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镜先生人到中年,但平时注重保养,看上去精神焕发,并无丝毫老态。
这时候听少年叫出“老道士”三个字来,不由气得七窍生烟。
“你这臭小子乱叫什么?第一,我并非道士;第二,你哪里看出我老了?”
“不老不老!”那少年连忙说道:“那就是大叔。我说道长大叔啊,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我再说一遍,我并非修道之人,而是一名术士。”
“哦,原来是一名江湖术士。”
铁镜先生一愣:“术士前面为何要加江湖两字?”
“这个……嘿嘿,我们那边都是这样叫的。”
“你们那边?”铁镜先生脸一沉:“你到底是从何处来到此地?老老实实说出来,我就给你松绑。”
少年叫道:“术士大叔,你先给我松绑行不?我给这伙强盗绑了一整天,血液流通不畅,手都麻了!到时候组织坏死,那可就废了!”
铁镜先生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哼了一声,手指轻轻一点,绑住那少年的绳索便自行脱落。
“你先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余。”那少年揉着手腕说道:“你就叫我……叫我余公子好了!”
“全名!”
“哦哦,全名是那个……余非鱼。”
“余非鱼?”
“没错。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句话听过么?”
“没听过。”铁镜先生沉着脸说:“你一身奇装异服,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叫做余非鱼的少年连连摆手:“说不得,说不得!”
“为何说不得?”
“你们这个世界的人野蛮得很。”余非鱼说:“我刚到这里,就遇到一群乞丐,我跟他们解释自己是从哪里来的,结果被他们打了一顿。”
“好不容易逃到城外,碰到这群强盗,问我从哪里来?我老老实实讲了,又被他们打了一顿。你说,我还敢讲么?”
“你只管讲,”铁镜先生道:“我不打你。但是若有半句虚言,你看看他……”
余非鱼顺着铁镜先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虬髯大汉原本凶悍的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
一条四五寸长的蜈蚣正顺着脚背钻进他的裤腿,他用右手拼命拍打,无奈全身僵硬,根本就够不着。
“这也太惨了吧!”
余非鱼叹了口气,弯下腰,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把弯刀,递到虬髯大汉手中,然后身子赶紧往后一跳,躲得远远的。
“你这是干什么?”铁镜先生怒道。
“我跟你说,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叫做文明世界。文明,懂么?”
“在我们那个世界,一个人杀了人、犯了法,也会被夺去性命,但是没有人能够折磨他。”
铁镜先生听他老气横秋地说了一大通,却丝毫没有生气,抬头望天,长吁一声道:“果然如此!”
“咦?你听我说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竟然一点都不吃惊?”余非鱼瞪大了眼睛。
铁镜先生冷笑一声:“我七岁入山求学,至今已有三十五年。虽不敢说学有所成,但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怪事没听说过?此外各种灾变异像,也休想逃得过我的眼睛,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找到这里?”
“厉害厉害!”余非鱼有些口是心非地说道。
“你来到我们这个世界,到底有何图谋?”铁镜先生喝问。
“哎呀我说这位大叔啊!”余非鱼叹了口气说:“我又不是自己要来的,不知怎么就穿越到了你们这个世界,我只想快点回去,能有什么图谋?”
铁镜先生哼了一声,闭上眼睛掐指细算,喃喃自语:“妖异之事应该就是应验在此人身上,但灾变到底是否跟他有关,此时还不甚明朗。”
他睁开眼,突然眼珠往上一翻,两颗漆黑的瞳仁瞬间蒙上了一层白翳。
余非鱼吓了一跳:“大叔你怎么了?就这一会儿功夫得了白内障?”
“我看你究竟是人是妖?”铁镜先生收回法术,语气虽然还是冰冷,但脸上神情已经缓和许多:“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余非鱼眼珠一转,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好好地躺在床上刷着手机,跟女朋友聊着天,突然眼前一片漆黑,身体不停地往下掉……”
“等到有了光线,能看清东西,已经在一个又臭又脏的乞丐怀里,那乞丐还哇哇乱叫……”
“手机?女朋友?”铁镜先生一脸茫然。
“对对,手机,一人拿一个,隔多远都能对话。那是文明世界的科技产品,你们这怕是没有。”
“就像千里传音?”
“差不多吧!不管千里万里,有信号就行。至于女朋友么,就是将来有可能会成为你娘子的人,不过我这个女朋友……”
“好了!”铁镜先生摆了摆手,突然面色一沉:“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了没了,”余非鱼眨着眼说:“这么离奇古怪的事情都讲了,我还能瞒你什么?术士大叔,你看上去法术很厉害的样子,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回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铁镜先生缓缓说道。
余非鱼吓了一跳,心想这是什么?难道是在念咒语?
“……原本是一片混沌,后来清气上扬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于是便有了这个世界。”铁镜先生说道:?“但这世界并非只有一个,而是如蜂巢一般……蜂巢你可曾见过吗?”
“这个……当然见过。”
“蜂巢中的每一个网格,就相当于我们的一个世界,或许你的世界与我们相邻,所以才能来到此处。”
余非鱼听到这里才松了口气,原来这位先生是在阐述他的多重宇宙世界观。
“你想要回去,就要找到这两个世界之间的关联。”铁镜先生道:“我想,恐怕只有通过修练法术才行。”
“什么?修练法术?”余非鱼叫道:“我急着回去,女朋友还等着我呢!你却要我学法术,这法术也不是半天一天就能学会的,起码得学个一年半载吧!”
铁镜先生冷冷道:“我学了三十五年,看你资质了,若是潜心修行,有生之年,或许还有希望能够回去。”
余非鱼哭笑不得,说道:“那就算了,你将我从这些强盗手下救下来,大恩大德有机会再报,在下告辞。”
说完他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脚底抹油,来了个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