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倘若没有人事先留心,这会儿又着意观察,那就不会有谁会发现此刻隐在一众和尚、比丘中的净涪眉心处也仿佛呼应也似地浮现出一朵金婆罗花的印记。

而随着这一朵印记出现,净涪座下的那朵水莲也越加与金婆罗花相似。

“......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下首莲池中一众人等各有所感,身上灵光勃发,又被各自座下的莲座阻拦,锁在周身,未曾往外泄出分毫。然而即便如此,这一个莲池内外还是被各色华光映照得一片五光十色。

在这些灵光中央,净涪眉心、身周乃至座下水莲所闪耀的金色佛光也似乎不那么显眼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说到最后,阿难尊者双手一合,又唱得一声佛号,“南无释迦牟尼佛。”

佛唱声渐歇,莲池中听经的一众人等方才自那空空了无的意境中挣脱出来,睁眼看向上首。

莲池的最前方,是各各端坐莲台的佛陀、菩萨。而此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位放下双手的尊者上。

阿难尊者只是笑得一笑,双手便即变换法印。莲池中的众人难以察觉,但诸佛陀、菩萨、罗汉与金刚却都清楚地见得莲池中一点金光落下,化入其中一位和尚中消失不见。

净涪自定境中醒来,身边已是一片风平浪静,什么异常也无。

“南无阿难陀尊者。”

他合掌,与莲池中一众人等同时深深礼拜而下。

阿难尊者却是脸色一整,开口道,“昔日,我自迦叶尊者手中接过禅宗一脉衣钵,至今修持已不知何许年月。但即便如此,这《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精妙也非是我可以尽说的。望各位日后静心修持,信受奉行,早证果位。南无释迦牟尼佛。”

莲池之中众人脸上初初俱是茫然,似乎不甚理解阿难尊者话里的意思。

什么迦叶尊者?什么“我自迦叶尊者手中接过禅宗一脉衣钵”?阿难尊者这是在宣告诸天寰宇众生,禅宗一脉真正祖师是迦叶尊者不是他吗?

可是既然这迦叶尊者才是真正的禅宗祖师,那他必定也是大神通、大威神力的佛门大德,怎么他们就似乎......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不,不对......

好像他们是听说过迦叶尊者这个名号的,只是不知怎么的,居然就给忘了......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修士啊,而且还都是有些修为的修士,怎么就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给忘了?

他们怎么会忘了的?

净涪倒比其他人是要平静一点。

毕竟他当年还是景浩界天圣魔君皇甫成的时候没多留意这些--什么迦叶什么阿难,离他都太远了点。也是一直到了他成为净涪,入了妙音寺,开始收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他才真正地开始了解佛门这一脉的大德。

从来都是白纸上好写字,净涪这张白纸也比起其他人来更容易接受迦叶尊者的存在。

不过就是回到景浩界之后,他须得对妙音寺乃至是整个佛门宣告迦叶尊者的存在而已。

然而,不论净涪或是其他听经的人心中都是何种想法,最后都在阿难尊者的佛唱声中回过神来。

众人自觉或是不自觉地望向上首阿难尊者处,正对上阿难尊者的目光,一时心领神会,齐齐合掌,躬身拜得一礼。

“南无迦叶尊者。”

阿难尊者合掌回得一礼,转身又向观自在大士拜得一拜,又自隐入一众佛陀、菩萨之中。

只是哪怕这位尊者着意隐匿,也始终有人时不时地将目光瞥过他所在的位置,注意着他的动作。

观自在大士合掌,“此间集会已至尾声,劳烦诸位佛陀、菩萨参与法会,与众生宣讲佛法。”

说罢,他当先与诸佛陀、菩萨一礼,“南无普陀山会上佛菩萨。”

下首莲池里的一众人等也都稽首而拜,礼赞道,“南无普陀山会上佛菩萨。”

莲台上端坐的诸位佛陀、菩萨尽皆合掌回礼。

观自在大士谢过这些佛陀、菩萨之后,转身看向下方莲池,笑了一下,“法会结束,你等这便回去吧。”

他说完,长袖向着莲池方向便是一拂,当即就有一片微风吹起,向着莲池中的众人而去。

净涪只觉眼前一花,待到他再往左右看去的时候,却发现他还在自己禅房里。若不是身上缠绕着淡淡的莲香,身侧还无声悬浮着一朵形似金婆罗花的三品水莲,他还真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大梦。

趴在净涪身侧不远处的五色幼鹿也甚是惊疑地眨了眨眼睛,随即转头望向净涪,低鸣一声,“呦?”

