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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上,尤里笑了太多次,笑得夏恩都快免疫了。而一旦留心,他便发现,这些笑和平常的有细微差别,每个弧度都暗含深意。
他觉得他哥今晚有点奇怪。但他脑子已被绕晕,没力气深思,直到这句“冒险”出口。
夏恩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前一刻还昏昏欲睡,下一刻一窜三尺高,全身感官都清醒了。
“夏恩,你记得吗?我们聊过你精神核的损伤。”
“嗯哼。我觉得它彻底没救了。你不同意。”
夏恩撇嘴,感觉自己正在踏入一个陷阱,一个他哥精心设计、而他明知有问题也无法抗拒的陷阱。
“大哥,就算它另有隐情又怎样。反正那道‘门’还是关着的。我们试过几次,连K都说没救。真的,我能保持等级不跌落都是踩了全帝国的狗屎……”
“现在有一个机会。”尤里打断了夏恩。
“如果成功,你会获得所有你本应拥有的力量。再来点狗屎,夏恩·洛奥斯特,不光会成为最年轻的S级雄虫,也会是最厉害的那只。”
嗯?嗯??嗯???
夏恩克制不住地竖起耳朵,疯狂心动,ButHow?
“你讲了半天过去啊未来啊时间啊,所以……”青年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是让时光倒流、改变过去这种骚操作?”
尤里笑而不语。
夏恩呆若木鸡。
…………“靠,真的假的?”
良久,房间内爆出青年惊愕异常的反问。
“时间。”
“存在又不存在。不存在……又存在。”
尤里缓缓站起身,既没肯定,也没否认。他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拨向耳后,继续用那种很平稳的语调念着难懂的句子。
“很久很久以前,祖先们以为天空的星芒是围绕这片大地而转——当然,这被我们不断进步的科学证明是错的。”
“但站在星球上,它看上去就是那样。日升日落、四季变换。”
“我们对世界、对宇宙的观察,受限于我们的种族特征,受限于我们的视角。时间也是这样。”
“从我们的视角来说,时间确实存在,时间的方向性也是真实的。”
尤里的冰蓝色双眸燃起亮光,嘴角浮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显然,这些夏恩弄不清楚但大为震撼的东西,他为之深深着迷。
“事物总是从有序到无序、从低到高。它们按照这个变量来排序,便有了我们知道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你和劳埃德有了虫崽。这是你们过去的关系留给现在的痕迹。”
他垂眸望向夏恩:“我们便是靠着这样的‘痕迹’来区分它们。”
夏恩感觉脸皮一阵滚烫。因为尤里目光促狭,揶揄之意十足。
仿佛没有看到自己弟弟突然红了的脸,尤里继续侃侃而谈:
“留下痕迹的是过去,没有痕迹的是未来。因为痕迹是确定的,所以过去是不可更改的;未来没有痕迹,那么它是未定的、开放的。”
“这是我们文化的共识:个体可以选择不同的未来,却不能对过去做些什么。”
相比先前那段云里雾里的描述,现在的内容因为结合了常识,夏恩明白了大半。他突然有点兴奋。仿佛破晓前的黎明,他在这场理论迷雾中,终于摸索到了那个指向出口的关键锚点。
可以选择未来,却无法改变过去。尤里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肯定不是为了再重复一遍这种基本常识。他一定是想得出相反的结论。
那个他很想听到的结论——
过去可以改变。
“我们再来谈谈‘因果’关系。”
“宇宙没有时间。只有事件。事件有相关性,但没有因果。我刚才这样说过。”
“那既往发生的‘因果’又如何去解释呢?”
火焰的暖意拂在夏恩脸部的皮肤。尤里的声音在房内飘荡,如一首安定宁静的夜曲,悠然飘扬。
“简单来说,这是大脑的把戏。”
“在种族的进化过程中,为了提高生存的概率,我们的大脑不断升级。终于有一天,大脑可以经由过去的痕迹,来计算可能的未来。”
“但我们永远不可能同时经历两个时间点,更别说去测量、对比。”
“我们只存于此时此刻,只在当下这一个时刻。我们对时间的所有感知,都是内在的。”
“意识基于记忆和预期。我们用记忆在大脑里储存过去,并以预期的形式,同时储存未来。分散在时间里的不同过程,被记忆链接在一起,从而组成了我们。”
“因为大脑总是根据过去的经验,去详细描述未来的样子。时间久了,我们就倾向于按照‘原因’和‘结果’来思考。”
“大家都觉得:过去的事件是未来事件的原因。如果没有这个原因,未来的事件就不会以相同的样子出现。原因变了,结果肯定会变。”
“但……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这样。
夏恩脑内OS。瞎猜都知道。
“所以,因果关系并不存在。过去和未来只是两个单独的事件。大脑用记忆把分散的过程联系起来,制造了一个看似不可分割,其实满是空隙可插的假象?”
