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妈……”郑平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里面倒是没有什么泪痕,但声音却干涩的厉害,“你从小到大都只考虑我哥,可明明我也是你的儿子啊。”“你不是!”胡兰一瞬间怒目圆视,像是一头被踩到了逆鳞而开始发狂的狮子,“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说了无数遍了,你是夏勇那个强/奸/犯的儿子!”“你原本是没有资格来到这个世上的,我恨不得在你生下来的时候就一把掐死你,但我还是把你养到这么大了。”是了,胡兰不仅欺骗自己,还欺骗别人。在郑平刚刚学会说话,开始懂事的时候,胡兰不停的向他灌输,他是夏勇强/奸了自己以后生下来的孽种。而郑平也因为这个身份,一直在家里面活的像是一个透明人。他一直以为胡兰所说的强/奸的事情是真的,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一种错误,他天生就带着罪孽,他在家里面永远都是吃最少的饭,干最多的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劳任怨,他以为这样可以孰清楚自己身上的罪过。郑平知道夏勇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胡兰每次提到夏勇的时候都是那样的悲痛欲绝,因此郑平从未想过要去认祖归宗。他就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这辈子就只有胡兰和郑泽君两个亲人。他以为他这样做,就算没有办法彻底赎清楚他自己的罪过,可他终究和胡兰与郑泽君是血脉相关的亲人,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十多年,就算是养只狗,恐怕都会有感情吧。可胡兰……竟是宁愿从来都没有生下过他吗?郑平眨了眨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掉眼泪。胡兰无比厌恶的扫了他一眼,“不要喊我妈,我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当没有我这个妈。”她毫不留情的说出了这世间最残忍的话,“你也知道你的身份有多么的见不得光,只要你今天替你哥顶罪了,我就当你报答了我这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从今往后,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一笔勾销……”浑身僵直的郑平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变得稀薄了起来,耳畔出现阵阵轰鸣,只看得到胡兰的嘴唇在上上下下的开合,具体说了些什么却是完全都听不到了。在这短短十几年的人生里,郑平最渴望的事情就是母亲能够多分一些眼神到他的身上来,能够和他多说几句话,关心关心他。可当胡兰真的将目光全部都投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发现竟然原来是这样的痛苦。感觉自己的胸腔里面有无数把刀子在胡乱的挥舞,几乎快要将他的一颗心都给切的支离破碎了。最后,浑身颤抖着,几乎连站都站不稳的郑平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好!”“我答应你们。”说完这话,他整个人好事都被掏空了,颓然的跌坐在了地上。可在一旁的母子两人,却没有任何一个将他搀扶起来,只自顾自的沉浸在事情已经办成的喜悦当中。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恢复了那个翩翩少年郎的郑泽君嘴角微微上扬,愉悦的心情毫不掩饰,不断的从他的眉眼当中溢散出来。既然郑平已经答应了下来,那么后来的事情发展就很顺利了。郑泽君将胡兰和郑平两个人带到了案发现场,那是在从镇上的学校返回村子的路途当中的一片树林里。高三的学生要上完晚自习才回家,这个点儿已经很晚了,大部分的村民都吃完饭躺在了床上准备休息,因此也并没有什么人路过,没有人发现林星灿已经死了。她衣衫不整的躺在泥地上,下/体一片狰狞,浑身上下还有多处的刺穿伤。郑平看了一眼林星灿的尸体,又扭头望向郑泽君,“你都做了些什么?一字不落的全部说一遍。”郑泽君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直视郑平,可为了自己能够不去坐牢,他还是强忍着这种不适感,把自己所有的卑劣,都展示在了这个自己一直都瞧不起的弟弟面前。因为他们俩是在一个村子里,所以基本上每天放学以后都一起回家,这样路上也能有个伴。