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你没出老千吧?”方逾拾耸肩,用法语回道:“骰盅是你们的,我上哪儿出老千?”那些人心服口服地干完一瓶酒。方逾拾陪他们喝完,起身打了招呼:“你们继续玩,我去那边调个酒。”这一桌现在就他喝得最少,大家醉醺醺的点头,谁都没精力去想他到底还回不回来。方逾拾拐了弯,直上二楼,挑了个卡座,一边喝酒一边往下看。林北谦那家伙最近仿佛沾染上了什么恶疾,天天晚上打电话给他洗脑。心理医生最厉害的手段之一就是口才,他无可避免地被说服,听从对方的建议,在梁寄沐看不到的地方,静静看这人玩。他点了点耳麦,百无聊赖跟林北谦聊天:“你不让我去跟人家玩,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林北谦特别懂:“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方逾拾:“……”林医生,你真是货真价实的心理学博士。林北谦问他:“梁寄沐在干什么?”“在跟人家打牌,看样子赢了不少。”方逾拾打了个哈欠,“等会儿喝酒让他买单。”“说得跟他熟了你就不让他买单一样。”林北谦不客气地嗤笑,“他没跟别人耳鬓厮磨?”方逾拾扯扯嘴角:“他洁身自”话音未落,就见调酒师把酒推给梁寄沐的时候,手指从他带着半指黑手套的腕部轻轻擦过。方逾拾瞬间握紧了酒杯。林北谦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调笑道:“洁身自好?”方逾拾喉咙发痒,没回答。梁寄沐像个没事人一样,并没有在意调酒师的小动作,端起酒一饮而尽,两指推着空杯子过去,低声说着什么,应该是又点了一杯。方逾拾死死拧起眉,杯子里的冰块都化了,他也没再喝一口。林北谦道:“看着不舒服?”“废话。”方逾拾重新加了冰块和伏特加,连喝几口,压下闷火,“我等会儿要是喝醉了把他家拆了,你得负全责。”都怪林北谦的馊主意。“你要是因为这事儿拆他家,梁寄沐估计得送我套别墅。”林北谦笑眯眯道,“别喝太多,喝吐了我就惨了。”方逾拾没听清他似是而非的调侃:“我真是脑子抽了才听你的,现在像个变态一样搁这儿看他,有什么意思?”“第一,饱眼福。第二,治治你那碍事儿的洁癖。”林北谦说,“反正你不下手,以后总有人下手。”方逾拾心里又开始窝火了。“你就非要现在给我说吗?”明知道他现在对梁寄沐图谋不轨,还在这儿挑火?林北谦说:“要不是看在五百万的份上,你以为我那么闲陪你聊天?”方逾拾不想理这个见钱眼开的人,沉着脸靠在扶手上,垂眸看下面那人。调酒师碰了一下没被拒绝,大概是得到了鼓励,再推过去的时候,动作又大了点。梁寄沐这回倒是又反应了,直接摘掉那只手套扔一边儿,端着酒换了个位置坐。方逾拾还没来及松气,就见他低下头,跟旁边女人说着什么。很正常的交谈姿势,偏偏他就看不顺眼。操!就不该让他一个人去玩!方逾拾忍无可忍起身,肩膀却被人搭住了。他懒洋洋侧目,和一个高大的混血西装男对上视线,对方用一口流利中文道:“你也是华国混血?”方逾拾看到了他脸上的银丝边带链眼镜,一时间没把人手打出去:“同胞?”那人痛苦地捂住脸,可惜道:“初中成绩不好,我妈把我国籍给改了,出国上的高中,现在正在努力拿回国的绿卡。”方逾拾乐道:“那你加油,我们国家绿卡可不好拿。”“已经努力好多年了。”那人叹道,“你怎么拿的绿卡?”“我正儿八经华国人。”方逾拾没好气道,“我只混了四分之一的血。”那人也笑了:“好吧,我一半一半,没你纯。不过也是缘分,打一把?”他指了指一旁的桌球。方逾拾对他感观还不错,余光瞥见梁寄沐一局牌还没完,便答应了。两人随便聊了会儿,方逾拾才知道对方叫祁炎珩,只大自己两岁,还是本科时候的同级校友。祁炎珩叹气:“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你比我小两岁都毕业了,我他妈还没毕业,也不知道当年为什么要考这个逼研究生,这破学上得真有意义吗?”