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进入城门,刘明承缓下马速,有些讶异的扫了眼街道两旁,当他领军离开永新县城之时,城内早就被山贼们祸害得一塌糊涂,特别是临街的店铺酒楼,在一波波抢掠烧杀之后,几乎连一栋完整的建筑都不复存在。
但如今再次回到永新县城,街道两旁却变了一副模样,瓦砾废墟都已经被清理干净,那些残存的楼屋都搭起了木制的脚手架,一群群的百姓正在修补忙碌着,偶尔还能见到几个忙碌的山贼混在其中,让刘明承不由得皱了皱眉。
原本夹杂在废墟之中的尸体都被清走,刘明承凝眉回忆了一番,他在城外见到许多插着木牌的空地,如今想来,恐怕就是埋葬那些遇难百姓的葬坑了。
刘明承侧了侧身子,伸手朝脚手架上一名山贼一指,向一旁的前来迎接的老和尚说道:“老和尚,这永新城给你料理的不错嘛,竟然还有空闲帮百姓建房子。”
“与老僧没什么关系,清理城池,一直是侯先生在管的.....”老和尚淡淡的笑着,看着街道两旁的建筑,双目之中微微泛着光:“起先只有他一个人,弄了辆板车把尸体运出城外,再运些建筑材料进来,然后是牛老三带着几个人帮着他。”
“再然后,是牛老三那百人队的兄弟们和他一起,后来又有更多弟兄加入进来,百姓们见咱们不再抢掠烧杀,也渐渐的开始出门做事、清理城池,慢慢的便有了如今的成果。”
老和尚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郁寨主管着押粮押财的事,一直是石含山、永新城、吉安城三头跑,最为辛苦,侯先生一边要教书,一边要学拳,还要以身作则带着弟兄们清理城池,偶尔还得帮忙处理文册、审定囚狱,也是辛苦,只有老僧,安坐在县衙之中,干些清账点算的活,最为轻松。”
“侯先生......是侯少爷?这才不到十日的时间,怎么侯少爷也有了个诨名?”刘明承有些疑惑的看了老和尚一眼,随即左右看了看,凝眉问道:“老和尚,在城内劫掠烧杀的是咱们,如今又摆出一副修房清城的架势,骗得了谁?百姓又怎会领情?再说了,您也知道老寨主的打算,这永新县治理得再好,日后还不是让清狗摘了桃子?”
“谁说侯先生是在骗人?侯先生清城修屋出自本心,又怎会在意百姓如何看待?”老和尚呵呵一笑,却没有在这话题上深谈的意思,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少侯爷怎么这么快就回了永新城?吉安府城的战事不顺?”
“不顺?他娘的,是一塌糊涂!”刘明承怒骂一声,面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也不知吉安府的官兵吃了什么药,咱们入江西一来,一路上清狗都是望风而逃,只有这吉安的守军,抵抗得极为激烈,而且他们准备得很充分,城外建筑早就烧毁拆除了,炮子铳弹也和不要钱一般,俺感觉......吉安城的守军,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
刘明承顿了顿,凝眉思索一瞬,又摇了摇头,语带怒火的继续说道:“城内守军也就罢了,关键是咱们自已人也是乱七八糟,本该作为攻城主力的反正绿营,来的就不如预料之中的多,还有不少绿营兵在周围的城镇村寨之中饱掠之后便带着金银逃跑了。”
“还有葛参将那一支,一两千人的兵马,结果反正之初就被镇压,老和尚,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被镇压的吗?上头说要给他们补饷,他们竟然就这么信了,都等着补饷之后再举事,结果果不其然,饷银没等到,等来了清狗的屠杀,清狗以领饷的名义把他们骗进瓮城,全数射杀了。”
刘明承长长吐了口气,压下愤怒和无奈的情绪:“就算是如期而来的反正绿营,一开始一个个吹得以一当十,抢掠烧杀奋勇当先,结果第一次攻打吉安城,遭到预料之外的激烈抵抗之后便个个胆战心惊、不愿再奋力攻城,只是每日驱使百姓充作炮灰填城,他娘的,吉安守军有铳有炮,靠着周围抓的那些刀枪都不会使的村民镇民,能破得个鸟城!”
“这几日那侯先生总在说吉安必然攻不下来,又被他说中了.....”老和尚依旧淡淡的笑着:“也许......他已经看透了老寨主的打算,所以才在永新做这些清城修房的事,他和老寨主.....终究走的不是一条路。”
刘明承有些疑惑的看向老和尚,老和尚却摇了摇头,问道:“所以少侯爷这么匆忙的赶回永新,定然是老寨主的意思了?”
“老寨主说,吉安已经不可能攻下来了,咱们得早做准备!”刘明承点点头:“郁寨主这段时间应该都在把永新的存粮、金银运回石含山吧?速度要加快了,老和尚您也得写封信,多送些金银名贵之物,让易公公在湖南多加活动,特别是马将军那里,咱们当年和马将军也算有许多过往,日后去周王手下讨口饭吃,有马将军照应,总归要方便许多。”
“关键还是要看老寨主此番能趁机收拢多少绿营兵马!”老和尚呵呵一笑:“若只是一伙山贼,咱们这一两千人马将军正眼都不会看一眼,可若是麾下有了一千来个绿营兵,到了湖南才有讲价的本钱。”
刘明承点点头:“石含山贫瘠,去了湖南,恐怕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军粮饷银可用,要养兵,都得靠这永新城里的劫掠所得撑一段时间,老和尚,您得点算清楚,钱粮上出了问题,咱们到时候在湖南就得求爷爷告奶奶、低人一等了。”
“钱粮无小事,老僧自然清楚,少侯爷大可放心!”老和尚微微一笑,略微有些分神:“再说了,到时候.....也许并不会有那么多人和咱们一起去湖南......”
刘明承更为疑惑,正要询问,老和尚却抢先说道:“少侯爷,今日既然回了永新,不如去听听侯先生的课,有意思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