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瑞王府,赵旭看着手中的密报面『色』一凛,他身旁一谋士见了心里一动,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王爷,可是马阁老那……”
“没错!”赵旭压下心头愤怒,哑声道,“果然由他藏了密诏。”
该死!!
他晚了一步了。
虽知道晚了,可也『摸』不着头绪,到底这密诏是哪一日立下的,立的又是谁,为何身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谋士脸『色』一白“这……这怎么可能呢?”
赵旭眉头皱的更紧了,沉声道“本王安『插』的人手竟然无一人知晓这事,真真是一群废物!!“
“王爷息怒,如今不是气怒的时候,要赶紧知晓那密诏到底写了什么!?”
“还用你说!”赵旭眉头更为紧锁了,又将密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面『色』越发阴沉,“欺人太甚……”
谋士苦笑一声“王爷,别怪臣下放肆,不说现在,就是以前咱们宫中皆是我们的暗探的时候,皇上的寝宫也难以窥探一二。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皇上从很久前就在忌惮您了?”
赵旭定定的看着谋士,脸『色』瞬间青白交错。
这不可能!
这么多年来,他伪装得连自己的亲生母亲,外祖父都看不出来,他一个从未关心过自己的人,又如何能看出来的。
“王爷,皇上的心思以臣下看真不能以寻常论之,历朝历代哪一位皇帝不是早早就立下太子了,即便担心过早的立太子会引出皇子间的纷『乱』,但过了三十而立之年,也该立了,太子是储君,国之将来,一直拖着不立太子,本就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
“谁说他不立太子了,他早就想立了,可是他……”赵旭紧紧捏着手里的密报。
他真的是早就想立了,迟迟不动的理由无非就是这太子如何能立得名正言顺。
父皇啊父皇,都是您的儿子,留着您的龙血,您又为何要如此厚此薄彼。
不,这么多年的筹谋,不能止步于一张不知内容的密诏。
赵旭忽而有些不大能忍了,眼眶蓦然赤红,竭力压下心头的暴怒,哑声道“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也不用去多想了,密诏一定要弄到手。”他拳头攥起,死命地咬着后牙槽,“不惜任何代价!!”
“臣遵命。”
麒麟军营帐。
上官玄策手里也有一张密报,看完后他冷笑了一声,“这消息倒是传得曲折,怕也只有无咎能想出这种法子。”
“大将军,那我们是不是要动手了?”
在他身侧说话的正是詹冰。
“詹将军,你怎么也叫我大将军了?说了多少遍了,我早就不是了。”
詹冰拱手作揖,显得十分尊敬,“这声大将军说什么也是要叫的,您怎么说也是我的前辈,虽然晚辈现在的职衔比您高,但那也不能否认将军您的战功有多显赫,与您相比,晚辈真的不值得一提。”
“谦虚了,别听无咎说那些有的没的,战功都是用将士的血肉『性』命换来的,但……最后死的却不是我。”
十五年前,也就是误传他身死的那一战,无论过了多久他都不会忘,死的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兄弟啊,皆是为了护他而死,代价太大,而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这些人,还有一个下了黄泉也没脸见的人。
“大将军?”詹冰不明白他脸『色』为何忽而悲伤了。
“嗯?哦,无事,想起一些过往的俗事了,你吩咐下去吧,马阁老那一定要护牢了,至于那密诏就看对方的本事了。”
“是!”
詹冰领命退下后,上官玄策翻出一张地图,曲起食指,指骨敲了一下地图上的某一处。
真要打起来,最好的决战地必会是这里,要赶紧想办法将人马安排好……
子时,齐王府,灯火通明。
繁星已经睡下了,是好不容易睡下的。
因为她开始害喜了,来的很突兀,吐得也很精彩,一整日就光是在吐了,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
齐湛不得不分出心神亲自照顾她,不断哄着她将安胎『药』,还有零零碎碎的粥点吃下去。
就连云嬷嬷也说,这害喜似是来的有些早了,但所幸她身子骨极好,就是吐得稀里哗啦的也没见脸『色』有多难看。
屋外,小六子敲响了门。
“进来!”他坐在床沿上,轻拍着繁星的肩膀,今日能睡下,也全靠他这般『奶』娘似的哄法了,刚才拍的还是屁股,她才慢慢睡过去的。
小六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爷,有消息来了。“他双手恭敬地呈上一卷封好的一指宽的卷轴。
“嗯。”
齐湛取过,快速的看了一眼,看完就让小六子直接烧了。
“鲁公公那边如何了?“
他说的这鲁公公肯定不是和上官玄策见过面的那位,小六子很清楚。
“爷,放心,小的刚才就去密室看过,人还昏睡着,已经灌过米汤了,不会死的。”
“死不死的也无所谓,反正祥云如果乐意,装成他的样子装一辈子都成。”
小六子闻言,干笑道“要这样的话,他就讨不上媳『妇』了!”
