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霁并不清楚施钟宴是否会回应,又能不能听到。他想说的只有这么几句,翻来覆去也就这个意思,他半掀起眼顿了几秒钟,手慢慢滑落下来垂在他两侧。
他该回去睡觉了。
肖霁叹了口气,刚想要走就听见门锁开的声音,他极快的反应过来抬头去看,施钟宴逆着光站在那里。
“肖霁,这个天很冷。”施钟宴捏住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身边带,“我没有生气,不要多想。”
肖霁大脑有些晕乎,他能感觉到身体无力感加剧,连喘着气都费劲,他攥着施钟宴的衣领,埋在他胸口,声音沉闷:“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他认错态度良好,施钟宴定目看了他几秒钟,终于放缓了语气,他托起肖霁的腰,抱起来往里走:“肖霁,身体是最重要的,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待自己。”
“我不清楚你对待我们的关系定义如何,可以缺少情爱,或者是其他的,唯独不能少了信任。肖霁,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肖霁被他放在床上,然后任由对方给自己盖被子,他接触到柔软的床时思绪就已经跟不上了,他额间渗出细密的汗,咬着唇不出声。
施钟宴坐在床沿,他垂眸观察着肖霁的神色,见人估计疼的没法说话了,将手捂热,探进被子里给他揉小腹,他轻声:“怎么就养不好呢?”
肖霁没说话,他没怎么能听清施钟宴的声音,抬起头有几分茫然的看着他。
“睡吧。”
施钟宴把灯光调暗,低声:“我在这里陪着你,闭眼睡觉,不舒服就说,别忍着。”
肖霁眼睫颤了下,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手传递过来的暖意渐渐让他困意占了上风,不知不觉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一夜安稳。
次日肖霁醒的时候才六点,他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还没能反应过来,半晌才回想起半夜的事情,他眨了眨眼,掀开被子下床时才迟缓的觉察不对劲。
这里不是他的房间——
肖霁四处环看了一遍,是施钟宴的房间。他昨晚居然是在这里睡着的。
后半部分的记忆很模糊,他蹙起眉,快步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好下楼。
施钟宴每日睡的晚,起的倒是很早,才六点钟就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连带他的午饭也打包完成。
“早上好。”肖霁拉开椅子,他侧头看向花瓶里新鲜的花,“我昨天晚上——”
施钟宴低头喝粥:“嗯,和我一起睡的。睡姿还好,不闹腾。”
这话让肖霁没法往下接,他“哦”了声就闷声吃饭。
“这是给你准备的车,没不算特别好的,。你开起来也没人会多怀疑。”
车钥匙被施钟宴推到肖霁面前,他起身准备去公司:“我先走了。”
肖霁目光移到他的身上,一路跟随,他手捏紧了勺子,倏然开口叫住了他:“施钟宴,我今天下午去找那个人,想着如果可以一起吃顿饭,晚上可能晚一点回来。”
施钟宴脚步一顿,他笑意放大,点头:“好,有事联系。”
肖霁咬着勺子边沿,他低头应了声,抿唇笑了下。
上午的时间他都待在研究组,把自己初步概念同他们说了一遍,他本身就有zero的经验在前,应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加上柏苍几个人对这方面早就关注许久,理解能力很强,几乎一点就能明白意思。
肖霁交代好事情后就准备去见人,那个人他其实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个子并不高,但很斯文,说话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当初闹出来的事情并不小,他也曾关注过一段时间,但罗觉让他别操心,说能处理好,于是便不了了之,现在想想才觉得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也不清楚对方如今过的怎么样?不过罗觉真的顶替了他的名字,应当不会让他好过。
肖霁按照地址绕了许久才找准地方,但是因为地方偏,车没法往里开,他便下车去找。
这里是一条快要荒废的小巷,里面只零零散散住了几户人家,到处都是垃圾腐烂的味道,他轻蹙起眉,找了一个过路的人:“您好。”
“请问徐誉是住在这里的吗?”
对方点头,然后把肖霁上下打量了下:“你来找他干什么啊,要钱啊?”
肖霁摇头:“不是。”
“不是就行,里面倒数第二户就是他家。不过我劝你别去,这人不知道惹了什么人,最近总是被人找上门,小心引火上身哦。”
肖霁说自己知道了,道了谢便快步走过去。
难道罗觉已经开始有动作了吗?
他找到位置,敲了敲门,等了半晌里面才有人走路的声音,那人声音又哑又粗:“谁?”
肖霁眼神厉了不少,他勾下口罩:“是我,肖霁。”
“肖霁!”徐誉没想到会是他,他没急着开门,“你来做什么,为了罗觉?”
