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第 230 章

菩提树幼苗直接便噤声了,只安静地立在石桌的侧旁。

幸而今日里的张远山虽然有些冒失,但还是很快意识到重点所在。

都不等净涪明说,在菩提树幼苗退让,净涪将目光转回来的那一瞬间,他自己抢先开口,“是我糊涂了,小和尚,你再原谅我这一遭。”

他说完,当即便从座中站起,直身面向菩提树幼苗,端正且认真地与菩提树幼苗躬身一礼。

“是我冒失了,菩提灵树,还望你原谅我这一回。”

净涪在一旁看着,面上的冷意稍稍散了些许,周身气机也开始缓和了下来。

是的,这一回净涪与张远山较真的原因,并不仅仅在于张远山动作过分了,还因为张远山道歉时候找错了对象。

被他的冒失影响到的,是菩提树幼苗而不是净涪,所以他的道歉该对着菩提树幼苗去,而非是净涪本人。而张远山所以会在知道自己动作冒失之后找错了对象,最根本的因由,在场的三人都很清楚。

张远山看似对菩提树幼苗很是厚遇,但实际上方才的他却未曾将菩提树幼苗视作一位单独存在的生灵。在他眼里,菩提树幼苗或许仅仅只是净涪的一个附庸,是为净涪所有的灵物。

然而,这却是一个错误的认知。

净涪与菩提树幼苗,单就目前来说,仅仅只是他们在诸天寰宇之中搭伴行走的朋友而已,他们双方是独立的存在,不是谁归属于谁的关联。

张远山与菩提树幼苗道歉,菩提树幼苗倒也没有紧抓着这事不放,于是这一人一树也就很快达成了和解。而且你来我往的,似乎也不见有多少隔阂。

倒不全是看在净涪的面子上,当然,这确实是一部分的原因。但更多的,却还是菩提树幼苗本身也能察觉到从张远山身上传达过来的善意。

张远山亲自动手,从那个被他递送到菩提树幼苗面前的葫芦中倒出小半碗净水之后,又不知从哪里翻找出了更多的灵水与灵液来,给菩提树幼苗重新调制了一碗清灵的净水来。

这一碗净水别说菩提树幼苗,就连一旁静静看着的净涪,都觉得比早先那葫芦里的净水更适合当前的菩提树幼苗。

不是说早先时候张远山送到菩提树幼苗面前的那葫芦净水不好,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但偏就是太好了,才不适合目前的菩提树幼苗消受。

如今这般,重新调制稀释之后的净水,才是菩提树幼苗能用的。

张远山仔细调制了这一碗净水,竟不急着先将净水递送到菩提树幼苗之前,而是先看了净涪一眼,见净涪点头了,才转手将手中的碗稳稳放到了菩提树幼苗面前,“菩提小友,请。”

“多谢道兄。”菩提树幼苗谢了张远山一回,又似模似样地对他弯了弯树冠,侧旁便即生出一道细风。

细风甫一生出,便如龙吸水一般,稳稳地将那碗中的净水吸纳起来,一滴不少地洒落在菩提树幼苗的树根处。

菩提树幼苗本来便是虚虚悬浮着,并没有真正扎根,如今这净水洒落在它树根处,很快便被它的根稍吞没,未曾有一滴落到外间去。

菩提树幼苗‘喝’了一碗净水,整株树树身仿佛都涌起了一片青色的灵光,灵光在它周身上下涌动,而它树冠舒展摇曳,竟是十分的舒适享受模样。

净涪见它这般模样,微微摇头,偏了头去与张远山道谢,“多谢道兄。”

张远山听得净涪的谢,也从菩提树幼苗那边转了目光回来,带笑看向净涪,“我还以为你仍在生气呢?”

净涪摇头,正待要说些什么。

张远山却是端起了他自己面前的饭碗,捡起了筷子,冲净涪道,“你既不生气了,那我是不是能吃饭了?它可都是已经吃饱了呢。我忙活了一天,很饿的啊......”

净涪一顿,改口道,“道兄你既然饿了,那便吃......”

