瞄准都要打!”
“这叫先声夺人,压住对方的气势。”
“这后装枪,可不仅仅是屁股吃子弹,可就更敏感,稍微一按就能发射子弹,距离也远……”
他在士兵人群中,教导着这群新兵们如此打仗,和蔼可亲,丝毫没有长官的威严。
从整条列车来回转了一趟,时间就过去了两个小时,他也带来了大量政委。
“记住,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一次出兵国外,不仅是咱们京营,更是展露大明的威风,莫要让那些藩国小瞧咯!”
对于这些政委,他面色如铁,看不到丝毫的温和:“要及时了解士兵们的思想,想家了?还是怕打仗,或者是病了。”
“军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要时刻掌握军心,了解军心,咱们这是替陛下掌军,不能有丝毫的粗心……”
火车走了两天三夜,大军在伊犁停下休整。
随即,再次出发,抵达了辽国都城玉京城。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李太白的诗句让辽王用上了!”
陆云廷感慨道。
混杂着木斯林和东方韵味的玉京城,被誉为西北第一城,规模宏大,人口突破五十万。
城外遍地沟渠,村落如繁星点点,数不胜数,各色的葡萄园、花圃、牧场难以细分。
这个曾经的中亚名城撒马尔罕,已经成了历史。
“走吧,去拜见辽王殿下吧!”
当魏大牛站在宫殿上,先读着隆武皇帝的圣旨,整个辽国文武都惊了。
辽王跪地,久久不愿起身。
军队的指挥权被劫夺,还是还监督六国,筹措粮饷,这是恒古未有的。
这时,魏大牛就见一个宦官抬头就道:“将军是不是读错了?”
“世祖爷定宗藩条例以来,可从来没有夺过藩国军权!”
“若是只是玄武城那数千人马,将军明言即可!”
“本将所言,皆是圣意,你这小小的宦官,也敢质疑圣旨?”
魏大牛瞪着铜铃一般大的眼睛,让这宦官止不住地哆嗦,直接瘫倒在地。
辽王闭着眼睛,良久才起身:“臣,辽王信州,接旨!”
哗啦,所有人都缓缓起身,面色凝重。
见辽王接旨了,魏大牛与陆云廷相望一眼,松了口气。
如果辽王真不接,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出兵?那就彻底八关系弄僵了。
不动,朝廷和皇帝的脸面往哪搁?
见气氛缓和下来,魏大牛和陆云廷凑上来,想着聊聊感情。
而辽王却摆摆手:“两位想要接掌军队,本王自不会逆旨,宰相们会配合你们的。”
“只是,想来你们也明白一件事!”
说着,他抬起头,目光深邃:“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魏大牛停下脚步,沉默不言。
陆云廷眉头一挑,开口朗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陛下口含天宪,所下旨意,孰敢悖逆?”
“哪怕是辽国,也不例外吧!”
“辽王殿下?”
“自然!”辽王板着脸,扭头离去:“小王哪有这个胆子?”
众臣也齐齐离去,不敢与这两位有牵连。
魏大牛松了口气:“陆兄,还是你胆子大,嘴巴伶俐!”
“辽王这是不甘心呀!”
“不甘心又如何?”陆云廷则看得分明:“他辽王平日或可以号令其他五国,但要是造反,那就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宗藩条例?”
说到这里,陆云廷冷笑道:“陛下随时可以改,只不过是顾及到脸面罢了,辽王还蹬鼻子上脸。”
“在西北称孤道寡多了,还真以为是唯我独尊?”
魏大牛被这一说,立马就有了勇气,感慨道:“谁说不是?昔日秦王多威风?让他退位就退位,谁敢二话?”
“又不是废藩,脾气那么大?”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丝毫没有顾及别人。
这般消息,自然就传到了辽王耳中,他愤恨道:
“岂有此理,区区两个武夫竟然欺凌到我的头上了,真是该死!”
宦官马穆克忙宽慰道:“大王息怒,咱这时候还招惹不了他们。”
“真是该死!”辽王低声怒吼:“光是一个名义,就能压死我!”
“这日子,老子是一刻也不想过了!”
马穆克心头一动,忽然道:“大王,何不谋求哈里法?”
辽王心头一动:“你有法子?”
“刑国在阿富汗北部,可谓是形胜之地,支持它攻略波斯、叙利亚,乃至于伊拉克,到时候奥斯曼焉能不管?”
奥斯曼此时管着中东地区,除了波斯、阿富汗,都在其管辖下,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哈里发。
“到时候,让那魏大将军出兵,揍奥斯曼,只要稍有战绩,奥斯曼必定声威大跌,到时候大王自称哈里发,也是理所应当的。”
马穆克嘿嘿笑道:“如果不胜,正好光明正大的将他排挤出去……”
“甚好!”辽王点点头。
辽国一下,其他五国立马就萎了,纷纷出兵配合。
待至玄武城,各国联军超过了十万,还有数十万石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
金帐王国,辽京城。
经过几个月的征战,沙俄凭借着源源不断的牲口炮灰,不断地逼近辽京城。
或者说,满清只有一座城池,其他的地方都是草原耕地,根本就无险可守。
之前还能凭借着优势兵力进行绞杀,但随着十几万沙俄大军的逼近,大片大片的地盘被迫退出。
到了如今,辽京城已经被包围。
如果不是几百年来的修缮,这座城池早就陷落了。
但经过半个月的防守,辽京岌岌可危。
没有经过水泥,而是夯土为内,外表包砖的城池,根本就经受不住巨炮的轰炸。
就算是棱堡,到如今面对这般火炮,也只能遗憾收局。
曾经的景熙皇帝,如今的金帐大王,此时披头散发,双眼红肿,显然是多日未曾好好睡过。
“岳相,你觉得我们还能守住吗?”
“定然是可以的!”岳文宾老态龙钟,须发皆白,搀扶着拐杖,极其认真道:
“咱们坚壁清野,沙俄连一粒粮食,一只羊都获得不了,所带的存粮怕也是不多了。”
“哪怕没有援军,只要咱们再坚持个三五日,沙俄大军将会不战自溃!”
景熙苦笑道:“这我当然知道,但是人心难测!”
“我这段时间虽然清理了不少人,但是城内依然有不少沙俄的亲近份子,几十年来,咱们朝廷被其渗透个七七八八,非一时能清理的!”
就在两人畅聊时,忽然侍卫来报:“陛下,大喜,援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