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已经走了,一群小屁孩跟着车追了老远,老支书还站在村口看着,仔细回想着朱雪峰的建议。
刚才小家伙建议设置个专职或兼职饲养员,要去区里找技术员学习,养鸡还要学习?可人家说的挺有道理,这读书人啊,怎么连农事也懂…。
看来还真得找时间去区里看看,人家能十一月不用母鸡就能孵蛋,说不准还真有些名堂。
“小姑,这个您拿着,您也别推辞,二叔家也有的,我得开车,您就别再推辞了。”
小姑涨红了脸,这让小辈贴补,还不是一次两次的,真有点抹不下脸,自己才送了点山货,大侄子给的这钱又不老少。
朱雪峰一边开着车一边说。
“我和二叔说了,两家平时多走动这点,有个帮衬,再说二叔后面的事不少,还真得小姑父这样的能手才能帮个忙。”
说到帮着干活,小姑倒是很有信心,自己家男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可这干活还真是把好手,不说木匠、泥瓦匠的活,各种农活也是把好手。
“都一家人,说什么帮不帮忙的,有事招呼一声,我让你小姑父腿脚勤快着点,这给自家干活总比给人干活强,大侄子,你就放心好了。”
“小姑,我就不下车和姑父打招呼了,这几个是给弟弟妹妹的压岁钱,您可别帮他们收着,让他们兜里也有点,买个学习用品啥的。”
离开了山区,车速快了不少,三人连午饭都没吃,这得着急赶回去,说好了请邹大爷老两口一起吃年饭的,回去太晚就不合适了。
好在路上基本没车了,骑车的和行人也没几个。
“坐好了,一会可能有些颠,饿了自己吃鸡蛋点心,这要是等到吃年饭,估计得饿死。”
“知道了,大哥你可自己看着前面,注意安全。”
两小都在后面,刚才小姑坐在前面。
“你这大侄子还真是出息,这么小年纪,居然开上小车了,这不区长才有的玩意吗。”
这是邻居,看着吉普将小姑送到山脚下的村口,有些眼热,忍不住和小姑聊聊。
“这是他在轧钢厂借的,他还是个大学生,没上班呢,您先忙着,我得回去了。”
小姑没有多聊,连忙回家,家门口,小姑父也见到了,媳妇让小车给送回来了。
自己去了区里好几次,这吉普还真没坐过,还是媳妇先开了个洋荤,这时候的吉普基本都是缴获的,原装进口。
“怎么没让你侄子来家里坐会,这么着急就走了。”
小姑看了男人一眼,递过去给男人看了看,又收了回来。
“我侄子给的,他还说了,以后,让你多找找我二哥,说是…。”
男人虽然不爱言语,但脑子没问题,知道这是帮衬自家,只是内秀,没脑子是不可能有一手好手艺的。
“行,没说的,这事我干…。”
两人聊着聊着进了屋…。
城里的年味很浓了,大街小巷的都是彩色,到处张灯结彩的,因为从东直门进来,路过工业区,一路上厂子也都挂着灯笼,贴好了对联,大大的福字贴在铁门上。
已经见不到什么人,应该都放假了,赶时间要紧,上班了再来还车吧。
进了城,大街上人也极少,也没什么车辆,但面包棒一样的公汽还在不停的穿梭,车上人还不少,各单位门口都贴上了喜迎春节的大字,挂上了灯笼,插上了旗帜。
继续向前,一路上的所有商店都熙熙攘攘,人群进进出出,在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购买心怡的产品,大大的透明橱窗里,陈设品也披上了喜庆的红色,倒是年味十足。
胡同里不少小屁孩正拿着拆开的鞭炮在玩,调皮的还把鞭炮塞在墙缝里,只听一声爆炸,烟雾过去,墙砖少了一块。
朱雪峰按了一下喇叭,吓得点鞭的小屁孩一下子把正准备点的鞭炮扔了出去,看见是朱雪峰捣鬼,追着向吉普扔了一个,爆炸声在车后响起,车厢里响起哈哈大笑。
“这些坏坯子,这是搞爆破啊,老二,你可别学。”
“大哥,以前你带我们放鞭不也这样吗,还插在雪堆里害人。”
小妹在后面质问,老二在偷笑。
“有这事?不可能吧,老二,是你带小妹这样搗过乱吧!”