还没等净涪将话说完,那边得了净涪准话的张远山立时便伸出筷子去,给自己稳稳夹了一块春笋,又直接就放入口中,紧接着被扒拉过去的,是张远山碗中的灵米。

净涪笑得一笑,也将手中的饭碗端起,捡起了筷子。

张远山与净涪吃完一顿膳食,那边的菩提树幼苗却还在定境之中。净涪往它那边看得一眼,便不理会了,直接起身收拾碗筷。

张远山就在旁边坐着,手满足地抚着肚腹的位置,一副餍足模样,全不在意净涪收拾碗筷的动作。

等到净涪将碗筷都洗干净,拿干净的布巾将手上水珠擦干净,重新在石桌边上落座时候,张远山正正好又从水井取了一种灵果回来。

见得坐在石桌边上的净涪,张远山很是随意地将四分之一的灵果递给了他。

这也是净涪能够消受的极限了。

张远山一边啃着灵果,一边在他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我方才做错了,想来你也能猜到些原因。”

净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将手边的灵果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张远山知道净涪在听,甚至,他还知道菩提树幼苗在听,这院子里的事情,但凡是他想知道的,就什么都瞒不过他去。

不过他也不在意。而且,这也是张远山想要告诉净涪与菩提树幼苗这两个刚刚从小世界出来的修士的事情。

“诸天寰宇源自远古洪荒,这你该是知道的。”

张远山想了想,还是决定从这里开头。

净涪点了点头,却是只咀嚼着嘴中果肉,并没有说话。

“远古洪荒时候,传闻天地之间有十大先天灵根,青莲、蟠桃、人参果、黄中李、绿柳、苦竹、葫芦、仙杏、扶桑、五针松。”

张远山将这十大先天灵根与净涪、菩提树幼苗一一数了一遍。

净涪从张远山如数家珍一般的言语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称,但他也知道,在远古洪荒时代也威名赫赫的苦竹,绝对不是左天行从景浩界无边竹海里得到的那一株苦竹可以比拟的。

但饶是如此,净涪也只听,然后默默地记在心里,却并不太在意,权当帮着自己开拓眼界与知识,但菩提树幼苗却不一样,它也在听。

但听着听着,却又有一股哀戚从树心处生出,过不得须臾,便彻底淹没了它,比如今在它树身上来回涌动的那片青色灵光更叫它无法拒绝。

“这十大先天灵根,非单仅仅是传说,它们是真的在远古洪荒中留下过足迹的。细说起来,单凭本质而言,它们甚至能被归属到先天大神那一列里去。”

各各神通不凡,同时深蕴道则,如何就不能划归到先天大神那一列去?

“但很可惜......这十大先天灵根里,几乎没有一位,能够得以保存,更甚至,它们连开启灵智的机会都没有。”

神通不凡,深蕴道则,可与先天大神并列,又如何?

开不了灵智,便没有智慧,只有本能。只凭本能,又如何去掌握它们一身的底蕴,护持自身?

无法掌握自身力量,没有智慧,便是能够吞吐灵气又如何?它们所有叫后天生灵乃至许多先天神灵钦羡的威能,就成了它们的催命符。

“自十大先天灵根至诸天各大灵植,都是能引得修行者们安坐不得的诱惑。倘若这些灵植不出世,无人知晓,或许还能自保,可一旦出世,就少不了争锋......”

张远山做下这样的一个总结,就又大大地咬了一口果肉。

“当然,我也不是一个例外。”

净涪当然知道,若不然,他如今手中食用的灵果,以及先前在张远山这里吃用过的灵果,又都是打哪儿来的?

虽则张远山这一脉与人族地皇陛下颇有渊源,理应擅长培育灵植,但谁就能说他们果园、药园中的灵果与灵药,就都是他们自己从凡植培育而成的?

谁又真的能去相信?

净涪将口中的果肉尽数咽下,才与张远山道,“事实上,我手中也有一株异竹。”

净涪说的不是其他,正是茂竹。

“哦?”张远山有些稀奇,他转眼打量了一回净涪。

净涪很是直接地并起双指,在头顶点落。

一株九节四十九叶、隐若有残缺符文浮现的异竹便在净涪头顶显出身形。

茂竹现身时候,一直安静地贴着净涪袖袍的那道沉桑界天地意志在院中两人一树全无动作的情况下,被自然而然地荡开了一点距离。

虽则这一点距离看着几乎能等同于没有,但张远山却知道,只要沉桑界天地意志没有太大的动作,它就不可能再如早先时候那般贴近净涪。

张远山见得茂竹的神妙之处,不禁多打量了茂竹两眼。净涪倒也坦荡,只将茂竹显出身形来,任由张远山查看。

张远山仔细看过之后,也有些握腕,“可惜了,这一株异竹先天差了太多,底蕴甚至都说不上,若没有人花费大力气培育,只怕很难开启灵智,化成灵植。”

净涪看了看顶上茂竹,沉吟了一下,暂且放下手上的灵果,问张远山道,“听道兄的说法,道兄似乎有办法?”

