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可兰在山林之中奔跑着,身边全是乱糟糟跟着前头的田兵往大山深处逃跑的百姓们,跑了一阵,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喊声:“不要跑了,不要跑了,清军没追上来!”
赵可兰回头看去,只见一群田兵赶了过来,领头的兵训官与带着他们逃跑的田兵队长碰了头,满是遗憾的摇着头道:“干他娘,那些清狗谨慎的很,要么根本不进山,要么一下子呼啦啦来了几百人,前头的兵马支援的也快,俺们还想诱些散兵游勇进山伏击一波的,压根找不到机会。”
“永宁县这么大,咱们这没机会,总会有兄弟部队逮到机会的,咱们先把百姓们送回隐蔽点再说…….”那田兵队长呵呵一笑,拍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笑道:“辛苦乡亲们帮着俺们演这场戏,戏演完了,大伙先回溶洞里休息,小心不要走散了,清狗的探马还在四处探查,被他们逮到,定然要伤害性命!”
“要俺说,当时清狗也就派了几百个人上山搜索而已,俺们这么多人,吃掉它们不是难事!”一名百姓指点江山似的胡扯道:“之前喊咱们来帮忙,还以为是要和清狗干仗呢,俺把柴刀都带来了,哪想到只是敲敲锣鼓、放些爆竹、嚷嚷几嗓子。“
“建阿伯,人走完了您开始装大尾巴狼了,当时一说撤,就你跑得最快!”赵可兰没好气的拆穿他,闹得他一张脸涨得通红:“一切行动听指挥,懂不懂?”
“四妹子,这话从你调皮捣蛋出了名的娃娃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怪呢?”那兵训官摸了摸赵可兰的头,推了她一把:“你走山路去小林村,沿路给各处的游击队汇报,清军走的是预定的三号路线,到了小林村去找时翼长和古教导,跟他们报告俺们的战况。”
“还有俺的建议,清军很谨慎,他们的探马也很专业,俺们担心暴露,清军探马不离开,俺们根本不敢下山布置,能够利用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大部队那边要想办法把那些探马敲掉,游击队才好做事,你快去快回,永宁县的村子全是空村,清军不会村寨之中耽搁太久的,你得抓紧时间。”
“明白了!”赵可兰拍拍胸脯:“包在俺身上!”
清军确实没有在水角村里待上太久,村里既无粮草又无柴禾,周围又危机四伏,不知藏着多少红营兵马,留在这么一座空村子里毫无意义,何冲只让部众稍稍休整了半个时辰,取水煮了饭吃了,便继续往永宁县城而去。
走了几里路进了永宁县县境,依旧是一片死寂,一丝人烟都看不到,路过的村庄中,养牲畜的棚笼、藏粮食的地窖,全部空空如也,水缸和水井之中统统扔了头发在里头,四面八方一片死寂,但又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已。
这种情况不仅给何冲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渐渐的,就连最迟钝的清军兵卒也感觉到了压力,军中的气氛渐渐浮躁起来,原本还算严明的军纪有些松动,加上全军一路披甲而行,许多步卒穿着沉重的盔甲走了十几里路,已经是疲惫不堪,一时怨声载道,有些兵卒在村子里休息的时候四处踹门搜索,见什么都没有,便干脆放火打砸发泄情绪,烧得浓烟滚滚。
何冲对此也没什么好办法,这些清军都是抱着发财的心思来永宁县的,他们有苦战血战的准备,但那都是建立在战后能够抄掠钱粮的基础上,可如今却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莫说敌人了,一路行来连只狗都找不到,更别说钱粮金银了,发不了财还打什么仗?军中士气自然会动摇。
何冲只能放任兵卒烧村打砸发泄,然后不停的鼓动他们到了永宁县城,就有府库存银秋粮给弟兄们补饷,可永宁县城的府库里真有存银秋粮吗?何冲并没有什么信心。
正胡思乱想之时,忽听得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爆炸声,何冲凝眉看去,前队已经乱糟糟的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却见几名探马奔了回来,每个人都是浑身的烟尘泥块,一人手里捧着一个东西,径直来到何冲身前,行礼道:“大人,贼寇在前头埋了地雷砲,小人的队伍中有人踏了雷,人马皆受了伤,小人赶忙回来通报,让众军不要误入雷区。”
何冲接过那探马捧上来的东西,是一枚钢轮火雷,似乎是出了故障成了哑弹,这才被探马捡了回来。
这种地雷早在前明嘉靖年间便广泛在军中使用,戚继光便写有条目教导军卒如何布置:“沿边城之下,择其平坦虏可集处,掘地,埋石炮于内,中置一木匣,各炮之信总贯于匣中,而匣底发以火药,中藏钢轮,并置火石于旁,而伏于地上。虏马踏其机,则钢轮动转,火从匣中出,诸炮并举,虏不知其所自”。
这种地雷在清军和吴军之中都有广泛使用,红营若是跟吴三桂有关系,有这种钢轮火雷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一个地雷布下,整片区域便不再安全,而红营手里显然不会只有一枚地雷,前方恐怕是一片漫长的雷区。
“贼寇这是要逼着我们离开官道大路,只能走易遭伏击的小路山道…….”何冲看向不远处一条延伸向一座山里的岔路,一眼就看透了红营的打算,但他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平常遇到这种雷区另寻一条路绕过去就行了,可现在整个永宁县连只猫狗都找不到,何冲想绕路都不知该往哪里绕。
“去后队,把押车的车夫民夫集中起来,让他们去踏雷!”何冲朝一名将佐命令道:“你亲自去压阵,活着的,赏银,死了的,照给安家银和烧埋银,若有逃跑的,立斩!”
那名将领领命而去,何冲叹了口气,正要继续下令,忽然又是阵阵爆炸声传来,不一会儿,一匹快马便奔了过来:“大人!后队再遭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