净涪回过神来,双掌在胸前一合,向着前方佛龛拜了一拜,“南无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

五色幼鹿知机,也跟着净涪一道,向着佛龛的方向连连点头,以作礼拜。

这一礼拜谢过,净涪方才有心思去查看那朵不知怎么的就跟着他从普陀山回到景浩界的水莲。

他多看得那朵水莲两眼,向着那朵水莲招招手。那水莲当即便向净涪的方向跌落,却又在靠近净涪的时候,安安稳稳地躺在净涪摊开平放的掌心上。

这朵水莲必定另有神异之处,但净涪此刻着实分不出时间来仔细研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净涪站起身来,就要转过身去。但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过佛龛里结跏趺坐的世尊,心神一动,到底改变了主意。

不过迈得三两步,净涪就来到了佛龛前,先用旁边的清水净过手,方才取来三柱清香,就着佛龛前的油灯点燃,捧在手上拜得三拜,方才插入到那已经燃尽了的香枝旁边。

忙完这一番动作之后,净涪便不再在这禅房里滞留,带了五色幼鹿就出了院子,一路往妙音寺的方丈禅室而去。

普陀山上,观自在大士送走一众佛陀、菩萨,转身看看旁边的阿难尊者,“尊者这次难得来我普陀山,倘若尊者不急着离开的话,不如由我陪尊者走走?”

阿难尊者点点头,“有劳大士。”

观自在大士笑得一笑,下了莲台,带着阿难尊者沿着山路走出莲池。

“尊者最近的动作不小,可是真忌惮那位天魔主?”

阿难尊者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道,“天魔主纵是魔头,也是个有道之人,他循道而走,向来不会过线,我有何忧心之处?”

观自在大士有些不解。

阿难尊者叹了口气,“我更担心迦叶师兄。”

“哦?”观自在大士颇有些惊讶,心思于刹那间转过无数回,忽然定格在迦叶尊者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庞上,“迦叶尊者他是要再向前走出一步了?”

早先就曾有言,佛门菩萨的修持之道是从凡人的十信到佛的一切圆满成就。而迦叶......

在很早之前,迦叶就已经是十地果位的菩萨了,而他再往前走出一部,就是等觉的菩萨果位。

观自在大士没想到迦叶尊者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突破的征兆,但细细想来,一切也不是真的无迹可寻。

不过迦叶尊者早先修行外道,后来才皈依的世尊释迦牟尼,在世尊释迦牟尼座下修行。纵然在皈依世尊释迦牟尼之后,多得世尊释迦牟尼指点,但因为早先根基问题,后续进境颇是艰难,之前更是在罗汉果位滞留了许多时日,现如今再想要从十地跨向等觉......

观自在大士不免也生出些担忧。

阿难尊者叹了一口气,“大士当也知晓,诸天寰宇中许多众生都以为我佛门心传法脉是我自世尊释迦牟尼佛手上接过衣钵......”

观自在大士法眼照遍诸天世界,每常寻声救苦,对诸天世界中底层修士、苦难百姓中行走,自然也对他们之间流续的传言有所耳闻。

但在今日阿难尊者与他提起之前,观自在大士也只将疑问收在心底,从不曾往外漏出半句而已。

阿难尊者又道,“他们似乎忽略了迦叶师兄。”

事实上,真正从世尊释迦牟尼手上接过心传法脉的,是迦叶尊者。阿难尊者是在迦叶尊者闭隐之后,才真正接过禅宗一脉衣钵。

他是禅宗二祖无疑,但初祖并非世尊释迦牟尼,而是迦叶师兄。世尊释迦牟尼是万佛之师,佛门法脉的源头之一,并不能简单粗暴地归入禅宗一脉。

将迦叶尊者从禅宗的传承中隐去这样的大事,阿难尊者特意查过,确认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从确认过这一点之后,阿难尊者也就知晓迦叶尊者在经过那么多年的闭隐之后,终于要真正迈出这一步了。

观自在大士很快就想明白了阿难尊者心中的顾虑,“你是觉得,那位天魔主此刻是在掩人耳目,借声东击西之举,达成阻道迦叶尊者的目的?”

