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涪佛身甚至都不需要亲自跨越玄光界天地与景浩界天地的遥远空间,直接便在景浩界天地烙印的帮助下,出现在了景浩界天地中。
他停在程家上方虚空。
根本就是在净涪佛身的气机出现在景浩界天地间的那一瞬息间,景浩界天地赫然荡起一圈圈无形的晴好灵机。
那是天地在雀跃,也是天地的欢欣。
留影老祖、左天`行、净音等一众高阶修士们齐齐转过目光,看定程家的位置。
“是净涪归来了?”
“天道每次都要弄出这样一番大动静来,它不厌烦净涪那家伙怕也有些厌了吧?也就是现如今天地太平了,否则可有得他烦心的呢!”
“是净涪师弟归来了啊......也对,不论如何,他总是该走这一趟的。”
净涪佛身身形在半空中停了停,遥遥对着妙音寺的方向合掌点头作礼。
净音、清源等一众人也都与他回了一礼。
净涪佛身又对留影老祖、左天`行等人点头示意,这才迈开脚步,落在程家沈安茹的院子里。
他没有特意收敛自己的气机,先前又在半空中停了停,给了程沛足够的反应时间。所以他不过才刚刚站定,程沛就出现在他的不远处。
他见得净涪佛身,怔愣少顷,便合掌低头与净涪佛身见礼。
“净涪法师。”
净涪佛身同样客气回礼,“程家主。”
程沛的气机很是衰颓,面容也甚为憔悴,不似往常的神采飞扬,但他到底是程家的家主,带领着程家蒸蒸日上,一身风度越见不凡。
“净涪法师请。”
程沛不多话,当即便抬手与净涪佛身一引。
净涪佛身也同样没有多说的意思,他微微阖首,便往里走。
净涪佛身有景浩界天地烙印加持,本身修为又高绝,不过一眼,便看出了现如今程家的状态。
比起当日净涪离开时候,程家又更壮大了许多。
程家庄园面积往外扩张出一大段距离不说,程家各处范围里升腾着的一道道气机也很是不俗。
相比起这会儿已经摘得金仙道果的净涪三身来说,这些坐镇在程家各处范围的高阶修士确实还是很弱小。哪怕是现如今这个修为压制到大乘境界的净涪佛身,只要他想动手,抬手便能将这些人尽数抹去。
可这也不过因为他是净涪佛身而已。
看得出来,程沛这些年确实很用心。
净涪佛身多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不再放在心上。
净涪佛身不说话,程沛似乎也没有想要说话,两人一路沉默,走过一道道长廊、门户,终于进入了沈安茹的院子。
对于净涪佛身来说,这个院子也是整个已经大变模样的程家里最为熟悉的一处所在。
这其实不太寻常。
毕竟沈安茹是程沛的生母,两人关系也一直亲近,在程家日益强盛的情况下,沈安茹这院子还能保持着当年的模样,必定是这里主人家的意思。
程沛走在前头,推开院门往里走。
净涪佛身跟在后头,脚下一点不慢。
院子中时有侍婢往来,见得从外间走入的程沛与净涪佛身,都没有作声,只是沉默一礼,便各自忙碌。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沉默,一直到得程沛与净涪佛身走入院子里,找到沈安茹跟前,沈安茹都还没有发现他们。
沈安茹这一日没在屋里,她坐在屋檐下的软榻,手中执一面团扇,目光悠悠望着远方的天穹。
程沛没有打断她,回身看了净涪佛身一眼后,便自顾自地在沈安茹软榻前的一方绣墩上坐了。
净涪佛身沉默得一瞬,到底只站在原地,不曾靠近。
约莫程沛与沈安茹形成的某种习惯,程沛也只在那绣墩上坐了片刻,沈安茹便回过神,更将目光往程沛那边转。
“又是......”一天要过去了。
只是那后半句话,都停在了沈安茹的舌根,没能真正的说出来。
沈安茹定定地看着站在那院子中的净涪佛身,恍惚间,似有水光。
但那一缕似有若无的光影到底隐去了,她放下团扇,站起身来,要与净涪佛身福身作礼。
净涪佛身目光一落,到底是止住了她的动作。
他合掌躬身,“净涪见过沈夫人。”
沈安茹也不坚持,她笑着点头,“净涪法师来了啊。”
仿佛有许多的未尽之意沉在这一句简单平常的话语里,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就只这一句清淡寻常的言语。
净涪佛身也只是平常,他平静站定在原地。
程沛先前都没有作声,直到这个时候方才站起身来,扶着沈安茹重新在软榻上安稳坐了。
莫看沈安茹仍是个皮肤莹润有光、神采奕奕的青年妇人模样,不见鹤发、未有皱眉,更不曾身形佝偻,再怎么看都不像老人,但她也就只有这一身外相还看着年轻而已,内里......