话刚说出口他就发觉不对劲,网上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肖霁怎么可能还愿意被罗觉他们利用。
肖霁无声呼了口气:“我来找你的。我想找你和我一起让罗觉得到该有的惩罚,不光为了我,也为了你。当初罗觉一篇学术报道直接成名,而你却沦落到这个地步,你真的甘心吗?”
徐誉眼球里满是红血丝,他听到这些话就忍不住发颤,恨意是无法掩盖的,明明是他的东西,凭什么被人顶替?
他突然觉得肖霁和自己的处境很像,都被身边人背叛,简直可悲可叹。
“徐誉,让我进去吧。”
肖霁出声,他落目在门前几秒,往前又进了点,想要再一次敲门的时候徐誉已经打开了门。
纵使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肖霁在看见徐誉那一瞬间还是不由得怔住,和他记忆中的人完全不一样,对方身形消瘦,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颓废的感觉,他头发凌乱,衣服也不算整洁,胡子没刮,看起来完全不好相处。
徐誉自嘲的笑了下:“房子没时间搭理,挺乱的,将就将就吧。”
肖霁像是没有闻到屋内的气味,他摇头:“没事。”
对方给他搬了把椅子,自己也坐下来:“肖霁,你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想怎么做?”
肖霁放松的坐着,他轻笑:“放心,能翻身,只要你愿意,一切都会如愿的,我想你也不愿意看见一个顶替你的人,现在混的风生水起,而你却只能待在这个地方吧?”
徐誉哈笑一声,眼底闪过阴鸷,肖霁问的很准,罗觉根本没有想过放过他。当初他和罗觉是校友,更是舍友,谁曾想会害他到这般田地。加上有其他人的帮助,他根本无法找到合适的工作,一直做一些临时工勉强度日。
最近罗觉又找上门来,好几次他差一点都被打死,要不是命大,怕是早已经成为一具腐烂的尸体。
“我当然不愿意!”徐誉咬着牙,“要不是他,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有家无法回,已经四五年没有和家里人通过话了,如果有法子就好了。”
他捂着脸,掩面无声抽泣着,他透过指缝看肖霁,哑声问:“你应该知道网上都是在谩骂你吧。你的底气来自哪里?”
肖霁双手交十放在身前,他轻轻笑了声:“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徐誉你现在只能相信我不是吗?”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利益面上已经达成了一致。我帮助你也是帮助我自己,徐誉,这么些年,我已经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人了,我有我自己想要的。天下不会有白吃亏的买卖,你完全可以放心。”
“徐誉,你我都是爽快人,在我们协议的期间,我会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一句话,你愿不愿意?”
肖霁没有说太多的话,他只是定目看着徐誉,漫不经心的目视着他,他衣着干净,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徐誉看着他,盯着那双早就看不透心思的眼睛,才猛然意识到,当初被肖佰闻打个半死,还要强撑着去上班,眼中满是不屈服的肖霁早就已经消失了。
而眼下的,是能给他紧迫感和压力的肖霁。
徐誉喉结滚动,他的手不断收紧,纠结了很长时间才从牙关里挤出破碎的声音,赌一把吧,赌一把吧——
“好,我答应你!”
肖霁见徐誉松了口,他并不意外,轻轻挑了挑眉梢,又拿出准备好手机和现金,递给徐誉,他笑着,却不达眼底:“别有负担,迟早要还给我的。把自己收拾好,搬出这个地方。我会给你安排好酒店,手机里有我的联系方式,到时候电话联系。”
徐誉愣愣的接过:“好。”
“一起去吃个饭吗,天色也不早了。”
肖霁发出邀请,但徐誉却摇了摇头,他腰渐渐挺直了起来,抬起头看对方:“给我一点儿时间好吗?”
“可以。那我先走了,有事情联系。”
肖霁也不多留,他打了招呼就转身离去。
此刻天色已经沉了下去,他仰头看了看天,并不显得压抑,他戴好口罩,心情极好的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施钟宴回没回家?
整体进程要比他相信中的要快,但肖霁并不意外,一个人的绝望是最好利用的,徐誉是如此,他也是如此。
肖霁直接开车回了家,但意外的是施钟宴竟然已经回来了,他看了眼时间,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今天回来的好早。”
肖霁看着站在餐桌前的施钟宴,又落到对方手里拿着的小盒子上,有点像——戒指盒。
但施钟宴只是不慌不忙的收了起来,他转身走进厨房端菜,也不多问,声音不断拉远:“肖霁。”
肖霁低头换鞋:“嗯?”
“明我妈让我们明天晚上回去吃饭。”
肖霁下意识要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愣住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他蹙起眉看着走出来的施钟宴,看起来有几分呆,他舔了舔唇,半晌才出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