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不染了?”方逾拾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染,我爸不太喜欢。”他托着下巴看向窗外,今晚夜空没有云,月亮特别圆。华人骨子里大概就透着文雅,古人望月思人的心绪传到现在,也是常见。方逾拾忽然就很想诉苦,说说方廉的坏话。他小声道:“梁老师,如果我说我不喜欢我爸,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懂事?”梁寄沐放下了车顶,晚风擦着车窗扫过他们的头发。很凉,很爽。方逾拾享受得喟叹一声。梁寄沐反问:“困吗?”方逾拾吹着风,神清气爽:“感觉还能熬一宿。”“不能休息不够。明天早上飞机改个签吧,签到下午,我送你去机场。”梁寄沐温声道,“现在,带你去染发。”第38章 方逾拾早上醒来, 站在镜子前,还没能适应一头浅蓝灰毛。漂了两遍才染上去的颜色确实好看。他颇为满意地撩了把刘海。这颜色其实挺挑人,说是显白, 但要是皮肤黄一点或者五官平一点, 都会成车祸现场。幸亏他皮肤不仅跟瓷玉一样好,还遗传他妈有张得天独厚的脸, 素颜都精致地能去娱乐圈出道。方逾拾拨弄着发顶, 忍不住又想到昨晚在理发店的场景。他选择恐惧症偶然发作,对着一本厚厚的发色例子纠结不已, 循环反复地问,拿钱办事的tony都快崩溃了,梁寄沐还很有耐心地帮他参谋。最后选了个工序繁琐的颜色,tony老师哈欠连天, 梁寄沐一个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大忙人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一直静静坐在沙发上等他。他头发做好的时候,还第一时间上前笑着夸他好看。方逾拾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脸被夸。听了二十多年彩虹屁,昨天听到那句“小拾总真帅”,耳朵还是没出息得跟他妈猴子屁股一样红。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太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脾性了, 喜欢一个人或者一个东西的时间都很短暂,梁寄沐和他以前遇到的那些花花公子不同, 他得忍住, 不能对这人出手。真心都要用真心换。方逾拾承认自己对梁寄沐有点兴趣, 但还没到谈真感情的地步, 梁教授估计也不会接受这种玩闹似的关系。得不到的东西, 他不会执着太久。就像布加迪, 就像手办模型……慢慢的自然就放下了,时间问题而已, 不值得多费心思浪费时间。不过在此之前,他乐意享受和梁寄沐相处的感觉。方逾拾收拾好行李,坐在客厅打了个电话。“梁老师,我整装待发啦。”昨天约好的要送他,梁寄沐让他准备好就打电话。手机对面两声,梁寄沐说:“二十分钟后,下楼等我。”方逾拾不确定道:“真的没有耽误您时间吧?看您最近挺累的。”“不怎么忙,交代一下学生作业而已。”梁教授说出来的话莫名有信服力,方逾拾稍稍放下心:“梁老师还没吃晚餐吧?饭团吃不吃?”梁寄沐问:“你做的?”“对啊。”厨房废物也是会团饭团的,方逾拾道,“卖相不好味道不错,我可以给您挑个形状最规整的!”梁寄沐笑道:“我的荣幸。”成年人直接话不用说得太明白,虽然没人明说,但他们都知道,昨晚之后,两人之间关系近了不少。方逾拾想,跟梁老师当个朋友也不错。这个点机场人多,堵了大概有半小时才找到停车位。梁寄沐执意要送他上去,方逾拾半推半就答应了。商务舱不像经济舱,什么事儿都要自己干,刚一迈入大厅,就有人来帮他办理值机,速度快得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就要say goodbye了。他无奈道:“都说了不用上来。梁老师,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起的不是功能作用,是精神陪伴。”梁寄沐挑了下眉,把一张名片递过去,“有什么麻烦找他,渡盛分公司的ceo,他在京城还算有话语权。”