内里被锁着的生机这会儿已经在无可阻拦地往外逸散,肉身、灵魂都在极速衰老。
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程沛压下心头酸涩,面上分毫不显,待到将沈安茹安置妥当后,自己也重新在绣墩上坐了。
只是这一次,他又将绣墩的方向往软榻处挪了挪。
这两人,举手投足间,尽是亲昵与依恋。
净涪佛身只平静地在原地站着,看着。
沈安茹抬手拍了拍程沛的手,又转眼看向净涪佛身。
仔细打量过他后,沈安茹又对着净涪佛身招手。
净涪佛身走得近前。
程沛看了他一眼,另取了一个绣墩来,摆放在沈安茹的身前。
那绣墩的位置,就在沈安茹的正前方。也正因为如此,这绣墩与沈安茹就隔了一点距离,不似程沛自己坐着的那个般,在沈安茹左前方,靠得更近。
净涪佛身知道,程沛所以为那个绣墩挑选这样一个位置,事实上并没有私心。恰恰相反,他给了他们两人一个更能轻松融洽的位置。
毕竟,净涪与沈安茹疏远多年,真要让净涪佛身在沈安茹面前似他在沈安茹面前一样,不论是沈安茹还是净涪佛身,都会有些别扭。
哪怕这点别扭会因为种种缘故而被人特意遮掩去,不露分毫影迹。
沈安茹显然也领会了程沛的贴心。她笑着看了程沛一眼,才又转头来对净涪佛身招手,“净涪法师,过来坐可好?”
净涪佛身再是一礼谢过,果真就走到近前,在那个绣墩上安然坐了。
沈安茹本来悠悠望着天穹云霭的目光一时就落到了净涪佛身面上。
她细细看过,才笑着问道,“多年未见,净涪法师可好?”
净涪佛身点头应,“甚好。”
“那就好。”沈安茹又笑了,“这些年似乎都没怎么听到过净涪法师的消息,我有些好奇,净涪法师能与我说说吗?”
净涪佛身仍是点头,然后就开口道,“夫人要从哪里听起?”
沈安茹就道,“早年间听说过妙音寺举办了一场大法会,净涪法师你还是法会上主讲的法师......”
“便就从这里开始吧。”
净涪佛身点点头,果真就从这里开始,将这些年间他的所见所闻与沈安茹一一说道来。
净涪佛身没有特意使用什么技巧,但他境界高远,一字一句间也是灵光汇聚,轻易便引动沈安茹的情绪,叫她听得入神。
只是沈安茹到底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哪怕身体表面上看着没什么问题,内里也已是空虚,受不住太大的情绪波动,所以净涪佛身也特意控制了,不叫沈安茹神思过度消耗。
也正因为净涪佛身的这番控制,程沛这个修士还能在净涪佛身的言语中分出一点心思去留意净涪佛身本身的状态。
而越是留心,越是在意,程沛就越是心惊。
净涪......
他这位已经疏淡离散了的血脉兄长,不过是短短数十年时间未见,居然又更恐怖了几个层阶。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在那里静默地坐着,也像是无底的深渊,不动也叫人心慌惊悸。
净涪佛身归来时候,便已是傍晚时分了。如今闲谈过半响,天色更是越渐深沉幽暗,院子里的风也渐渐失却了温度,沁着寒意......
净涪佛身适时暂停下来。
沈安茹悠悠回神,低眉宛笑,“原来那场法会是这般热闹的啊......”
净涪佛身只是笑笑,没有再说话。
程沛接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娘亲,回屋里去吧,您也该用晚膳了。”
沈安茹笑着应了一声,便被程沛抬手扶起。
“净涪法师不若也进屋里坐坐?”她问道。
净涪佛身到底没有推辞,他站到一侧,让出空间给程沛和沈安茹,看着程沛搀扶沈安茹往屋里走,他才跟了上去。
屋子里早就燃起了灯烛,摆上了膳食。
沈安茹请净涪佛身入座。
但她又道,“还是说,净涪法师更愿意先梳洗?”
“不必。”净涪佛身摇摇头,又抬手还了一礼,“夫人且用膳吧,不用太顾虑小僧。”
沈安茹又看了他一眼,见他果真没有什么需要,这才点点头,入席坐了。
净涪佛身和程沛都是能辟谷的修士,进食不是必需,但他们两个还是在沈安茹左右落座了。
程沛捡起筷子,给沈安茹布菜。只在偶尔时候给他自己夹上两注。
净涪佛身便只在坐席上坐着,捧一杯茶水慢慢看。
沈安茹没有说话,只专注吃饭,但她眉梢眼角,却盈满了笑意。
净涪佛身一直没有动作,直到沈安茹停了碗筷,他方才递出一枚灵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