他成绩确实烂,现在学分没修够,还延毕着。方逾拾看他那张典型的混血脸操着一口流利国粹骂骂咧咧,嘴角抽了抽:“你不该穿西装,你应该穿老头衫。”这样骂起来才地道,不至于出戏。祁炎珩笑了半天:“这不是想着来酒吧玩搞点情趣吗?我平时不穿这样的,为了等会儿玩制服才穿的。”方逾拾手一顿,白球擦过全球,碰到壁上。感谢万恶的丰富想象力,让他在瞬间脑补出了梁寄沐西装革履戴眼镜玩制服的样子。“低级失误啊。”祁炎珩吹了声口哨,看他出神的样子,饶有兴致道,“你觉得我这身打扮怎么样?”方逾拾看他一眼:“把嘴巴闭上的话,还不错。”“我也这么觉得。”祁炎珩正了正脸色,人模狗样问他,“那你晚上要不要跟我约?”方逾拾还没说话,一只手就抢了过他抱着的杆。他侧过头,眼瞧着梁寄沐面无表情走到桌边,微微俯身,随手把杆子送了出去。看起来力气不大,杆打球的声音却惊得人心脏一跳。白球猛地撞开对方的半球,毫不客气地撞上壁又反弹回来,在围观人员的惊呼声中打在二号上,又再次碰到五号。五号啪地一声掉进球袋,还没稳住,一旁的二号又掉进了相同的球袋,两颗全色球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桌子上瞬间只剩下四个半球一个全球和黑八,其中被撞开的半球们晃晃悠悠打着颤。精彩绝伦的连锁球。祁炎珩愣了愣:“沃日。”方逾拾也愣了:“你这么会的吗?”梁寄沐没吭声,把球杆还给方逾拾,在他对面站定:“你要跟他约吗?”方逾拾接过杆子,抬起头来:“你觉得呢?”梁寄沐向来容易藏光的灰色眸子一点亮都没有,逆着那些吊灯,沉沉看着他。“我不知道。”方逾拾看了他会儿,用杆子点着他肩膀推开,三两步站到桌边,把杆子对准了其中一个蓝白10号半球,轻佻道:“这么巧,我也不知道。”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梁老师,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约我吗?”梁寄沐这回半秒都没停顿:“嗯。”方逾拾笑起来,把手撑在台面上,弯下腰来。“如果能把7号球打下去,我就跟你走。”7号酱色是这桌最后一个全色球。此时它正对右上角的洞,只要玩家乐意,10号完全可以把它击落。只要乐意。梁寄沐倚靠在台球桌旁边,没吭声。他动作仔细地拉住方逾拾腰间将起未起的衣摆,不让腰有半分露出可能。方逾拾两只手都忙,没阻止他的举动,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忽然冷下声音:“换一只手。”梁寄沐拧起眉,最终没说什么,换了仅剩那只戴手套的左手帮他扯住衣服。方逾拾这才不予计较,嬉笑着问道:“好不好?”梁寄沐看了眼目瞪口呆的祁炎珩,落下眼睫,藏住泛寒意的眸子,淡淡应下:“好。”方逾拾无声“啧”了下。这么淡定呢?他心存不爽,没忍住歪了歪杆头。不等再调整,衣摆骤然失去支撑,腰整个被握住,握杆的手被死死禁锢在发烫的掌心。方逾拾“我操”一声:“你干什么?”“在犯规。”梁寄沐贴在他耳边轻声应了一句,抓着他的杆,二话不说击中10号球。10号径直发出,球心对球心,满满当当撞在7号身上,不出意外地将其碰进球袋。方逾拾愕然直起身,杆被强迫放下。梁寄沐从后面单手揽着他腰,另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把额头埋进他颈间,闷声道:“跟我走。”方逾拾气笑了:“你犯规还想我跟你走呢?”“你没说不许犯规。”梁寄沐叹了口气,软下语调,“跟我走吧。”方逾拾被这一声叹得没了脾气。他对被忽视已久祁炎珩无奈笑笑:“不好意思啊,他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