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是位老教授,已经六十多岁了,闻言摘下鼻梁上的眼镜,长长的舒了口气,才又看着我们语重心长的说,“病人情况,急剧恶化,后面的治疗需要加大剂量,病人会很痛苦,若是出院回家疗养,还能轻松一点,找你们二位来,是想确认一下,是要继续治疗还是……”
“这怎么可能呢?”我不敢相信,“昨天他还吃了点东西,早上还推出去晒了太阳,精神明明很好,医生,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差错?”
拾简没有说话,放在桌下的手却已经捏紧了,却还努力克制着,保持镇定,强行挤出一抹笑意来,接近哀求的问道,“那,加大药量,还能像之前预计的那样,再活几个月吗?”
这次轮到医生沉默了,他皱着眉头,除了叹息就是摇头,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
世上最可怕的世界,不是陷入绝境,而是在看到希望之后,再被一脚踹入深渊。
“这不可能。”我告诉自己一切都不是真的,强装镇定。
“国外的专家呢,傅慎言请回来的人呢?你们为什么不用他们!顾翰已经在变好了,你们是医生啊,怎么能建议家属放弃治疗!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拾简终于爆发了,一遍又一遍的捶打着桌子,我只好把她死死抱住,避免情况进一步失控。
“冷静,两位冷静一点!”医生也不敢再坐着,忙站起来安抚拾简的情绪,无可奈何的给出了我们无法反驳的解释,“之前的几次会诊,已经跟家属都解释过了,化疗对病人身体的作用一定是负的,他之所以忽然间一改常态,完全是回光返照啊!身体的能量都用尽了,再往后拖,也只是一具躯体而已!”
“你胡说你胡说,顾翰不会那么快就死的,不会!……”
拾简彻底的歇斯底里,我只能先把医生打发出去,强行用手困住她,不让她做傻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安静下来,靠在椅子上,双目无神,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等我好不容易松口气,她猛地弹坐起来,死死抓住我的手,“你答应过我的,会和顾翰结婚,还算不算数?”
我皱眉,虽然觉得不舒服,还是把头压了下去,“当然。”
“那就明天吧。”拾简道,“没时间了。”
翌日。
时隔几日再穿上红色秀和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傅慎言身穿黑色西装闯入镜子里,透过镜面,与我四目相对,轻轻抬了抬唇,“想好了吗?”
“嗯。”我应了一声,随即又问,“医院和教堂那边都打点好了吧?”
傅慎言侧身将我拉入怀中,繁杂的婚服让我整个人的腰围宽了一圈,他却还是固执地用双手将我环住,像是在跟命运较劲,“当然,没有人比我,更不想让这件事被外人知道。”
我理解傅慎言的顾虑,世纪婚礼才过去不到半个月,文化城的汉服热潮尚且疯狂,“沈姝”和“傅慎言”成为爱情的代名词,在这种时候为别人穿上嫁衣,在外人看来,无疑是对感情的玷污,为避免引起骚动,整个婚礼只能秘密进行。
相拥着依偎了一会儿,傅慎言才扶着我下楼去,虽然秀和服换了套较为单薄的款式,脚下仍保留了木履,很难保持平衡。
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元素点缀,是为了让顾翰看到诚意。
商务车停在医院后门,从门口到楼梯,全都有保镖把守,顾翰所在的楼层家属已经全部疏散,换成了傅氏聘请的护理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