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墓园回酒店一共就五个红绿灯,方逾拾提醒了梁寄沐三次。幸亏后面没车,不然他们得被骂死。也不知道梁寄沐怎么回事, 这会儿总不在状态。梁寄沐默默踩下油门:“抱歉。”他只是心脏受到冲击太大了而已。方逾拾上车前那句话, 不亚于当面喊那个啥。至于那个啥是哪个啥,开车不能想, 想想都手抖。他用了十二分的毅力, 才把注意力全都放在路上,安然无恙把车开到酒店门口。“走吧, 送你上去。”梁寄沐说,“你定的酒店还要开一段,今天很晚了,先在这儿休息吧, 明天再回去。”方逾拾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您不在这儿住?”梁寄沐说:“我回海城。”“什么?”方逾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凌晨一点了,你要回海城?”“研究所早上七点有个很重要的跨国交流会,不能迟到, 我要早点到地方走一遍会场确认流程。”梁寄沐发现戴眼镜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很好地藏住情绪, “会后可能要跟那些人一起飞一趟y国。小拾, 下次见面, 可能就是婚礼上了。”方逾拾拧眉:“这个点还有飞机?”梁寄沐说:“我包机了。”方逾拾:“……”有钱就是好啊。他揉了揉脖子:“那我跟您一起回去吧。”梁寄沐意外道:“你这边事情办完了?”方逾拾心虚地把手机往口袋里又塞了塞, 那里林北谦约明天开会的消息还没回复。他面不改色点头:“当然。酒店的东西让人帮我寄回去就好。梁教授明天事肯定很多, 我回去还能帮您公司那边坐坐镇。”“你倒是不把自己当渡盛的外人。”梁寄沐话是这么说, 动作上还是把他往酒店里推了推,“不过, 醉酒的人还是好好睡一晚吧。海城那边不用担心,我都会安排好。你今晚要做的不是跟我一起坐飞机,是一觉睡到自然醒,明天醒来后给我发个消息,分享午餐。”梁寄沐强势起来根本不给人拒绝的余地。方逾拾反驳的话几次被堵住,直到上电梯进房间,都没说出口。他踢掉鞋子赤脚来到落地窗旁,只看到梁寄沐仰头的身影。男人一身西装,只有外面套着黑色大衣,想来是刚下班就飞来的。如果目光有实质,落地窗的强化玻璃应该已经被方逾拾盯穿了。真的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手机传来声响,方逾拾垂眸看着那人,接起电话。“梁老师。”梁寄沐声音很温和:“到房间了吗?”“到了。”方逾拾一边解扣子,一边说,“进来后先脱了鞋子,现在在换衣服,刚解开衬衫第三个扣子,准备……”“小拾,”梁寄沐嗓音有些哑,还有些无奈,“不用汇报那么详细。”“哦。”方逾拾应得乖巧,神情却是与之相反的轻浮,“我还以为梁老师喜欢详细报备,下次会改的。”“……”手机对面没了声音,只有沉重的呼吸。衬衫扣子全部解开,方逾拾仗着屋内暖气和酒精催发自身的产热,就那么敞胸露怀,静静看着下面的人。“梁老师,你该走了。”“也不用改。”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方逾拾失笑道:“又说不用,又说不要改,梁老师,你好矛盾。”“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梁寄沐声音也隐含笑意,“你想怎么做都可以。”“那就以后再说吧。”方逾拾当然不会跟个二楞头一样,把底细交代得一清二楚。他不是情场的新手,谈恋爱或许不行,调情能力可是一流。梁寄沐比他想象的还要沉稳。听了模糊的回答,只道:“好,不急。”也不知道是明白他话里意思了,还是真的木头,一点不解风情。