阿难尊者点了点头。

他脸上蒙上了几分愁色,只如被云雾遮掩去的满月,纵消隐了几分光芒,也仍然非常的赏心悦目。

观自在大士心下思索了一番,“迦叶尊者早已闭关,且这等修行上的事情,我等着实帮不上忙。我等现下唯一能做的,唯有帮助尊者积攒气数,聚集气运,积蓄功德。”

功德、气数、气运都是修行中的万金油,且还是非常珍贵的万金油,再来多一点都不会有人嫌的。

观自在大士又问道,“你来这一趟,为的也是这个?”

阿难尊者便点了点头。

观自在大士就道,“难怪你这一段时日都在关注禅宗法脉传承,原来如此。”

“迦叶师兄闭关已有千年,到了今时方才真正动作,我心不安,便想着为他做些事情。”阿难尊者看着山间的云雾,“我等在世尊未成道前就追随世尊修行,到得如今,已经不记得过去了几多年岁,如今师兄要作突破,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观自在大士侧眼瞥过阿难尊者的脸庞,心下微微叹气。

阿难昔时跟随世尊释迦牟尼修行之时,年岁颇少,又容颜端正华美,少有人能及,故而修行中多有桃花业障,修途也是坎坷。这一路走来,除了得世尊释迦牟尼佛看重之外,也确实多得迦叶尊者照拂,师兄弟两人感情甚笃。

若不然,在迦叶尊者闭隐之后,禅宗心传一脉衣钵也不会由阿难尊者接过,传法四方。

如今迦叶尊者企图突破,阿难尊者已很是担忧。偏偏禅宗法脉传承似乎正在隐去迦叶尊者的存在......

这种情况,既然不是有心人从中推动,那就只能是意味着迦叶尊者的处境甚是不妙。

也难怪阿难尊者坐不住,要出手扶持禅宗一脉。

“那海辰、如理......净涪......”观自在大士一口气连数了十来个法名,然后来问阿难尊者,“这些人是你看好,要光大禅宗一脉,扩大禅宗气数的传承者?”

“果然瞒不过大士的眼睛。”阿难尊者笑了一下,目光轻转了过来,直接就承认了,“不错,他们都是。”

阿难尊者又问观自在大士道,“大士觉得,谁能走得最远?”

观自在大士也轻笑了一下,“谁能走得最远,不是我觉得就能作数,还得看他们自己的修持。”

“很是,”阿难尊者点了点头,但他这回该是打定了主意想要从观自在大士这里为禅宗一脉讨个口彩,不想那般轻易放过观自在大士,“那只在大士眼里呢?”

观自在大士见阿难尊者坚持,也想到了那位迦叶尊者,叹了口气,也确实择了一个人,“净涪。”

在观自在大士亲口道出这一个法号的那一刻,一股不菲的气数落在净涪头上,但还没等净涪自己察觉,就又很快消失不见。

但即便如此,净涪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不是我的错觉?’净涪魔身自识海中显现,看向本尊。

净涪本尊也是摇头,往外望向了此刻正执掌肉身的佛身。

佛身也是一样的摇头,往识海里递了一句话,‘我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但我肯定,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听得佛身与魔身两人的意见,净涪本尊便就道,‘似乎不是坏事,但要仔细辨别,又不知到底是哪里有了变化。’

佛身和魔身面面相觑。

净涪本尊拍板道,‘大概还是我们实力不够的原因。且就这样吧,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去。’

佛身与魔身一点头,也是真的就这样将心头的纠结消去。

不这样还能如何?他们实力还是太弱了,连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都看不清,便是再有心,又能多做点什么?

魔身想了想,又自隐入识海中去,继续修行去了。

佛身则是继续往清源大和尚的方丈禅房去。

而此刻的普陀山上,观自在大士与阿难尊者只是随意地往外瞥了一眼,就各各收回目光。

阿难尊者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为什么呢?”

既然都已经开了口,观自在大士也就很坦然地答道,“资质、心性、机缘......”

观自在大士叹了一口气,“就譬如说,他不早不晚,就在这千年间出世,恰逢迦叶尊者鼓起心气作出突破,偏又在这个时候,同时入了天魔主与阿难尊者你的眼......”

更何况,他还很得世尊释迦牟尼缘法。

清静智慧如来啊......