夏恩总结陈述,替他哥说出这个结论:“这样说的话,我的精神力之所以是现在这个狗样子,和那场意外也没啥必然关系。”
“唔,可确实是因为意外,我精神核有了损伤,才导致了精神力不稳定,才导致了升级困难。”
“这不是因果,只是相关的话,又该怎么解释这一个个事实的累进?”
这次他听懂了,但是他更迷糊了。因为这违反常识的东西完全没办法解释现实。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同理,夏恩,我说的这些,也不是绝对的正确。严格来讲,还是和我们的视角有关。”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真正的‘时间’是什么样子——不要在意‘真正’这个词,它并不准确,但比较接近我想表达的意思。”
“只有了解它的关键,你才能运用它、掌握它。”尤里顿了顿,“以及,改变它。”
夏恩眨巴眨巴的双眼让尤里从某种情绪中脱离。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比他之前计划的要多得多……
事实证明,他好像有点弟弟滤镜。虽然同样晋升S,但这只刚刚成年不久的雄虫好像并没领会到那些用语言无法讲述的东西。
尤里望着炉火,安静了下来。他的身边,年纪更小的雄虫努力回想尤里的话。反复咀嚼一些关键词句。
他庆幸自己兄长的暂停,否则他真的得找个本子和笔,先记重点了。
“大哥,你既然能帮我看到‘未来’,自然也能帮我回到‘过去’,阻止那次意外的发生,避免精神核的损伤,解决我现在的精神力问题。”
“这就是你想让我做的,对不对?”
尤里叹了口气:“准确来说不是改变‘过去’。是‘痕迹’的逆转化。”
“你得理解这一点。”
蓝色的双眼看了过来:“‘痕迹’是世界从有序至无序化的间接产物。在我们这个宇宙中,它已经留下,且会一直留下。”
“‘因果关系’的关键,在痕迹上。只有过去可以留下痕迹。未来却不能。正是这种不可逆转性,创造了我们主观上的‘时间’。”
“我承认这听起来很诱人。但小心,弟弟,它蕴含的风险很大,超乎你的想象。”
尤里返回沙发,无视了夏恩追过来试图听到更多的视线,再次拿起书本。
“我觉得你应该理智思考,再做决定。”
“如果不成功,会怎么样?”夏恩抱着一丝侥幸,在椅子上转过来问道,“改变了那次意外,我还会是我吗?会不会只是不起作用?最差也就是保持现状?”
“我不清楚。”
笑容从尤里的脸上消失了,他甚至看上去有点忧虑。
“晋升S级时,我感知到了一些东西。我只能说,消除痕迹,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但我不会向你允诺,你做到这一点,你现在的问题就可以完全被解决。”
“可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夏恩提醒自己大哥。
“之前是乐观的估计。”尤里垂下眼帘,“现在,我们得保守一些。毕竟从理性来说,哪怕是百分之一的概率,发生的那一刻就是百分之百。”
此刻的尤里听起来,颇有些后悔的味道。
夏恩能理解尤里前后态度的不同。他能提出来,自然是他很有把握——这种把握建立在他对自己力量的绝对自信上。
但这次冒险的行动者不是帝国现存雄虫实力天花板尤里·洛奥斯特,而是他不成器的么弟。
他大费口舌讲了这么多,而自己的回应,从对方几次被迫中断、而不得不纠正夏恩的一些说法来看,就知道离他大哥想要的及格边缘还有点远。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屋外,肆虐的狂风似乎要吹垮这栋建筑。它们无孔不入,从不知哪扇没关紧的门缝窗缝里挤进,以刺耳拉长的呼啸声在走廊里四处游荡。
夏恩心底的兴奋已消无影踪。改变过去,听着很牛逼。但当其从一个虚幻的概念变为眼前实实在在的可能选择时,潜伏在背后的黑色蜘蛛便张开毛茸茸的触角,现出黑漆漆的身影,攀爬上他的心脏。
万物都有代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是因为那个意外,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如果那个意外不发生,雄虫的精神核损伤被逆转、痕迹消失了,那个夏恩还会是现在的他吗?
再进一步,劳埃德、尤里、伊斯米尔、昆恩……所有和他有过交集的虫呢?
这是夏恩的担忧。按照地球非常流行的“平行宇宙”猜想,一个选择不同,便会诞生出无数条并行的时间线。他逆转了痕迹,改变了过去,那他爱的虫和爱他的虫,会何去何从?
