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要表达的意思,非常简单明了。
旁人犯错就要受到责罚,而他洪文宗师徒,哪怕是犯下死罪,也是能够安然无恙。
凭什么其他人触犯门规要死,凭什么换做他们师徒就活得好好的?
这连番责问,直接是逼问得洪文宗哑口无言,青筋直冒,双目发红。
但,他无法反驳。
只因洪武所说,全是事实。
他,本来就是洪门最大的法。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以一种超然的目光,去评判一切的是非对错。
却犯了一个常人都难以避免的毛病,他却从来没有将自己归纳进去。
就如此刻,他和李大牛师徒二人犯了死罪,却不止一次,自然不过的回避了这个问题。
而陆羽陷入魔道,他倒是急不可耐地要将之诛杀,以维持洪门门风、门规的正统。
况且。
严格意义上,无论是哪个正统教派,若是有弟子沦为魔道,或是与魔道为伍,最重的惩罚,通常情况下不过是废去全身修为,逐出门墙,任其自生自灭。
遇上公然抗命者,才会下令杀无赦。
既然选择这条不归路,只要不是累及师门里的师兄姐弟妹,师门也会念及情分,放你一条生路。
然而身兼重职者,诬陷同门、滥用重权、并知法犯法,却绝对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为什么以上几条皆是死罪,沦为魔道或是与魔道余孽为伍,却不是死罪,道理并不难懂。
沦为魔道,这是个人的选择;可是残害同门,这可就完全不同了。
“大长老,我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洪武似笑非笑地,又补了一刀。
洪文宗此时的脸色,可谓是精彩纷呈。
他不能说对,如果说了对,这不亚于承认了,以上罪名全部成立,他死有余辜。
他也不能说不对,别说奎景云和洪梦晨就在当场作证,哪怕是不在,他也无法在洪武面前胡说八道。
“大长老,在我打算离开洪门前来北海之时,我就知你必然跟着,至于你的目的呵呵,看怕是为了陆羽而来?”
洪武摇摇头,冷道,“我想你也应该做好了,哪怕不惜与我翻脸,也得将我那徒弟,斩杀再说的准备。”
“不过,大长老,既然说开了,我也把话撂在这里。”洪武瞥了一眼奎景云和洪梦晨,冷笑地道,“从今往后,我希望你们师徒二人,不要继续干涉陆羽之事,哪怕他罪恶滔天也有我这个做师傅的帮他扛着。”
“你,威胁我?”此时洪文宗的整张脸,都黑得能滴出水。
“不,我只是想跟你说明一个道理。陆羽犯下之罪,任凭你找遍洪门所有门规,他都罪不至死,倒是你们师徒二人”
洪武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投以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洪文宗此时,瞪大了难以置信的双目,死死地盯着洪武。
仿佛他从未想过,他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会做得这么绝。
又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洪武嘴里道出的这些,离谱至极的事实。
而实际上,这两者想法皆有。
洪文宗这一生,以公正无私、德高望重自居,如此这几十年间,获得无数洪门弟子敬仰。
他的声望,达到了一呼万应的地步。
对于整个洪门而言,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他一言一行,就是洪门的意志,就是规矩!
但是今日,在洪武连番逼问之下,他一直以来,那种高高在上的超然心态,崩了。
他又何曾想过这种种?
若非是洪武点醒,至今他都还不曾意识到,他究竟犯下了多大的罪过。
而这些罪名,若是一一清算那么,他这一生的声望与荣誉,都会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
洪文宗望着对面,洪武、洪梦晨、以及奎景云三人投注过来的不一眼神。
曾有那么一刻,他的心中,竟是涌上了一个恶念,那就是将这几人的嘴巴缝起来!
不过,他很清楚这不可能。
他不会这么做,洪武也不可能冷眼旁观。
洪梦晨和奎景云,他们明显没有想到,在洪武的一番说道之下,这位在洪门高高在上,声望无双的大长老,竟是犯下了这么多的重罪。
洪武罗列的每一条罪名,换做是普通洪门弟子,都已足够千刀万剐。
谁能想到,这个在洪门声望无双,并且是成千上万洪门弟子的标榜,为之仰视的存在,竟是有着如此不堪,罪大恶极的一面!
奎景云是执法长老,自然是对洪门门规倒背如流。
正因如此,他才会这么震撼!
大长老,也是他一直仰视的存在。
他从未想过,像大长老这种德高望重的长辈,竟会隐藏着这阴暗的一面。
而在此之前,他从来都不曾察觉,大长老竟是这种罪该万死之人。
是的,没错。
洪武罗列的罪名,已经足够判处洪文宗多次死罪!
他整个人,还是处于极度震惊之后的茫然久久不能自拔。
而洪文宗的视线刚落在他身上,陡然就迸发出一缕微弱杀机,瞬间又一隐而末。
这,才算是让他猛地回神。
奎景云先是狠狠地倒抽了口冷气,随即顿觉浑身上下已被一片寒意笼罩。
就在刚才,还是对洪武的定罪之辞,感到荒诞离奇的奎景云,在这一刻,却是震惊地发现了一个事实,他的三观彻底颠覆了!
眼前这个德高望重的大长老,竟然对他动了杀机!
只是这缕杀机,非常隐晦,而且是只针对他,所以其他人并未察觉不妥。
也是这时,洪梦晨的传音,飘入了奎景云耳中,语气里尽是难以置信,“奎师兄,你觉得二长老所说,有几分是真的?”
片刻,奎景云沉声说道,“师妹,我相信二长老。”
他没有正面回答,言下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虽然之前洪武和洪文宗的那场交谈,洪武字字珠玑,但也句句属实,洪文宗师徒二人罔顾洪门门规,犯下了多条死罪。
尽然事实摆在了面前,奎景云除了难以接受,从心底里还是不信,大长老的品行真如二长老所言。
直至他感知到了来自大长老的杀机。
那是一种被看穿之后,潜意识要杀人灭口的行为。
这不是说想隐藏,就能将那一刻狰狞的内心,完美地隐藏起来。
奎景云是执法长老,对于种种人性,平日也是了解甚深,他自知若不是洪武在场。
恐怕,他已经丧命于洪文宗手里。
而一想到这点,他就心生一股不寒而栗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