张远山将净涪的话听得清楚,定睛打量得他两眼,不禁问道,“你是认真的?”

净涪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看缘法罢了。”

至于净涪所指的缘法,是说他与茂竹之间的缘法,还是茂竹自己在这诸天寰宇中的机缘,又或者是两者兼备,那暂且便只有净涪自己知晓了。

张远山不禁又询问了净涪一遍。

“单就你现下所有的这株异竹神通,再搭配上你身上的小世界天道印记,都不必你自己再备下什么手段,别说当前备受重创的沉桑界天地意志,便是沉桑界全盛时候的天地意志,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你几乎可以在这诸天寰宇的各中千世界来去自如,你真的还想要继续培育它?”

培育一株很难开启灵智的异植?

净涪想了想,不答,反倒来问张远山,“道兄以为,我能只在诸天寰宇各中千世界中游走?”

张远山一时哑言。

他看看净涪,又看看他顶上的那株茂竹,眼中犹豫许久,到底长长叹了一口气。

稍后,他又大大咬下了一块果肉,咀嚼了半响,将那果肉与汁液一并吞入腹中,才与净涪道,“我需要先研究一下。”

也就是说,净涪这茂竹,须得先交到他手上来。

净涪点点头,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气机与净涪重叠,几乎将净涪整个护持在它气韵之中的那株九节四十九叶异竹陡然拔出根茎,脱离了净涪头顶,落向张远山面前。

茂竹在净涪头顶时候,还是一株一人高左右的矮竹,待到得张远山近前,却成了一掌模样,玲珑袖珍,灵动可爱。

张远山三两口将手上的灵果吃完,又跑到水井边上取水洗去手中汁液,再拿干净布巾来拭去手上水珠,才将那一掌大小的茂竹给拿在眼前细看。

他越看脸色便越是沉静。

饶是净涪,也没能从张远山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

顿了一顿,净涪收回目光,咬下一口果肉,慢慢咀嚼。

张远山研究得茂竹一阵,才取了一个玉盒来仔细将茂竹收了起来。收好茂竹之后,张远山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石桌上的灯盏。

看他那模样,很像是要回屋里去继续。

但他的手还没有碰到灯盏,眼睛就先看见了旁边的净涪,等他意识到净涪存在的时候,眼角余光又再一次看见了净涪侧旁的菩提树幼苗。

都不需要净涪开口,张远山伸出的手就停在了灯盏前方。

很快,张远山将手收了回来,轻咳一声,问净涪道,“对了,小和尚,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净涪先前就体贴地没有去看张远山,到得这时候张远山问起,他才作声应道,“说到灵植不出世尚且能够自保,一旦出世,必定引来争端。”

顿了一顿,净涪又道,“还说到,道兄也不是一个例外。”

张远山像模像样地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侧旁的菩提树幼苗,“小和尚,你带着菩提小友这一路,也没有真正的平静过吧?”

张远山想起早先沉桑界天地劫难爆发时候,与这株菩提灵树一道支撑起天地的那位罗汉尊者,再想起净涪取出来的那卷迦叶尊者画像,甚至是菩提灵树与净涪之间的来往,心中约莫猜到了什么。

净涪身边的这株菩提灵树气机太过清正,来历明显,纵然诸天寰宇中的修士对菩提灵树也多有垂涎,但碍于佛门,碍于菩提灵树背后的一众菩提灵树,除了佛门弟子之外,没有人会真的对这株菩提灵树动手。

因为佛门弟子动手夺取,那是佛门自己内部的事情,除净涪自己这一脉之外,不会有佛门修行者对此多说些什么。

只要动手夺取的那个佛门弟子理由应当,再说服了佛门胜境树园中的一众菩提灵树,补偿过一番净涪,便是这株菩提灵树易主,也不会有人找上门去。

可若是佛门修行者之外的修士动手,道门也罢,魔门也罢,甚至是其他洞天福地的修行者,也不能这么轻松地将事情给揭过去。

只怕是那修行者刚刚将这株菩提灵树拿到手,转头就会有菩萨找上门来,菩萨无功而返,便会是佛陀,再不行,就该是一群佛陀找上门去了。

这事关乎佛门与菩提灵树一脉脸面的问题,岂是能如此轻易便能了结?