方逾拾哽住:“我忽然有种……”梁寄沐:“什么?”方逾拾:“有种面对老父亲的感觉。”“……”梁寄沐眼神肉眼可见危险起来。方逾拾求生欲极强,找补道:“开玩笑开玩笑,我爸可没有梁老师好。”“别把我跟你爸比了。”梁寄沐痛苦地扶额,“进去吧,实在解决不了的就给我说,不要自己硬抗。”方逾拾“嗯”了声,进去前回头看看他,纠结了咬了咬唇。梁寄沐以为他还有什么难言之求,主动道:“还有什么事吗?”“啊,也没什么大事。”方逾拾小跑过来,轻轻抱了他一下,“不好意思啊梁老师,冒犯了。我习惯临别跟人抱抱了,短时间内不太好改。”梁寄沐愣怔几秒的功夫,腰还没被暖热,始作俑者就抽身而去,拍拍屁股,不管惹起来的火。喜欢抱抱?这是跟谁养成的习惯?……方逾拾不知道自己一句话造成了什么误会,没心没肺眼睛一闭,一觉睡到京城。京城没海城的霓虹灯多,富得比较内敛,看上去朴素无华,内里的奢靡只有身处其中的富贵人家才知道。这不太符合方逾拾的行事作风,他每次踏进这块土地,都能感觉到压抑。要不是为了扫墓和查询袁莉这几年的动静,方逾拾十年都未必会来一次。他出了机场直接打车去往市中心某家私人医院。“您好,找一下你们林院长,没有预约,但你直接给他说我名字就行。”医院前台,方逾拾抬手递上自己的名片,“给他说急事,他不见我我就去他家门口蹲着。”前台护士:“……”要不是小哥长得一脸正气,她高低得报个110。院长办公室的电话不好打通,护士习以为常试了好几次,才传来林院长睡意朦胧的声音:“抱歉,刚刚在忙,没听见铃声。”“没关系的院长。”护士对他的声音没有抵抗力,一点怨气都发不出来,“是这样的,前台这有一位叫方逾拾的先生要找您,您看有时间见面吗?”林北谦想都不想便道:“不”护士:“他说您不见他就去您家门口蹲。”林北谦:“不需要多问,放他上来。”方逾拾就这么成功的踏上了院长专属vip电梯。这栋医院顶楼一整层都是林院长一个人的,多少豪门权贵砸钱也不一定能上去,方逾拾进得跟散步一样简单。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办公桌前的黑发青年刚收起枕头,厚重无边镜片下温润的黑眸尚有困倦痕迹:“袁女士的病情情况我已经分析好给你了,你现在找过来是做什么?我之前说过,帮忙归帮忙,职业操守不可能违背,病人的隐私我不会泄露。”“不是来问您要原病例的,别害怕。”方逾拾把一盒海城排队王家的甜甜圈递过去,“是有事相求。”林北谦没着急收,公事公办道:“先说事情。”“我需要您在京城的势力,帮我查清楚袁莉在京城这段时间接触过的所有人。”方逾拾说,“越详细越好。”林北谦淡淡喝了口茶,摇头道:“你知道的,林家不会掺和枫御的浑水。”“我知道,所以我说是‘您的势力’。”方逾拾笑道,“我知道林医生有自己的手段,就看您愿不愿意帮了。”林北谦看了他会儿,轻轻笑了一下:“你脑袋转的速度,倒是和林釉表姑一样。”林釉是方逾拾母亲的名字。也是林北谦血缘关系浅淡的表姑。追溯到亲情链根源,他俩还能勉强算兄弟。林家原先在海外发展,是最早一批入驻京城最有钱的财团之一,名下各类私人银行和基金会遍布世界各地。于此相当的是,他们家族人脉支线和家产一样多,族谱比古代皇族还乱,只有想象不到的狗血,没有不存在的瓜。林釉本该是“嫡长女”,因为缺心眼的外国佬父亲顶撞了林家家主,这条直系整个被踢出了林家。生来没受过苦的大小姐人生急转直下之际,遇见了当时还年轻气盛的方廉,脑袋一热,坠入爱河,毁了一辈子。林北谦是偏系中的偏系,偏到和林釉血缘关系都快断了,厚积薄发,靠着出色的脑子和成绩,前些年成为家主最宠爱的后辈。至于其中方逾拾出了多少力,除了他们两本人,谁都不知道。这也是林北谦几乎不会拒绝方逾拾请求的原因之一。他支着脑袋,把电脑上一份早准备好的文件打开:“早就给你查清楚了。不过里面有些人,你现在的暂时还动不了。我的领域也跟你们没关系,帮不上忙。”林北谦只在金钱上受宠。林老爷子并没有让他继承家产的打算,而他本人也只要钱,一心搞心理学学术,无心继承权,自然帮不上方逾拾什么忙。袁莉确实有手段和胆识,方逾拾看着屏幕上一连几个对赌协议,太阳穴生疼。对方既然拥有袁莉的对赌协议,必然不会简单听几句大道理就站在他这边。但是如果没有这几个大佬的支持,决定性的几支股份回收可能性,几乎为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