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过萧元如何行事,宋韫也没了去绳罚堂的意思。
尤其是在见过沈璎那张无悲无喜的脸后。
没劲透了。
上辈子她怎么看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玩意儿?
面冷心硬,心思深沉。
待她还不好。
萧元看宋韫不施脂粉的小脸一片煞白,额角和下巴还印着斑驳的红月牙,神情更是恹恹的,就试探着开口:“既然殿下已有主意,绳罚堂那里,您便无须再去。只是这退学一事,您是打算等试点教学结束还是……”
宋韫想了想,笑说:“择日不如撞日,学生决定今天就走。不过,还请先生照顾一下我这小女孩的脸面,先别急着传出去,就说我身体不适,回宫休养一阵子。反正离试点教学结束也没几天了,到时让我们这群女孩子——主要是我——体体面面地离馆,行不行?”
萧元和沈璎听完宋韫这番语气娇嗔的话,都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向她。
他们有点不太相信如此通情达理的话语竟是从昭阳公主口中说出来的。
凝目望去,只见少女歪着精巧的圆脑袋笑盈盈地站在灯火幽微的不远处,猫眼里水波流转,细长脖颈从红衣里伸出来,在昏暗走廊间,闪出欺霜赛雪的一截白光。
这等绝色,除了昭阳公主,京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萧元暗暗称奇,沈璎的讶异则要更重一些。
他对宋韫的印象更多是装扮的富丽堂皇的暴脾气的人形衣架,今日实在是长见识了。
原来眼前的美丽少女是完全可以讲些动听的人类语言的,他不动声色地想,倒也没野蛮到无法教化的地步。
公主发话,萧元哪有不应的道理。
他拱拱手,“殿下尽管放心,臣定不负所托。”
说完,他在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这位祖宗为何突然闹着要走,但能送走这尊佛,他回去也可安睡了。
有昭阳公主发话,萧元果然以雷声小雨点大的方式处理了此事。
清宁郡主和昭阳公主无视学规,公然在课室撕扯斗殴,予以退学处置。
陈卫理身为中级堂舍的学生,趁休息时闯入高级堂舍课室,惊扰贵女,罚杖二十,抄写学规十遍。
另外,全馆上下都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在任何场合提及此事,否则均予以杖一百兼充军的处罚——无论师生。
萧元办事效率极高,在宋韫收拾好东西出馆的时候,天晴雨停,馆内禁令也开始执行了。
院内各处的教员仆役全都屏气凝神,面带肃穆之色,隐隐有了点禁中的氛围。
宋韫不知道萧元下了什么命令,但见此情形,心里也就满意了。
而陈卫理受杖刑的事,是她出门上马车时,听春音说起才知道的。
宋韫登时皱起眉,回头望着春音,道:“怎么不早说!”
春音惶惶,“奴婢以为您知情……”
宋韫一拍马车门,扭头就从车辕上跳了下去,惊得春音和小太监咿呀哎呀地叫。
她充耳不闻,两手提着裙子又跑向馆门,可还没往里走,就被面无表情的监丞拦住了。
“殿下,您要去哪儿?”
他问着话,手上的教鞭则轻轻转着圈。
宋韫看眼教鞭上扭成股的藤条纹理,将双手往背后藏藏,“本宫有东西落里面了。”
监丞挥舞着教鞭,貌似和气道:“是何物?下官可遣人替您取来。”
宋韫佯作羞恼:“放肆!本宫的贴身之物岂是你们能随便动的!”
监丞不为所动,继续平和地应答:“昭阳公主,您如今已不是馆内学子,若继续在此吵闹,下官便要叫人将您赶出去了,到时……场面恐不好看。”
宋韫抬头,看清了监丞眼底的冷漠。
是啊,他对自己不满已久,出了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用监丞身份对待她这个外来入侵者了。
“本宫……”要治你的罪,话到嘴边,被宋韫急急咽了回去。
太险了,差一点就又大吼大叫胡搅蛮缠了。
她稳住心神,冷静道:“是本宫无理,烦请先生去绳罚堂,免掉陈卫理的惩罚,他并没有惊扰到任何人,敏善她们是被我吓到的,与他无关。”
监丞仍是摇头:“殿下,无规矩不成方圆,陈卫理的惩罚是他该得的,下官也请你勿要多加干涉馆内事宜。”
宋韫不愿跟他过多纠缠,又想要不是怕被人弹劾指着鼻子骂,她就带上侍卫闯进去了。
悻悻转身,迎上春音担忧的表情,她有气无力地说:“走吧。”
春音知道她和陈家四少爷感情好,也就问:“那陈少爷?”
宋韫垮下肩膀:“只好回头叫人给他送些伤药过去了……对了,敏善和清宁那里,也都送些。”
回宫路上,宋韫琢磨着在走廊与沈璎的会面,自认此次表现颇为得体。
不仅没有频频向他抛媚眼,更没有三番五次地筹谋着靠近他身边。
很好,进步了。
沈璎,没我在跟前碍眼,这下你该满意了。
宋韫撑着下巴,淡淡地想。
她不再追他,等他日后功成名就,他会求娶知书达理的陈莞香为妻。
没她捣乱,陈莞香会是个健全又贤德的沈夫人。
而不是什么瘸腿香姨娘。
宋韫抱住膝盖,想到前世和陈莞香同处沈家后宅,其实也不可避免地见过几次面。
有时是她带着大夫过来。
有时是她带人来送新衣服。
也有节礼天,她代沈璎来给朝阳苑送份例。
不知是沈璎吩咐过她还是怎么回事,每次来,她也不久坐,东西放下或人带到,没多大功夫就走了。
和沈璎一样,待人总是知礼而疏远的模样。
宋韫不喜欢她。
真是奇怪,明明她和沈璎很像,但宋韫就是对她喜欢不起来。
大概因为陈莞香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清冷和从容,宋韫怎么也学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