现在可是诸天寰宇佛门昌盛时候,又不是远古洪荒时期佛门小猫两三只,艰难窝在西天荒芜地界的时候,佛门哪容易这么忍气吞声?

更何况,便是远古洪荒那个时候,佛门也有两位世尊坐镇,不是有着同等圣人镇压的大教,哪个有资格真招惹佛门灵山?

所以,真正会对净涪身边这株菩提灵树动心,又能够对这株菩提灵树动手的,这沉桑界天地内外,怕就只有那福和罗汉了。

对于张远山的这个问题,净涪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隐瞒遮掩的,便很是诚实地应道,“确实是有些波折。”

张远山不曾去细究以净涪当前的境界,是怎么做到保住这株菩提灵树的,他只道,“你经了这一遭,想来也该明白,一株灵植,到底能惹出什么样的纷争来了吧?”

净涪点点头。

张远山就道,“现在的诸天寰宇中,会在人前现身的灵植,都是有主的,且还是有底气能护得住灵植的主人......你身边的这位菩提小友,日后还是得多注意一点。”

诸天寰宇的修行者们确实很是忌惮佛门,轻易不会招惹了佛门去,但这不代表,一旦机会来临,他们就真的会因为忌惮佛门,而对净涪及他身边带着的这株菩提灵树退避三舍了。

从远古洪荒到如今的诸天寰宇,火中取栗的事,哪里真就少了呢?

虽则张远山这一番话语,也是婉转解释了一回何以张远山这样的人物,也都会在冒失之后直接便转到净涪这里来,而不是先就去寻菩提树幼苗这个当事人道歉,但同时,他也确实是很提醒了净涪一回。

净涪看向了菩提树幼苗。

菩提树幼苗如今周身还有一道青色的灵光上下翻涌,看着似乎还陷在定境之中,但净涪也罢,张远山也罢,其实都能看见菩提树幼苗略略紧绷的冠叶。

它此刻是紧张的。

净涪转了目光去,站起身来,诚心诚意地与张远山拜了一礼。

张远山这一回的提醒,确实是发自肺腑。

佛门的声势如何?菩提灵树一脉的威势如何?真就能镇得住所有人的心思?

而且不论是净涪还是菩提树幼苗,他们的力量都还是太单薄,根本不足以威慑住那些人,既如此,若再不防范,只以为无人敢有所动作,一切安稳,只怕就是他们一人一树灾劫来临的时候了。

“多谢道兄提醒。”他道,“我等日后会多加注意的。”

张远山稳坐受了净涪这一礼,却摇头,“你们确实放在心上才好。”

旁人提醒得再多,都仅仅只是提醒,真正做事的,还是净涪与菩提树幼苗这一人一树。

净涪自也是清楚的,但他只笑道,“且安心。”

也不知这话是跟张远山说的,还是与菩提树幼苗说的。

张远山看看净涪,又看看菩提树幼苗,也是恰在赭石,菩提树幼苗身上涌动的青色灵光渐渐沉寂下去,却是菩提树幼苗将那一碗净水中的精华给完全吸收了。

它轻轻摇摆着树冠,感受着院中微凉的夜风。

张远山与净涪一时也没有了言语,只坐在石桌侧旁,看着菩提树幼苗在皎洁月光下舒展冠叶,与夜风同舞,共虫鸣齐歌。

净涪倒还罢了,只当赏景而已。张远山看着看着,眼睛却是止不住地露出几分痴迷来。

净涪察觉,从侧旁递了眼神过来。

张远山浑然不觉。

幸而张远山痴迷归痴迷,对菩提树幼苗也没有占有的心思。待到菩提树幼苗收敛了树冠,寻求庇护一般往净涪身侧躲了躲,张远山便也清醒过来了。

迎着净涪与菩提树幼苗颇有些怪异的目光,张远山不禁又是轻咳了一声,低头抬手,去拿石桌上的那盏灯。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别在这里坐着了,不如......”