方逾拾心道:成熟男人就是比年下难搞。不过梁老师也不是一般成熟男人,以前遇到的哪些,哪个能忍得了那么多次撩拨?“梁老师,您飞机约的几点?”包机也不是想飞随时飞的,就算走特权,也需要预约时间和审批。梁寄沐说:“还有两个小时。”从现在出发到机场,开车差不多一个小时,再到机场签证准备一下,时间刚好。他们隔着手机安静片刻,还是梁寄沐先打破了沉寂。“你说得对,我确实该走了。”方逾拾转过身:“五分钟,耽误得起吗?”“什么?”“站在原地,别动,我就耽误你五分钟。”他连鞋都没换,万幸这酒店的一次性拖鞋高级,底厚防滑,跑起来都不会摔倒。楼下。梁寄沐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上下眼睫轻轻碰了碰。“梁寄沐!”远远的,方逾拾声音传入耳中。清晰,响亮。让别人听见,估计要赞一句胆大包天,竟然敢直呼姓名。梁寄沐也不知道怎么就明白了,放下手机张开双臂,稳稳当当抱住扑过来的炮弹。炮弹心满意足地蹭了蹭他肩膀:“暖和。”“穿成这样就跑下来?”梁寄沐脱外套的动作利落干脆,把人裹起来,“衬衫扣子还只扣了两个。”慌慌忙忙跑下来,能顾得上扣两个就不错了。方逾拾挑了下眉:“时间不等人嘛。”“但我会等你。”梁寄沐笑道,“这又是习惯?”某人之前说过,临别前要拥抱。“不止。”方逾拾弯弯眼睛,松开他,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还有我们一周见不到的原因在。”梁寄沐抬了抬眉骨。“我耽误完了。梁老师,一路平安,工作顺利。”方逾拾亮出锁屏时钟,“您要迟到了哦。”梁寄沐:“。”小混账。……次日,方逾拾刚踏进和林北谦越好的咖啡馆,屁股还没坐下,就听林北谦淡淡道:“新衣服不错。”方逾拾低头,看到了昨天还属于梁寄沐的大衣。“别阴阳怪气啊,我知道你们昨晚在前台见面了。”他扶着额头坐下来,招来服务生:“一杯冰美式,谢谢。”宿醉还熬夜,再优越的脸也无法避免浮肿。林北谦喝了口热腾腾的摩卡:“你不是有洁癖吗?”“明知故问。梁老师的衣服有价无市,不比新的值钱?”方逾拾不客气地拿起他盘子里司康,三两口咽下,“林北谦,枉你是个医生,天天吃这么多甜的不怕高血糖?”林北谦对他后半句话熟若无睹,意有所指道:“衣服值不值钱不知道,反正你现在的样子挺不值钱。”方逾拾翻了个白眼:“林医生,别告诉我你今天喊我出来就是找我斗嘴的。”林家这边事基本定下,等年后就可以顺利进展,着手收购股份了。林北谦今天忽然约他,他还真想不到什么别的原因。“当然不是,我的时间不会耽误在没有意义的事上。”林北谦又点了两个小蛋糕,才抬头道,“梁教授给你说见过我了?”方逾拾:“他没说,但昨晚那个点你也在,除非你们不在一个次元,不然怎么都要见到。”“那难怪。”林北谦低声笑了一下,温润尔雅,“难怪你没听说,我以前在y国见过他的事。”“你在y国的时候不是给我工作的吗?”方逾拾说一半,挺直了腰背,“你见过他?什么时候?认识过吗?提到过我吗?他见过我吗?你给他说过这些吗?”“别紧张,深呼吸。”心理医生就是稳,被炮语连珠的问题轰炸,还坐得一本老正,“你在担心什么?你知道的,就算是吸烟染头喝酒蹦迪,梁教授那种人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偏见。”“我不是怕这个……”司康的甜腻逐渐从味蕾上退却,方逾拾对他的小蛋糕也不感兴趣,只能抿了口苦涩的冰美式。“林医生,如果你有一天发现,关系很好很亲密的人,实际上和表面人设完全不一样,一开始就是为了钱接近你,制造的完美谎言,你会怎么想?”林北谦当真摸了摸下巴,颇为认真思考起来:“我应该……”方逾拾竖起耳朵,仔细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