当太监还怎么娶妻生子,大辰没有前朝那样宫女和太监对食的习俗。
“本世子倒是瞧他挺乐不思蜀的,也不枉当年送他去学艺。”
“呵呵,爷,您就别打趣他了,小心他急。”
“唔……”繁星躺在床上拧了拧眉,抬手虚晃了一下,“好吵!”
小六子赶紧捂嘴,连呼吸声都不敢喘了。
齐湛见她没睁眼,只是翻了个身,将滑下来的被子再次盖上后,道“让所有人去书房等我。”
“是!”
小六子退下后,齐湛俯首亲了亲繁星的发鬓,确定她睡熟了才离开,离开时,屋子的门一关,屋顶、廊下、门边皆是暗卫,将屋子包围的一层又一层,密不透风,护得固若金汤。
红樱和蜜桔被喊了过来,见这阵仗,竟也一点不吃惊,朝着齐湛行礼后,就在暗卫的目送下,进了屋子里去。
齐湛确定守卫妥当了才缓步离开,他一走,墙头还有一排护卫,手中皆持着弓箭,箭都架在了弦上,若然这个时候有什么不长眼的闯入,必是箭雨齐发,当成会被『射』成筛子。
繁星在他走后不久也醒了,恶心醒的,红樱就在床边侯着,见了她的动静,赶紧将瓷盂捧到她面前,她吐的稀里哗啦,将先前吃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
吐完,喘了一口大气,平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姑娘,漱漱口吧?”
“没力气了,歇一会儿了。”她觉得随着刚才的吐,力气也都吐出来了,吐得一干二净。
蜜桔将酸酸甜甜的蜜饯捧了过来,“姑娘,吃梅子。”
“不吃!”繁星挥挥手,“吃了就想吐,还不如空着肚子。”旋即她想起了齐湛,“姑爷呢?”
“姑爷刚才还在,这会儿去书房了,府里来了很多人。”
繁星点点头,心知齐湛是在干大事,她最好不要打搅,休息了一会儿,她有气无力地爬了起来,“我突然很想喝酸辣汤,那种又酸又辣的……”
“不成,您刚吐过,只能吃清淡的,这口味重的吃下去,肠胃要受不住的。”
“唉……想吃的不给吃,不想吃的,你们硬塞,这日子还怎么过……”虽心有抱怨的,但她也知道眼下她这样子,真要吃那等口味油腻辛辣的,一准胃疼,“好吧,好吧,那就汤羹吧,随便什么汤羹,我这胃空的难受。”
“奴婢这就给您去做。”蜜桔放下蜜饯罐子立刻往外跑。
门开,外头的暗卫皆看向了她,都是刀口『舔』血的人,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带了血腥气,总觉得空气里都沾了血味了,连带他们的眼睛都是凶狠无比的。
“那个……世子妃想吃汤羹,我要去小厨房做。”
暗卫们点点头,让开了道。
繁星看不见外头大动静,但听得到,朝着红樱问“还是老样子,外头都是暗卫?”
“嗯,世子爷一走,他们就出来了,除了我们几个,谁也别想走进无涯轩一步,嬷嬷去云嬷嬷那才一会儿,回来都要搜身,还要问问题,对了才准进。”
她和蜜桔之所以不用,是因为就住在抱厦里头,这些暗卫十二时辰的盯着,就是上茅房,都有人在外头盯着,真是羞煞她俩了,于是都不敢多喝水,就怕那份尴尬。
“他也真是,用得着这么大动静吗,对了,文州呢?“
红樱摇头“昨日和今日都没见着骆大人。”
“哦,那准是被派去办事了……”
“姑娘,奴婢很想问,这到底是……”
“别问,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你就当你家姑爷太宝贝我了,老担心我被什么歹人给拐走了,你也知道的,京都城几年前出过一个很厉害的采花贼……五城兵马司跟废物似的,到现在都没抓到。”
她说的这些,红樱一个字都不会信,但也没再继续问。
繁星又问道“惠贵妃娘娘和小殿下如何了?”
“早前宫里来了人,说要接娘娘回去,可娘娘哭闹了一番,任是没回去,但是小殿下被接走了。”
“咦!?”繁星一愣,“小子进宫了?皇上要见?”