还没等张远山再多说些什么,菩提树幼苗先就对着张远山弯了弯树冠,又看了看净涪,与净涪说了一声,便自个儿往厢房那边去了。

张远山站在石桌侧旁,手里拿着那盏灯,头却是刚刚抬起,眼前就没有了菩提树幼苗的样子。

他张了张嘴,看向净涪,“小和尚,我真不是......”故意的。

净涪叹了一口气,“我知晓,但它却还需要些时间。”

菩提树幼苗需要些时间去接受。

接受灵植在诸天寰宇中处境艰难的现实,也接受它会为净涪带来麻烦的现实。毕竟,这株菩提树即便树龄已经很长,但还只是一株幼树。

一株......先前一直活在长辈庇佑中、活在清净胜境里的幼树。

张远山想了想,不禁也叹了一口气,“或许,这事情不该由我来说的。”

净涪哑笑,“有什么该不该的?换了其他人来,难道就有差别了?”

张远山一时也没有言语了。

倒是净涪安慰他道,“道兄且放心,别看它开启灵智的时间没有多长,也不曾真正感受过人心的微妙......”

虽然菩提树幼苗经过了景浩界的崩塌,也亲眼见证了沉桑界的危乱,但事实上,菩提树幼苗还没有真正经历过修行者对灵植的恶意,它也没有正面承受过他人对它的觊觎与贪婪。它经过的事情,还真的有些少了。

别说福和罗汉那一回,福和罗汉虽然是没有过问净涪,就想要直接将菩提树幼苗带走,但当时菩提树幼苗落在福和罗汉手上时候,正是损耗太大不得不沉睡补充元气的时候,到得它醒来,真正面对它,福和罗汉却也保持了尊重。

起码在菩提树幼苗坚持下,福和罗汉还是放手了。

至于这一回的张远山......

张远山开始时候确实有些冒失,后来知晓自己惹出一点小麻烦来,也只是跟净涪道歉,看着似是不曾将菩提树幼苗视作独立的修行者,缺乏对菩提树幼苗的尊重,但实际上,张远山对菩提树幼苗没有恶意。

更甚至,他是很喜爱菩提树幼苗的。

若不是喜爱,他哪儿就愿意送出那一葫芦的净水?真当这些净水都是等闲的,可以随手扔出去的杂物么?

张远山错待菩提树幼苗,不是因为他对菩提树幼苗的不喜,而仅仅只是因为他长久以来已经成形了的、对菩提树幼苗这一类灵植的认知而已。

“道兄放心,它会转过这一遭的。”

净涪说得很是肯定,张远山定定看得他一阵,忽然就笑了起来。

“你既这般说,那我就只等着看了。对了,你回去,记得帮我多说些好话,我今日里,确实是冒犯了它了......”

净涪笑着摇头,“它哪儿就会因为这个埋怨道兄你?它心里明白得很呢。”

至于菩提树幼苗往后会怎么跟张远山相处,这个净涪还真不敢打包票。

张远山看了看厢房的方向,竟将头往净涪的方向稍稍偏了偏,低声道,“你确定?”

净涪沉默了。

张远山看着他,眼中很有些明悟,随即又郑重地与净涪一拜。

因一只手拿着灯,张远山是单掌与净涪礼拜的,但仍然很郑重。

净涪躲了一下,没躲开,也很是无奈,只得应道,“我尽力。”

即便如此,张远山也已经很感激了,“多谢你,小和尚,明天,明天我一定会给你一样好东西!”

净涪左看看他,右看看他,还是没摸清张远山的目的。

如果只是表达他对菩提树幼苗的喜爱,哪怕再算上他对菩提树幼苗的歉意,张远山这番作为,也是过了点。

所以,这人必定是在打什么主意!

净涪不想去猜,也不想与张远山猜,便直接问了他来。

张远山开始时候有些扭捏,但见净涪的目光越渐生出些异样,他还是飞快将自己的打算与净涪说了。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一株菩提灵树。”

他话说得太快,等见到净涪木然的表情之后,他才意识到什么,连忙跟净涪说得更明白一点。

“我保证,我不是要炼化它,如果真能得到一株开启了灵智的菩提灵树,我愿意像你这样,诚心待它,尊重它的灵性与智慧,会好好待它为友,绝不会抹杀它的灵智,只将它炼化成一件得用的灵宝或是分·身......”

