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说完他发烧了这句话以后,他就迅速地晕倒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晕倒,一头砸在桌子上,我只来得及薅住他的一缕长发。
林嬷嬷在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我手里握着那截被扯断的头发惊恐的看着她。
“公主是发热了?”
不等我回答,林嬷嬷快步上来,只看了一眼,就招呼侍女将公主扶到床上躺下。
“去拿东西。”
她言简意赅的吩咐,那几个侍女也是丝毫不慌,点了点头就快步出去准备。
过了一会,院子里焚起了香,几个侍女端坐雪地里,开始低声诵读诗经。
......这是,要依靠玄学?
有个侍女端来了一个铜盆,那盆子镶金错玉,我凑近看了看,里面盛着清水,水里面还有几捧快要融化的雪块。
雪水?
林嬷嬷净了手,然后拿起盆子旁边的帕子,浸湿了后叠的方方正正,然后放在君晔的头上。
君晔面色雪白,那深黑的羽睫如同在无暇的宣纸上一笔勾出的水墨画,又冷又丽。
但他的额头却滚烫,头上盖着的凉水湿巾竟然微微的冒着热气。
我试着握了握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如玉石。
“公主,公主难道也中毒了?”我看这症状实在不像是正常的发热,想到那宫中暗潮汹涌,忍不住对林嬷嬷道:“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院子里的侍女已经开始唱起歌来。
而林嬷嬷摇了摇头,伸手给他换了块帕子。
“公主的身子与旁人不同,这里的大夫瞧不出什么的,”林嬷嬷说道:“公主也忌讳大夫看她。”
“那就由着公主这样?”我急了:“他现在不省人事,我看要不——”
林嬷嬷看了我一眼。
“公主有自己的方子,”她说:“那‘深渊’花上落的雪攒起来埋在地下,她发了热就用化的雪水给她冷敷,也就好了。”
“那外面唱歌是.......也是公主的方子?”我艰难的问道:“之一?”
真的是离了大谱,我见过重症之人请和尚道士诵经的,可从没见过哪家人发烧了要侍女跪在雪地里唱歌的。
这是什么诡异的治病方式啊?
“公主是混血,”林嬷嬷淡淡的说:“人族的方式不适用于她。”
混、混血?
哦,人类和异族的混血,是吧。
看着林嬷嬷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无话可说。
“好了,退热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嬷嬷终于停止更换手帕。
这么容易吗?我不太相信,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手。
嗯,额头不烫,手也温暖,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林嬷嬷也松了口气,站起身,端着盆,走到门口又停下,转头看着我,给我行了个正正经经的礼。
“驸马,好好看顾公主,”她说:“辛苦了。”
我有些受宠若惊。
不知什么时候天黑了,门外那些侍女也消无声息的退了下去,除了雪落下来簌簌的声音,院子里一片安静。
今晚的床铺自然是要让给公主睡的,公主躺在床上像个精致的人偶,很少见他这样安静的模样,我觉得新奇,就多看了一会。
提醒吊胆了一天一夜,我也觉得困倦,爬上榻熄了灯就睡了过去。
半夜,我突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低声叫我,我以为是做梦,并不欲理会,但那声音却来越真实,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那声音是从床上传来的。
君晔!
我一下子清醒了,连披风就顾不上披,穿着衾衣跌跌撞撞的扑到床边。
君晔紧皱着眉头,满脸是汗,脸色白的像雪,长长的睫毛不断地颤抖,呼吸急促,他像是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魇,连身体都在微微的颤动。
我不敢猛地叫醒他,只好趴在他耳边低声唤他的名字,另一只手握住他冰凉的、满是汗水的手,试图用温和的方式让他醒过来。
突然,他的呼吸一停,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以为他醒了,刚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他牢牢地攥住了。
他那双眼睛紫光流转,亮的惊人——我知道他是紫色眼睛,但平时绝不会是这样的颜色,他现在的眼睛,简直像两颗流光溢彩的宝石,散发着幽幽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君——”
没等我叫出他的名字,我就觉得喉间一窒,他竟然用另一只手猛地攥住我的脖子,一个使力,瞬间天旋地转,我狠狠的被他压在床上。
他的力气大的惊人,我试图挣扎,但君晔看着纤瘦,毕竟是个男子,身量也比我高大许多,压在我上面我竟然无法动弹,我一只手被他攥在手中捏的生痛无法挣脱,另一只手徒劳的去拨他的胳膊。
他的胳膊上肌肉贲起,我的挣扎对于他来说犹如蚍蜉撼树,他纹丝不动。
很快我就感觉到了呼吸困难,眼神都有些涣散,只看到那一双紫的发亮的瞳孔毫无感情的看着我。
我这是......要死了么。
隐约我听到门响了一下,然后传来一声惊慌无比的“公主殿下!”
我脖子上的力气突然就撤了,君晔也从我身上被拉了下去,我猛地翻了个身,趴在床边剧烈的咳嗽起来,满嘴的血腥味。
估计是喉咙被掐伤了。
林嬷嬷带着侍女,死死的压住君晔,君晔紧紧盯着我,那双眼睛的光忽然暗淡了下去,然后毫无预兆的,他双眼一闭,又昏了过去。
林嬷嬷让侍女们将君晔扶着躺下,然后上来扶住我,她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和后怕。
“您没事吧,驸马?”她一边轻手轻脚的帮我顺背,一边对侍女厉声道:“快点去请大夫!”
我张口想说话,但开口发现声音嘶哑,只好摆摆手,示意我没事,不必声张。
林嬷嬷无法,只好倒了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