走半路的时候,郑泽君将林星灿拉到了树林里面表白,因为学校里面有很多谈了恋爱就导致成绩下滑的小情侣,所以郑泽君觉得如果林星灿和自己谈恋爱的话,说不定也会成绩下滑,这样他高考的成绩就可以超过林星灿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林星灿不仅拒绝了他,反而还呵斥他小人行径,甚至说要把他表白的这件事情第二天告诉老师。郑泽君一时着急,就将林星灿给控制了起来,用书包带子绑住了她的双手,把她给侵犯了。他之所以会选择这样做,还是从他母亲胡兰的身上学来的。一个孩子小的时候,父母给他灌输什么样的思想,他就会长成什么样的人,胡兰整日里当着郑泽君的面骂郑平是个孽种,哭诉自己被夏勇毁了一辈子。所以,郑泽君以为只要他也如当初的夏勇一样侵犯了林星灿,那么林星灿的这辈子也就毁了。而且那个时候的名声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极其的重要,他敢肯定,无论是林星灿还是林星灿的父母,都不敢把这件事情拿出来正大光明的说。这样一来,他不仅可以获得高考状元,还可以得到一个优秀又漂亮的妻子,简直就是两全其美。但林星灿的选择又一次出乎了郑泽君的意料。林星灿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大吼大叫,只是沉默着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拔腿就跑。郑泽君看出来了,林星灿要跑的方向是镇子的方向。她要去报警!不能报警,无论如何也不能报警!郑泽君从书包里面掏出来了削笔刀,三两步冲上去扯过林星灿的衣领,将她拖回了原地,然后用那把削笔刀,一下一下的捅死了她。再接着便是,郑平将林星灿身上的血抹在了自己身上,一步一步走到了镇上的警局里面报案自首。赵云归果真不愧是干了十几年的老刑警,一下子就抓住了胡兰所讲述的真相里面不对劲的地方,“郑泽君捅死了林星灿的那个削笔刀到哪里去了?”他查过当年的卷宗,案子判定的时候是根本没有凶器的,只在纸质的档案上面记录了郑平所说的,他开始因为害怕把凶器扔到了山脚下的小溪里。当时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们也去溪水里面打捞过,但却并没有找到削笔刀的存在,考虑到溪水是活水,很有可能被冲到了下游去,再加上郑平将案件的细节说的一字不差,警方就没有再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寻找凶器。胡兰猛然一惊,她突然想起来,当初那个削笔刀,是她亲手从郑泽君的手里面接过来的,现在调查案子的技术那么发达,万一要是查出来上面有她的指纹……她目光躲闪着,咬紧牙关不愿意承认,“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不记得了。”赵云归用力拍了一把桌子,声色俱厉,“你还不说实话?!”“在院子里。”言晰轻轻拍了拍赵云归的手臂,“找人挖一挖吧。”他一直在观察着胡兰的微表情,在赵云归询问凶器在哪里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撇了一眼屋外的院子,但又很快的就把目光给收回来了。胡兰没有受过什么特殊的训练,一个普通的老年人而已,下意识的反应做不得假。“不是,不在这里,”胡兰一下子就慌了,她站起来,试图抓着赵云圭的手臂阻止他的行为,“小刀扔到溪水里面,被水冲走了,不在我的院子里。”“在不在这里,不是你说了算的,”赵云归逼视着胡兰,这个女人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很无辜,可案子所有的悲剧却全部都是因她而起,“我们看的是证据。”“胡兰!你个贱人!”得知真相的夏勇恨不得直接一把掐死胡兰,如果不是当地的那两名警员拦住他,且他的双手又被赵云归用手铐铐了起来的话,怕他现在已经一个大逼都打到胡兰的脸上了。早年被胡兰毁了子孙根,导致这辈子再也没有办法有孩子,他也认了,毕竟是他当初做事不地道。可郑平错了什么呢?那样一个无辜的孩子。他才刚刚得知,他尚且有一个儿子在这个世上,他都来不及高兴一下自己后半辈子终于有儿子养了,却又突然得知这样的噩耗。“你给我老实一点!”赵云归斥责了他一声,“当着警察的面都这么嚣张,你还有什么事不敢干的?”夏勇急得大叫,“我儿子都被她毁了!”言晰顿觉无语,不掩声音当中的冷意,“若你当初好好谈婚论嫁,不做这种毁人婚姻的事,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后果?”“不要觉得这是只有胡女士一个人的错,你也难辞其咎。”“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夏勇本身并没有犯事,之前给他戴上手铐,也不过是怀疑他当初侵犯了胡兰,此时无悔既然已经解开,他的手铐也就解了,就在打开手铐的一瞬间,他就猛然间的给自己左右开弓。他下手是用了狠劲的,直打的那张黝黑的老脸都浮现出了几抹红色来。