诸天寰宇之中,诸世界里,那么多的和尚、比丘,又有几个,能得世尊授记?

“是啊......”

阿难尊者自云雾中俯瞰下方,入目所见的,便是一浪接一浪的潮头。

“他选择了佛门,选择了妙音,选择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于是我又选择在中间推一把,世尊又看见了他......”

这就是缘。

观自在大士看向阿难尊者,“你又想要盯紧了天魔主......”

观自在大士想了想,也有些感叹。

昔日迦叶尊者自外道皈依,追随世尊释迦牟尼修行,但纵然走向了佛道,虔诚修行佛法,迦叶尊者也与其他同在世尊释迦牟尼座下修行的尊者大不相同,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模样。

那净涪和尚与迦叶尊者的际遇确实也有几分相像。难怪和其他人比起来,阿难尊者又要更看重净涪和尚三分。

这确实是净涪和尚的机缘。

阿难尊者收回目光,端正了面容,向着观自在大士一拜,“迦叶师兄突破,必有各方魔头阻道,我纵有意襄助,但到底力薄,还请大士看在我等昔日在婆娑世界的因缘份上,助迦叶师兄一臂之力。”

观自在大士看定阿难尊者,又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我允你便是了。”

阿难尊者猛然一震,脸上愁色当即散去大半,露出了他那张端正瑰丽的面容。他笑着合掌,深深与观自在大士一拜,“我代迦叶师兄多谢大士慈悲!”

观自在大士摆摆手,上前一步将他扶起,“我能做的也是有限,更多的还是得看迦叶尊者自己。但迦叶尊者修行素来勤勉恭谨,日常随侍在世尊身侧修行,境界、心境、功德、积蓄各各不俗,尊者实不必忧心太过。”

阿难尊者只笑着点头。

看得出来他此刻心情大好。

观自在大士想了想,忽然问道,“阿难尊者怕不是只来过我这里吧?”

“也没去过几处地方。”阿难尊者轻咳了一声,才在观自在大士的目光下答道,“只是去过灵山佛国、极乐佛国、东方琉璃佛国和普陀山这里,其他的......”

观自在大士的目光一瞬变得揶揄。

阿难尊者便只能继续道,“还没有去。”

“原来只是还没有去,不是不准备去啊......”

阿难尊者轻咳了一声。

观自在大士难得见阿难尊者这般窘迫,一时也笑了开来。

阿难尊者只由着观自在大士笑,等观自在大士稍稍敛去笑意之后,他方又道,“我看大士在这普陀山上甚是清闲啊,既如此,不如大士也随我往各处走一遭?”

观自在大士连连摆手,“你且自去,你且自去,迦叶尊者破境的消息一旦传开,盯紧了尊者的就必定不止天魔主,我得多做准备,以防万一。”

阿难尊者想了想,观自在大士说得在理,于是便点点头,再次与观自在大士礼拜道,“多谢大士为迦叶师兄费心。”

观自在大士摇摇头,“我既应下了此事,必会尽心,阿难尊者且去就是。”

阿难尊者点点头,真就此告别了观自在大士,坐上莲台离开了普陀山。

观自在大士立在普陀山山崖上,看着阿难尊者远去,又将目光自那天边收回,远远地望向天与海的尽头。

海风还在卷夹着浪头上涌,重重拍打在山崖上,撞出细碎且通透的浪花。

“时间竟已过去了这么久了啊......”

他悠悠地叹息一声,声音还没散去,就已经隐入了波浪声中。

观自在大士摇头笑了一下,转身往普陀山里走。

净涪不过一个处在欢喜行境界的小和尚,如何知道远在无尽世界之外的普陀山上发生的这些事,他当然只能也只会按着他心中所想,一步步完善着自己的脚步,踏踏实实地往前走,哪怕浪潮已起,涛声先至。

而清源、清笃、清镇等大和尚也都在妙音寺的方丈室里等着净涪,因为他们不确定净涪会在什么时候自普陀山回归景浩界,又不想到时候再急急忙忙地从各处奔赶过来,于是索性就在清源方丈这里等着了。

大家都在一处,便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交接,也不用再叫人满寺的跑不是?

这会儿,他们也因为景浩界中南方界域的政权问题商量起来。但还没有个定论呢,清源大和尚忽然就停了下来,侧耳细听。更甚至,他还向诸位大和尚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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