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观前街回南府的路上,南寿走得是相当神气,抬头挺胸,脸上还带着很分明的开心。
他也不怕秀这种神气给路人看,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嘛。
南寿喜欢这时代的理由加一...老百姓的生活实在是太平淡了,要拿个头条,简直一点难度都木有。
他心里非常有把握,不出两三天,这整个姑苏城里最热门的话题,肯定是之前在观前发生的那一幕。
疑似京师禁卫的骑士专程送急函给自己啊~
而自己当场拆开看完之后,还立刻小心收起信函,朝着西北面遥遥行大礼,一脸的感动与欢喜。
再加上为骑士精心设计的细节和路线。
且看吧,不出半个月,整个江南府就会流传起南府皇恩不减的消息来。
嗯,那骑士自是南寿亲自安排的,目的就一个,顺顺利利完成冠礼,省得某些不省心的家伙递爪子、瞎添乱。
南寿可不止是个帅逼,穿过来之前,他可还是个纵横商海的奇葩啊。
手法能被商学院拿去当示范案例的人物,又怎么会将那些小沟坎放在眼中?
而且他做事的风格一向是守正御奇,天马行空,就算是自己一手戴起来的团队,很多时候都猜不到他下一步会怎么打。
但只要是他拿定了主意的方案,打出来的效果还往往极好。
这次也是一样,南寿之所以搞这么一出,又不怕被秋后算账,就是因为之前收到了一个消息。
也就是由着这么一个混不相干的消息,他就轻松编出个剧本。
消息是什么呢?他二舅快要到姑苏了。
他二舅不是什么大官,至今仍是白身一个,但南寿就是能利用起来。
事情总有个前后脉络,先从他二舅那边说起吧。
南寿他娘,也就是之前南府的主母,是出自御史府的千金。
御史,就是南寿他外公,易老爷子了。
当然,易老爷子现在已经不当御史了,三四年前便告了老,在京师自家府里荣养。
易府的老主母,也就是南寿他外婆,生有二子一女,这仨肯定是嫡的。
由于易老爷子官声好名望高,所以长子荫了父亲的泽,早年便入了官场,如今在工部里当侍郎。
次子,也就是南寿的这位二舅,却对宦场生涯没什么兴趣,快五十了,还是整天以跟京中一堆文友吟诗做赋为乐。
还有个老来嫡幺女,自然就是南寿的母亲咯,远远嫁到了姑苏。
这位便宜二舅虽然不喜科考不爱当官,但却是个极重情意的,据说当年妹妹待字闺中时,兄妹感情就很好。
老南腊月在京师出事那会儿,他就担心的不得了,生怕妹子太过伤心,便死活要跟着老南的棺椁一起下江南,也好宽慰开解小妹。
不曾想,人马才刚到宋州呢,他就因为水土不服而病倒了,只得暂且留下,将养身体。
要在后人看来,五十都不到,那还是中壮年啊,怎么搞这么脆弱?
...因为这会儿是古代啊...是四十不到就能自称老夫的古代啊...这会儿的平均寿命了解一下?
就像贵叔,已经是偌大南府的中梁砥柱了,可人家其实也才四十左右。
要不能有果果那么个十来岁的憨闺女?
嗯,继续说他二舅的事儿。
他二舅在宋州养身体,养了一两个月,堪堪有点起色准备继续启程,结果,又收到了妹子的讣告。
这下子,整个人竟像是去了半条命一半,咔嚓一下,又躺倒了。
文艺中年嘛,情感好像总是要脆弱细腻些的。
当时的原版南寿只知道借酒浇愁往死里灌自己,哪里懂安排。
好在还有贵叔撑着,不但得担心少爷,还得赶紧帮着延请江南名医、并丰厚盘缠远远送去宋州。
这病来如山倒病区如抽丝的说法,一点不假。
又是快两个月过去,那边才传来了二舅老爷红蓝半满,又可以继续南下的消息。
当时新南寿从口音班刚肄业,听贵叔把府里面里里外外的担心这么一汇报,当即便有了内外两个决定。
对内,当然是三个老妾和四个大丫头的安置。
而对外嘛...密信和行头,是直发往二舅手里的,怎么都是二爷出行,身边有得力伴当。
造势借势,因势利导,是南寿惯用的手段。
血淋淋的撕逼打脸,俗不俗?傻不傻?耗不耗资源人脉?
他还是更喜欢四两拨千斤,觉得这才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大智慧。
有点力气,还是攒起来的好,这样刀刃真正出鞘时,才能一击,致命~
当地官场?木渎宗祠?各种风向?...一名骑士不就搞定咯?
各种揣摩和各种不可言,在别人眼里是麻烦,可到了他这儿,却是最最好用的妙物。
如果以后真有尾巴也不怕...少爷我收到二舅将至的急函,还不许开心了?还不许激动了?~切~
他挺胸突肚走在前头,贵叔瞧他背影的目光里也闪过很分明的赞叹与欣慰。
...果然是老爷主母地下有灵...瞧瞧如今少爷这不沾半点烟火气息的手段...啧啧啧...而且少爷还只是弱冠啊...
可才又跟着走出去十来步,南寿却突然停住了。
街边上好像有动静呢,围了十来个人在那边,也不知道在干嘛。
南寿那颗爱八卦的心轻轻松松就被撩了起来,伸了伸脖子,干脆又转向朝那边走去。
贵叔和两名护卫赶紧跟上。
这儿可不是观前街了,是从观前回南府的路上。
也不比后世的生活方便处处街边店,整个姑苏城里除了观前那样的大市集,其它街道两边大多是寻常人家和一个个坊。
能聚起人来,那肯定是有热闹看。
南寿也笑嘻嘻的挤进去:“哎哎哎~啥情况啊这是...”
可待一眼看清里面的画面,他笑容就僵了僵。
是两个人。
一个跪着一个躺着,一个活着一个死了。
跪着的那个垂着脑袋看不清面目,连衣服颜色都瞧不清楚,头颈是污垢不堪,身上是破破烂烂。
躺着的那个更看不清,因为上身被半卷破草席给盖住了,只露出双瘦骨伶仃的漆黑脚丫子,连鞋都没有。
再细看。
跪着的那个,头顶乱发里面,还斜斜插了枚草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