“嗯。”红樱点头,又取了一杯温热的花蜜水递给她。
“亲娘不进宫去,小子进宫去了,这是要干嘛?这齐清我也是看不懂了。”
其实看不懂的又何止是这件事,她足不出户,啥都不用干,养胎为主,消息闭塞,想问齐湛吧,他总是三缄其口,神神秘秘的。
她也知道他这是在保护她,若她肯听他的话,早些离开京都城,他多半做起事来也能更大刀阔斧些,不过她心下其实也有了一些猜测。
首先,元玺帝原本应该还不到死的时候,可齐湛已经行动起来了,那代表元玺帝肯定有问题了。
那日进宫谢恩,她就看出元玺帝身体已经处于油尽灯枯的状态,不过皇宫是全天下最富贵的地方,想要拖延一个人的寿命,也容易,将补『药』当饭吃,或是扎针,都能起到一定作用,只是被这些东西拉扯延长寿命的人也是很痛苦的。
而繁星楼接到的『药』材单子里有八成是来自一个神秘的客户,她猜这人肯定是皇宫里的某位太监,比方说鲁公公,所以『药』材都是按她吩咐特别准备的。
其次,若是皇帝真不行了,那么立储君就迫在眉睫了。
她虽然对齐湛说过,她没兴趣做皇后,但若是他想做皇帝,那么皇后必须是她,至于那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那都是等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再研究的。
她没必要在事情还没发生时,就与他因为这件事闹不愉快。
只是……她总觉得齐湛那样子不想是打算去做皇帝的,他想当皇帝,那不就是元玺帝的一句话吗,麻烦的无非是怎么名正言顺,让他的私生子身份得以美化。
唉,再次后悔,没早『插』手到这些事情里头去,要早『插』手了,她也不会在这里靠脑补了。
“姑娘,汤羹来了,用小银鱼炖的,特别鲜美。”
蜜桔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盅,一揭盖,立刻香气扑鼻,但繁星闻了一下就吐了,惊得两个丫头手忙脚『乱』地伺候她。
好不容易伺候她吃了一些下去,没过一会儿,又是一场吐。
没完没了了。
繁星暗暗预感肚子里的这块肉,一定是个奇葩。
马府。
马阁老连着几日都歇在书房,睡是肯定有睡,但是坐着睡的,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惊醒。
夜晚的风,吹着窗边的树枝嘎嘎响,投『射』在窗户上就像个魔怪的枯手,小鸡啄米中的马阁老突然就醒了过来,见屋里的烛火灭了,乌漆墨黑的,立刻叫道“来人,掌灯!!”
叫完,竟没人进来,他心下有了不祥的预感,起身拿下架子上的一把宝剑。
呼呼呼呼……
屋外风声骤大,吹得外头的树枝摇曳得厉害,他吞咽了一口唾沫,背靠着墙,看着那紧闭的门扉。
咔的一声,外头有了的动静,门突然被推开,他一声大喝,闭上眼就持剑『乱』砍。
“哎呦!老爷,是我啊,阿福!!”进来的人差点被他砍掉鼻子,趴到地上叫道。
马阁老睁开眼,借着月光看清了地上的人。
“阿福?”
“是啊,老爷,您这是魔怔了吗,快将剑收起来……”
“真是你?我还当……“马阁老松了口气,刚要说什么,突然呼吸一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刚这里突然有点凉,又有点刺痛。
“老爷?”阿福见他不动,起来叫了一声。
马阁老双眼空洞地朝他看去,形如一具木偶。
阿福用手往他眼前挥了挥,他也毫无反应,嘴角顿时咧开一个很诡异的笑容,然后站直了身躯,围着他转了一圈,末了打了个响指。
马阁老听到响指,动了动,嘴唇蠕动道“主……主人,请吩咐。”
阿福笑了,点了点头,显得十分满意。
“将密诏教出来……“
“密诏?”
“对,密诏,就是皇帝给你的密诏,赶紧的。”
“好……密诏……“
马阁老转过身,缓慢走向书架,拧动上头一个不显眼的机关,很快不远处的地板划开一个口子,里头躺着黄『色』的绸卷。
阿福快步上前将它取了出来。
到手了!!
他回身又回到了马阁老身边,对着他道“今晚什么也没发生过,只需记得日后再看到这个密诏,上头不管写了什么,你都要说是皇帝亲笔些的,懂?”
“懂!”
“好了,回去睡觉吧,醒来天就亮了。”
“嗯,睡觉!”
马阁老走回了座位,坐下后歪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