“或者没有开启灵智的菩提树也可以。我会尽力培育它,也能保证一旦它生出灵智,会给予它一个修行者应该得到的身份与待遇。”

越说,张远山的声音越是低落,在这安静的夜里,竟凭空添了一分委屈的感觉。

净涪听着,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一问道兄。”等到张远山话说完后,净涪才开口。

因着此时掌控了肉身的是佛身,平日里净涪的声音总带着一点暖意。而如今,不知是因为错觉,还是因为这微凉的夜色,净涪声音里的那点暖意竟是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张远山听着净涪的话,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狐疑地看了看净涪,却也没能从净涪眉梢眼角看出些什么来。

他立时警醒起来,收拾了心情,态度端正且严肃,“你问。”

“我希望道兄能够诚实回答我。”净涪强调了一遍。

张远山心中更是警觉,“当然。”

净涪便盯紧了张远山,问道,“道兄在真正见过我,了解过我的道之前,曾说过,你会直接见我,在我面前不多加掩饰,是因为你我之间的缘。”

张远山面色郑重地点了点头,心头却是紧张了起来。

“确是。”

净涪沉默得片刻,忽然问道,“道兄所说的你我之间的缘,菩提灵树它在中间占了几分?”

张远山头皮一紧。

都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但张远山这会儿却顾不得这个。他的整个脑海里,只有一句话闪闪发亮。

果然被发现了!

张远山愣了好一阵子,都没能回过神来。

净涪倒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更明白一点地说,他这会儿并没有生气。

不论在张远山站出来见他这件事情上,菩提树幼苗占了几分因由,这都已经成了一个既定事实,而他们两人相交,确定道友的身份,有也只有他们可以在各自道途上对对方多有帮助这一个原因。

既是如此,又哪里需要去追究这许多?

净涪没想过后悔,也不会去后悔,如此,便足够了。

便是识海世界里,心魔身也只是轻哼得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或许在净涪心魔身看来,这根本就只是朋友之间一个无伤大雅的玩闹,算不得什么大事,也没必要如何去在意。

净涪站在原地,看着张远山。

张远山回过神来时候,正待要开口解释,便先看见了净涪眼中的平和。

它几乎就如这笼罩了天地的夜色一样,静谧而安闲,甚至带了些温柔。

张远山不觉就嬉笑了起来。

“嗯......”他拖长了声音,做思考状,片刻后,才与净涪道,“小和尚你手里有一株出自西天灵山胜境的菩提灵树,而我也想要一株差不多的......”

“小和尚你说,这算不算是你我之间的缘法?”

净涪也很是认真地想了想,道,“确实......算。”

听得净涪的话,张远山便对净涪一摊手,一副“你看吧”的模样。

净涪小小地笑了起来,张远山也跟着笑了起来。

仔细琢磨过一回后,净涪终于回答张远山,“这事我拿不了主意,我只能说,我会帮你问一问。”

张远山点点头,“嗯,等你得到准信后,记得告诉我。”

他当然知晓在这件事上,净涪做不了主,但光是有净涪帮着问一问,对于他来说,也是难得的进展了。

总比他这么多年来,都找不到一点头绪的好吧。

净涪也是点头,他仔细打量过张远山,张远山也稳稳地站着,让他看。

打量得片刻,净涪问道,“道兄到底是为什么,想要一株菩提灵树的?像乘华镇里这样生长的菩提树,难道也不行吗?”

对于自己后头的那个问题,净涪其实是相当确定的,并不需要张远山的答案。

说来也是,如果乘华镇里生长的那株菩提树对张远山来说,也是可以的话,那他即便碍于乘华镇中受到菩提树芽苗庇护的百姓,不好对那菩提树芽苗动手,但这沉桑界天地里,不是还有好些没有被人种下的菩提子么?

那么多的菩提子,张远山便是随便挑一个,再投注诸多资源,那些菩提子生发之后,怎么都不会比乘华镇里生长着的这一株来得逊色吧?

张远山摇摇头,很诚实地告诉净涪答案,“不行的。”

“嗯?”净涪不太明白。

张远山看了看净涪,忽然将目光垂落,看向了他自己手中的那盏灯,望定其中静静燃烧的灯火,目光幽深,再开口时候,声音里便带出了几分悠远。

“在我还只是一只幼鸟的时候,我曾见过凤鸟......”

净涪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各位亲们晚安哈。,,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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