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放亮。
金色的晨光洒落在碧波之上,波光粼粼,天朗气清。
一艘乌蓬小船穿过层层薄雾,朝着远处缓慢驶去。
船头的老船家哼着山歌,轻慢地撑着篙,好不自在。
“小……公子,咱们这样真的好么?要不回去吧?老爷会担心的……”
蓬仓中,一书童小声说着,脸色隐隐有些发白,言语间好像在劝解着什么。
坐在蓬仓边的书生却没有应声,只是眺望着远方浓雾一片隐隐绰绰的山峰,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旋即想到了什么,脸上添了几分坚定。
只听那书生突然问道:“娟儿,你没打听错吧?这山上真的有神仙么?”
正小声劝解的书童微微一愣,旋即神色踌躇,犹犹豫豫道:“许是有的,娟儿听隔壁的王大娘说她侄媳妇的哥哥便来这里寻了神仙,虽然没有仙缘,但却求来了一颗仙丹,吃了那颗仙丹,百病全消,身体好得不得了……至于是不是有神仙,娟儿也说不清楚啊。”
书生微微颔首,脸上多了几分愁苦。
“但愿如此,娘亲卧病已久,眼看药石无用,若是此番不能寻来仙药,恐怕我连娘亲的最后一面都看不到了。”
“几位可是来寻神仙的?”
就在这时,船头突然传来了声音,竟是老船家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篙,原地盘坐着,一对眼睛笑眯眯地望着这里。tiqi.org 草莓小说网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寻神仙的?”娟儿下意识问道。
“那是自然,能来这种地方的,八成都是来寻仙问道的。”老船家神色自然,显然对此见怪不怪。
书生突然问道:“据闻这野狐山上有神仙潜修,老船家可知这山上可是真的有神仙?”
“自然是有的。”
老船家笑道:“小老儿我在此渡舟二十年,早在二十年前便见识过这座野狐山的神异。”
二人闻言,皆是脸色一喜。
书生连忙问道:“不知是何等神异?”
老船家只是微笑。
书生立时会意,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便递了过去。
老船家顿时眉开眼笑地将铜板塞进怀里,继续道:“便是当初刚做渡船活计时,小老儿我正载客渡江,前一刻还是风和日丽,转瞬间便乌云密布,那乌云的中心便是那座野狐山,之后便有八九道恐怖雷霆瞬降而下,皆是落到那山顶,那场面简直宛若灭世……后来小老儿才知道,那是老神仙在渡仙劫。”
“这还不算什么,此前小老儿载过一老一少两客人,那老的气息衰弱,一副将死的模样,那两人便是上了野狐山,待三日后,两人回程,便是我亲自摆的渡,你猜怎么着?那老人竟是白鬓复黑,走路健步如飞,哪儿还有之前气若游丝的模样?”
“如这般的事情,小老儿见得太多了,所谓生死人药白骨,对于神仙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老船家摇了摇头,一副叹为观止的赞叹之色。
旁听二人皆是神色震撼。
就在这时——
“船家,看你这般模样,每日求仙之人有很多?”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穿透蓬仓,落入所有人的耳侧。
主仆二人闻言纷纷回望,眼睛顿时一亮。
只见蓬舱的另一头,一位独客头戴斗笠倚坐在那里,手中捧着本书,眼下那脑袋微微挑起,一对俊秀的眼眸从斗笠下穿过,饶有兴趣地望着老船家。
此前这独客只是坐在那里看书,又是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两人便下意识忽视了此人。
可眼下……
“小……公子,好俊的郎君!”
“怎方才没发现?”
“也不知是否婚嫁,若是做姑爷……想必也是极好的……”
娟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独客,嘴里小声说着。
书生脸上泛红,眼神如受惊的小鹿儿般慌忙躲避,低声呵斥道:“娟儿!不得乱说!”
“自然是极多的。”老船家神神秘秘道:“可这进山的可远比下山的多得多。”
“哦?这是为何?”
“那是因为……山上有吃人的妖魔。”
吃人的妖魔?
几乎是同时,一主一仆两人身子一僵。
那独客却是没有什么惧怕,只是那嘴角挂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娟儿连忙问道:“既然山上有妖魔,为何那位神仙不降妖伏魔?”
“那怎使得?”
老船家笑道:“这神仙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得,既然求仙,怎么也要表示一下诚心,估摸着神仙是把这妖魔当考验了。”
“不过几位也无需担心,小老儿此处正巧有几枚从城隍庙虔心求来的护身符,持有此符,便无妖魔侵扰……”
“烦劳船家割爱!”
话还未说完,便见书生从怀里摸出了一枚碎银,放到了老船家面前。
老船家却是皱着眉头,继续道:“这护身符可不同寻常,小老儿我还寻了高僧加持,是开了光的神物……”
“不知船家如何才肯割爱?”
“这……”
老船家犹豫了一下,伸开了一只手。
“五两?”
书生微微蹙眉,旋即释然。
“倒也不贵,还请老船家割爱!”
……
不过须臾之间,便有一笔五两巨资的买卖在眼前完成。
张易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须知他经营一家书铺,一月流水才二三两银子。
没想到区区一个摆渡,便能谋得如此暴利!?
而且看这主仆二人露出喜色,将那护身符藏在身下,估摸着是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忽然,他乌黑修长的眉头轻轻一剔。
目光微凝。
再想到方才两人的窃窃私语,他的脸上旋即露出几分释然。
原来是哪家足不出户的富家小姐啊。
“这位客官,可需要护身符?”
正想着时,耳边突然传来了船家的声音。
抬头望去,船家满脸笑容,如同一朵老菊花般望着自己。
那模样,仿佛是看着移动的财神爷。
“山中有妖魔,若是无护身符,恐怕会遭灾的,钱财哪有性命重要?”船家嘴里低声说着。
张易却脸色唰地一下冷了下来,转过头去,语气生硬。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