可尤里又说,因果关系并不存在。时间只是部分有序,等上升到更宏大的范畴内,它们是无序的。这代表一个事件的改变,并不会造成其他事件的发生。
如果他能成功再次进入虫族的集体意识场,调用那些庞大到可怕的力量,他应该可以做到这几乎相当于“神明”的操作……
诱惑近在咫尺。诱惑又何其相似。灌下那些营养剂时、晋升S级时,也是如此。
夏恩咽了口口水。凭心而论,他是个很喜欢冒险的虫。他好奇未知,喜欢新奇。但这次,这不仅关系到一份强大的力量,也牵系到更复杂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捂上胸口。一个东西硌到了他的手心。
夏恩将昨天才挂到脖子上的项链拉出来。素色的圆环坠在最下面。是劳埃德给他的生日礼物。
迎着火光转动时,里面镌刻的字迹闪出微光。
这是货真价实的中文。真不知道帝国上将从哪里找出来的。宇宙联盟登记在案的文明成百上千个。地球据他所知并不在其目录里。
夏恩现在手上空空如也。无名指根上,曾属于洛奥斯特大公御戒的戒痕也不见了。早在养病时,那戴惯的东西不知怎么的格外碍眼,他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从指根褪了下去,放进了这座古堡的卧室抽屉里。
“我看你很喜欢,为什么不戴上去?”
身后的雄虫疑问道:“劳埃德手上有只一样的,是你送的吧?”他清冷的嗓音里溢出几丝莫名的快乐。
夏恩再次脸红。
哦,FK!为什么这种背着家长早恋的感觉就是消不去呢!他明明已经官宣得全帝国甚至联邦都知道了,怎么在心理上就过不了他哥这一关呢!
夏恩不满地瞪了尤里一眼,随即飞快地将项链放回衣服里。
你是我绝不放手的光。
他默念着这句话。在舌尖重复了一遍又遍。每念一次,都不由感叹这音节如此美妙,堪称天籁。
“……不早了,夏恩,准备睡觉吧。”
人美心善的大哥敏锐察觉出自己弟弟藏在炸毛披后的羞涩,体贴地给了两虫一个解脱。
“明天我会外出两天。晚上我尽量抽时间,和你聊聊‘入伙’后的安排。”尤里朝门口走去。
“你自己待着,休息可以,但不要太懒散。起码日常训练记得做,做完截图发我终端。”
夏恩“啊”了一声,赶忙坐起,慌里慌张追上去,连拖鞋都忘了穿。
他拉住雄虫的胳膊,直到对方顺势回身,挑起眉毛看过来,夏恩才反应自己身体又先脑子动了。
“……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他不自在地说,声音又小,发音又含糊。
“是我必须处理的麻烦。”
夏恩不说话了。他只是看着自己哥哥,神情有些微的无助。
“夏恩。”尤里伸手摸上弟弟的脸。声音低沉又温柔,是暴风雨中稳稳燃烧的火。
“不要感到苦恼,也不要有思想负担。”
“我们不是非得去冒这个险。你现在这样也很好。强大的S级雄虫当然会是我们很大的助力,但这是法制文明社会。”
“藏在你这颗脑袋里的东西,不比体术和精神力逊色。”
“记得,你怎么样,我都爱你。”
尤里去睡觉了。夏恩还滞留在一楼书房内。他把项链从脖子上解下,取下指环放在手心盯着发呆。
保持现状是最稳妥的。洛特宁驾驶机甲救虫、喝下营养剂强行提升等级,这两次他都选了择风险更大的那边。
结果呢?
夏恩想起K真情实感的咒骂,只能感谢自己的狗屎运。诚如对方所说,他太英雄主义,又感情用事,冲动鲁莽,他这种个性和做事偏好,若放任不管,总有一天会捅出大篓子。
为了洛奥斯特,为了劳埃德,为了尤里,为了伊斯米尔,他最好就乖乖的,在安全范围内蹦跶两下,继续捡起他的咸鱼虫生目标,安心过完这短暂又愉快的一生。
夏恩试图说服自己。却发现无论他拿出多少事实证据,思维的末梢总会拐到一句话上。
——如果成功,你会获得所有你本应拥有的力量。再加点运气,夏恩·洛奥斯特,不光会成为最年轻的S级雄虫,也会是最厉害的那只。
众所周知,他现在也就只剩下运气了。
也许……他可以赌一赌?
——这是你绝不会拒绝的冒险。
大哥,你也太了解我了吧……
夏恩苦笑着握住五指。汗水粘腻,在他指腹上烘出一片湿热。
…………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冷雨斜飞的密林里艰难挪动。
“宇宙的主宰……我们一定得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去做那件事吗?”
