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海棠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失望,她便主动去拉着海棠的手道歉:“海棠,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我不应该说那些话的。”
海棠别过头不愿意看她。
辛夷又委委屈屈地道了半天歉,她情绪才渐渐平复转身回去找陆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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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陆聆还在房中翻账簿,手中拿着毛笔不断地勾勾画画,胸口衣服上溅了好几个黑色墨点。
由于这两日她没有睡够,眼下印上了两团浅青,眼球上也多了几条红血丝。
海棠进来时,她将裹着厚厚的纱布的左手搭在桌子上,只用右手去翻页,写字,显得有些笨拙。
“小姐……”海棠慢吞吞地走过去。
“怎么了?”陆聆眼睛盯着账簿问,“丫鬟选到合适的了?”
“嗯……”海棠支吾着,“本来是选上了少爷房中的沫儿,可是……”
陆聆写字的手顿住,抬头看向海棠。
海棠深深叹了口气,旋即快速解释:“小姐,我本来正在问沫儿可愿意,不小心被辛夷听见了,她说她想服侍少爷……”
陆聆将手中的笔放下。
她倒是没有太意外。
思索片刻后她问海棠道:“辛夷是真想侍候阿澄吗?”
海棠点头:“她态度很坚决。”
陆聆垂眸思索了一会儿,道:
“好,既然这样,你去跟辛夷说,我这几天考虑一下,让她尽心照顾母亲,不要懈怠。”
海棠一扬眉,意外道:“小姐你要答应辛夷?”
陆聆摇头:“还不确定。过两日再说吧。”
海棠哦了一声。
既然小姐说她思考几日,那说明辛夷还是有希望的。
她赶忙将陆聆的话转告了辛夷。
而陆聆,之所以这样说,就是要拖着辛夷。
现在她还在怀疑杜管家,过两天需要证实。
若是杜管家是忠心的,陆聆自然会满足辛夷的愿望。
可是杜管家若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陆家的事,陆聆不可能放过他。
到时候,辛夷无论是伺候自己母亲,还是伺候自己弟弟,都不会尽心。
而那方,辛夷听说陆聆要考虑一下,还嘱咐她尽心照顾陆夫人,她心中一喜,心想自己定然能如愿。
心中喜滋滋的,照顾起陆夫人来,她便拿出了万分的耐心。
待有空的时候,她便跑到陆澄的书房中,找借口给他泡泡茶,研研墨……
两日后,陆聆终于将陆家这三年来的账簿都过了一遍。
中午,海棠从外面进来,不解道:“小姐,刘管事在角门等你,还带着两个陌生人,神秘兮兮地说要见你嘞!”
陆聆闻言,撂下手中的活计便去见他了。
然而片刻后再回到屋中时,海棠却见她脸上挂满了乌云。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陆聆深深叹一口气,扬起眼问海棠:“你说,一个跟了主子二十多年的下人,有多大的可能性会背叛主子呢?”
海棠一愣,赶忙摇头:“小姐,我不知道。可是我绝对不会背叛您的!”
陆聆看着海棠满脸隐忧,苦笑道:“我相信你。”
海棠松了口气。
“我回来之后,杜伯伯一直在制墨作坊忙?”
“是啊小姐,杜管家对咱们陆家也算尽心竭力了。”
陆聆没有回应,起身道:“走吧,带上我找出来那些账簿,我们去作坊看看。”
“小姐,”海棠愕然,“听说那制墨的作坊又脏又乱,而且你伤还没好,又要颠簸去——”
"不用说这么多,跟我走就是。"陆聆去衣架上取披风穿好就往外走。
迎面撞见宋文洲。
但见他手中拿着一封信,张嘴道:“聆儿,父亲来信……”
陆聆看也没看他一眼,好像当他是空气。
宋文洲眉头一蹙,迈步追上去。
“聆儿,你去何处?”
陆聆忽而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向他手中的信。
“父亲来信说什么?”
“父亲说家中需要我回去管理,而且大哥这个月从军中回来,我问问你伤恢复如何了,何时回宋家?”
陆聆闻言,垂着眸子想了想,抬起头来伸出右手摸了摸胸口,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恐怕一时受不住颠簸。
“既然大哥要回来,家中需要你去准备迎接,你可先行回去,等一个月后再来接我。”
宋文洲闻言眯了眯眼,打量了一下她的着装,转而问道:“你这是要出门?”
陆聆挑眉笑道:“我去制墨的作坊看看。”
宋文洲眉尖下意识地一跳,顿了顿,笑说:“听说制墨的作坊很脏,聆儿娇洁玉清的,去那里做什么?”
陆聆嗤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贵女,不怕脏,不用夫君操心。哦,你快些回去吧。我让人给你备马车。”
宋文洲却将信放到袖子里,说:“不忙,我和你一起去长长见识。”
陆玲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怀疑他跟过去的目的。
片刻后,下人套了马车,载着两人往制墨的作坊去。
作坊离陆府有四里,路上铺就砂石,平整好走,也方便原材料和成品运进运出。
马车甫一停歇,宋文洲便看见眼前是陆家宅子三倍大的作坊。
作坊门口的场子上摆放着十几个大缸,每个大缸面前都站着一个手拿木棍的人,用力地搅拌缸内桐油和猪油的混合物。
工人们听到动静,都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来看。
这二人,他们都不认识。
赶马的车夫赶忙上前一步,道:“大小姐和姑爷来了,快把杜管家叫出来。”
嗯?
大小姐?出嫁了的大小姐?
在场子里做活的工人都露出些惊愕的神情来。
再仔细看上几眼,众人眼中露出些惊艳之色来:
大小姐她竟然长得这么惹眼?
一个光膀子的青年舔了舔嘴唇,殷勤地去里面叫杜管家了。
没一会儿,杜管家步履匆匆地从作坊里跑了出来,还隔着陆聆五六步远,他便一脸关切地说:“小姐,你怎么亲自来这里了?这里面都是烟尘,会把你衣裙弄脏的。”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陆聆会过来啊。
毕竟,他在陆家的这二十多年,也算看着陆聆长大的。
以前陆老爷在世的时候,每次说要带陆聆到制墨的作坊看看时,陆聆都拒绝。
那时候她最怕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