“都是我做的孽,都是我做的孽啊……”夏勇蹲在地上,悲痛欲绝,他那么乖巧,懂事,孝顺的儿子,怎么就落了这么的一个下场呢?胡兰因为做假证,窝藏凶器,要被带去警局。就在一群人即将要离开的时候,夏勇跌跌撞撞的从后面跑了过来,“警……警官……我儿子被关在哪个监狱,我能去看看他吗?”言晰回头,写下一个地址,“你可以申请。”夏勇千恩万谢的接过,“谢谢警官,谢谢警官,你是一个大好人。”——申请了搜查令以后,当地的警局安排了一辆挖掘机,将胡兰小院子里的水泥地面给挖开,警员们涌入其中,将整个小院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成功找到了一把早已经锈迹斑斑的削笔刀。现如今的小孩用的那种削笔刀都是电动的,只需要把铅笔放进去转动一下就可以消的极其完美,但当年用的削笔刀是一种可以折叠的小刀,整个刀身大概有五厘米长,刀片很薄,也很锋利。一名警员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将刀子拿起来装进了物证袋里递给赵云归,“赵队,这个应该就是凶器了。”“辛苦你们把这里恢复原样。”赵云归接过物证袋,对等候在小院外面的工人师傅们说道。虽然是为了寻找证据,迫不得已毁了小院,但这毕竟是属于胡兰的私人财产,他们还是要给人家重新修好的。元山镇当地的警局,现如今也有可以做dna检测的器械了,但因为这个案子当年已经判决,现如今重新拿出来调查的话,就需要翻案。翻案需要向上级层层审批,而江城作为整个江省的省会城市,自然是审批的最高一级部门,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赵云归直接选择了将证据带回去。警局的众人接到消息,早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王诗蕊看到言晰和赵云归回来,走上前用肩膀撞了一下言晰,“可以呀,你这个心理学顾问没有白请,这才几天,案子就有这么重大的突破了。”言晰倒也没有和她客气,眼睛微微弯了弯,打趣道,“是不是性价比挺高?”王诗蕊乐得哈哈直笑,“言晰,你可跟我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有太多不一样了。”几人走进局里,赵云归把证据交给了刘翊浩,他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刘翊浩的肩膀,“这个案子能不能翻案,当年的真相重现于人前,就全部都靠你了。”刘翊浩一下子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倍增,他盯着手里的物证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我尽量。”“赵队,”王诗蕊喊了一声,“局长让你回来以后去办公室找他呢。”“好,”赵云归应道,“我现在就去。”只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又叮嘱言晰,“开了这么久的车,你也累了,局里暂时也没有什么事,你想回去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言晰是特聘来警局的心理学顾问,并不需要像其他的警员那样按时的上下班。心理咨询室刚开,他就去了元山镇,也有些担心王铎他们能不能把事情处理好,“好,那我明天再过来。”赵云归敲了敲局长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了一道稳重的男音,“进来。”他走进去,坐在局长对面,“您找我?”局长点了点头,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推到了赵云归的面前,“想必你也知道,这个案子之所以这么紧急,给了你这么大的压力,是因为郑泽君的身份。”“嗯,”赵云归没有动桌子上的茶,只是面色平静的叙述着,“他是咱们市/委/书/记的女婿。”“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奸/杀案……”“局长,”局长才说了一句话,赵云归的面色就猛然间沉了下来,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了拳,手背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身为一名人民警察,我们的天职就是还百姓以真相,算他是市/委/书/记的女婿……”“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局长颇为无语的斜着瞅他一眼,“你以为我是让你把这个案子压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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