夏恩不满地咕哝着,拨开面前交叉湿冷的枝叶,啪叽一声踩进了又一个被雨水浇灌得稀巴烂的小泥潭里。
尤里灵巧地矮身绕过弟弟中招的那条小道,借着终端照出的光,寻到了掩在厚厚落叶下的石板路。
“我说了,你可以等我回来的。”
被破坏了睡眠、还要半夜陪逛山景的那只虫没有出口抱怨。但回应的话颇有点阴阳怪气。
夏恩认怂闭嘴。他就是下了决定一刻都不想等的急性子。而现在,距离他闯进他大哥房间,也不过二十分钟。
他挺满意这个效率。可某虫显然有其他看法。
“所以你真的想好了?”
尤里伸出手,从泥潭里将夏恩拉了出来。
“我想得很清楚很明白很肯定。百分百不会后悔。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会临阵逃脱。”
“我就一个请求,大哥。虽然这故事以后讲起来应该挺酷的,但我想我们冒险开始的地点换一个是不是会更虫性化一些?”
尤里停下脚步。终端的光扫过交错的层叠枝叶,已经能看到前面的湖水了。
密集的雨水下,黑魆魆的湖面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散发着阴冷不祥的氛围。
“现在掉头往回走。三十分钟后,你我可以睡在暖烘烘的被窝里。”
“明天早上我离开前,我再给你讲讲‘时间’和‘痕迹’。你可以用两三天思考,并在星网上找虫探讨一下。我建议你预约几个瑞德哈特大学的专家。”
“未来一周某个艳阳高照的闷热下午,你去享受湖水的惬意;玩够了后,我们再开始这个挑战。”
“真不用这么着急,夏恩。”尤里一脸诚恳。
他看上去如此真情实意,仿佛几个小时前,那只用同样语调抛出诱惑的虫不是他。
夏恩知道他在担心自己。担心自己头脑发热做了决定。担心自己的考虑不周让弟弟陷入一条不归路。
有高而挺拔的大树去依靠是很好。但它们同样会遮蔽外面晴朗辽阔的天空和落到身上都让人欢喜的灿烂阳光。
夏恩不愿只是去羡慕、去赞叹。他想成为像弗朗茨一样,可以肆意大笑、不为过去所困的存在。他亦想坚定得无所畏惧,对着未知的前途,如自己大哥一般,自信而坦然,笃定且无畏。
“必须是现在。”
夏恩越过尤里,向湖边走去。他用手指在尤里精神力凝出的防护罩上轻敲了两下,那层透明的薄膜便碎掉了。
豆大的雨滴瞬间砸向他的脸颊,眨眼间他从里到外湿透了。
夏恩脱下外衣,只留了条底裤。城堡后面的这个湖,他来过几次,也下过几次水。因此他熟门熟路地摸到惯常的入水地,伸伸胳膊踢踢腿,装模作样地做着热身。
按照尤里的说法,夏恩即将要开始的冒险,需要水的帮助。
在虫族的精神力训练里,水曾经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媒介。每只虫在幼生期开始构建精神图景时,第一个完成的就是精神海。它是防御、保护,同样也代表着起源和生命。
各种研究表明,虫族在水里时,精神力的感知度、强度和持续时间都会有提升。但是因为雄虫整体实力的衰落和雌虫在精神力方面的弱势,近百年来使用水的训练已从必备项目中删除了。
洛奥斯特的训练室还保留着相关设置——一旦按下就可以成为全封闭大型鱼缸——古堡里却很当然地没有符合条件的房间。离它几百米的这个天然水域达到了且超过了要求。
“哗啦”水声溅起,夏恩跳进黑湖。短暂的下浮后,一颗金色的脑袋露出水面,并挥舞手臂,催促着离岸边还有点距离的兄长。
自己弟弟用行动显示着自己的决心。尤里只能认命。他上前两步:“凉快吗?”
夏恩冻得牙齿都有点打颤。但他的声音可一点都不示弱:“你可以亲自来感受感受。”
“虽然很想答应可爱弟弟的邀请,但是……”尤里拉长语音,“我现在有点忙啊。”
最后一个音节落地的同时,无数光点忽然从湖面浮出。它们自下而上地不断冒出,像飞翔的萤火虫,被某种神秘力量桎梏着,同违背地心引力的透明雨滴,以一个笔直的角度,以相同的速度,向着天空越升越高。
湖面亮起,绚烂的光华在水波里荡漾。夏恩愣住了,他头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他不是置身水中,而是置身光束的中心。
有什么涌进皮肤。他的血变冷了,肌肉变得僵硬,脑袋里鼓声轰鸣。他看到光点在他指尖迸裂成火花,而他体内激荡着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
夏恩忍不住看向岸边。逆向飞驰的雨水中,那里早就是一片模糊不清的黑影。但他依旧能感到那道十分有穿透力的目光。它注视着他、包裹着他、守护着他——
光影在旋转。夏恩跌进水里。涌动的水波很快吞没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