老二憋着笑不吭声,刮了妹妹的鼻子一下。
“大哥,二哥欺负我,他刮我鼻子…。”
小妹也不是吃了亏不吭声的主,立马举报,车里其乐融融。
今年冷的早,立春也早,现在虽然温度不高,可在城里,雪是基本见不到了,没了炸雪堆的乐趣,估计炸屎坑的就多了。
“三大爷,您这春联和福字还没写完呢,大冷天的,在家里写呗,还用得着在院子里啊。”
兄妹三人回来得很快,车上算是空了,都是些山货,没啥怕颠的东西,又着急回来,这一路开得飞快。
大院的门口和前院大门都贴了春联了,外院的几家也在忙活,有的还在贴。
“哟,小朱回来了,你们家的还没写吧,有现成的词吗,没有的话,大爷给你选一副。”
三大爷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按着春联,抬着头看着三兄妹,旁边还有三个小屁孩等着三大爷赐墨。
大冷天的,在前院门口支了张桌子,就在这写对联和福字,桌上摆了不少的瓜子花生和糖果,还有两苹果,看来写了不少了。
这是大院的惯例了,每年三大爷都会在这给大家写春联,也没啥要求,有点花生瓜子就得,人家要的就这个范,大院里的文化人,这是三大爷一年来的高光时刻。
不过别不服气,人家三大爷的一手字还是真拿得出手,毕竟当老师的,天天得在黑板上板书,这日子长了,这板书的底子还真是没人比得上。
别看朱雪峰两世为人,这毛笔字确实是不如,自己有对子的,就口述,三大爷给写,没有的就三大爷现场从肚子里掏,不算多好,但什么天增岁月、花好月圆、春满神州什么的,词还不少。
“三大爷,这事就不用麻烦您了,我们家,今年不弄这些,谢谢您了。”
三大爷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老朱才走,的确是不能贴这个,要贴也得找些其它颜色的纸,需要这个纸毕竟是少数,不好弄。
再说这种情况写什么,有什么讲究,自己也吃不透,自己糊涂了,这大过节的,触了人家伤心事,多不合适,刚想道个歉,人家三兄妹已经走了,得,花生瓜子的没换着,还把人得罪了。
“小峰你们回来了,还没吃中饭吧,要不先弄点吃的,简单先垫吧一口,要不饿到年夜饭还早着呢,这可受不了。”
邹大爷老两口早就在屋子里帮着准备着了,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开门。
“没事的,邹大爷,家里点心不少,我们自己来就行,您看这事闹的,说好了让您来吃个年饭,您这还忙活上了,不合适,不合适,您歇会吧,我们来就行。”
老两口有家里钥匙,原本是让加个煤,免得暖气没了,没想到老两口还挺热心,直接都忙活上了。
“家里都还好吧,你们这两天一个来回,也累得慌,先让我们来吧,闲着也是闲着。”
邹大爷脱了棉衣,挽着袖子,看样子刚才也在厨房忙活,兄妹三人赶紧放下小包。
“都挺好的,大爷,没啥累的,都是车在跑,我们也是坐着,这俩小东西还一路睡着,真没事。”
“大娘,您这是做什么呢。”
小妹紧着就凑了过去,邹大娘正取了些土豆在削皮,看见小丫头凑了过来,笑着解释一句。
“我看你们家柜子里,已经准备了不少菜,寻思着做几个凉菜,估计你们没准备,这是想做个土豆泥的芥末墩。”
按说老京城人都爱用蔬菜尤其是大白菜做芥末墩,可吃过朱雪峰做的土豆泥后,又听土豆泥做芥末墩也不错,邹大娘就记住了,这不找到个机会就想试试。
朱雪峰脸一红,这老京城过年的年饭讲究一个“四四见底”,是指宴席由四凉、四热炒、四肉菜、四汤菜等组成。
自己瞎琢磨,安排了不少菜,可还真没按这个讲究来准备,这要是三兄妹自己吃就算了,现在请了邹大爷老两口,不按规矩来是有点不合适。
可就这几个人,真要按老规矩可真是用不了,老百姓家也都变动一下,改成“四碟八碗”,即四碟冷菜、八碗热菜,多为家常菜。
一会年饭上什么菜,还真的重新规划一下,要不然得让老两口看笑话了。
传统四凉菜:炸饹馇、芥末墩儿、肉皮冻儿、五彩花生米,炸饹馇用乾隆白菜替代,现在再弄也来不及,花生米邹大爷倒是都准备完了,肉皮冻傻柱还是帮着熬的,在地窖冰库存着,凉菜算是齐了。
八个热菜准备做红烧鲤鱼、葱烧海参、清炒虾仁儿、红烧丸子、青蒜回锅肉、卤鸡凑一个,再炒俩素菜凑齐八个,这样团团圆圆、开开心心都有了,有鸡有鱼的也算吉庆有余了。
这些都是现成的,早准备好了,都在冰库,这海参还是傻柱帮着发的,发好了就冻在冰库了。
四汤菜要是按老规矩是准备不上了,一是来不及,二是没食材,估计就今年的年景,大家都很难凑齐。
只能把数凑够,是这么个意思,再说就五个人,整四个汤也浪费,到时候熬一锅骨头汤,涮一锅羊肉,再凑海米紫菜蛋花汤,一个鸡汤完事,所谓“四四见底”,也就是讨个四平八稳的意思。
朱雪峰把自己安排的菜一说,老两口没有二话,都说好,没想到这朱家大小子准备还挺充分,家里还准备了几个,看来用不上。
“这饹馇大娘已经炸好了,你就别折腾那个什么皇帝白菜了,大过年的,不让他来家里捣乱。”
邹大爷提醒一句,朱雪峰只能接受。
“大爷,不是皇帝白菜,是乾隆白菜。”
“什么乾隆、康熙的,都是老黄历,现在不兴这个,我看啦,炸饹馇就挺好。”
“行行行,听您的。”
“骨头汤和鸡汤你也甭弄了,巧了,你大娘早炖上了,没想到你也是这么安排的。”
邹大爷笑嘻嘻的看着朱雪峰,老两口老早就注意着兄妹三人准备的玩意,估摸着今天回来肯定早不了,这汤早在隔壁炖上了。
“雪松,你和妹妹去地窖把菜都拿上来,然后再去洗个澡,一会咱们得上手了。”
“好咧。”
老二开开心心的拿了钥匙,带着妹妹下去了,这年前洗个澡,总不能把头年的污垢带过年吧,一会朱雪峰也得洗一个,这两天颠簸还是有点累人的。
有了计划,后面的就好办了,大家各司其职,全体动手,时间不长,年饭就准备好了,厨房都摆不下了,邹大爷老两口也找了个借口先回去,朱雪峰知道老两口这是回避,老朱家该祭祖了。
院子里也不知道是谁家,已经急匆匆的开始放鞭了,远处也时不时的传来鞭炮的动静,院子里一堆孩子在到处乱窜,谁家放鞭炮就去谁家。
“雪松,把鞭炮去挂上放了,一会得摆桌。”
“好咧。”弟弟妹妹扔下手头的活,去放鞭炮,朱雪峰将爷爷奶奶、父母的牌位整理一下,重新摆好,摆上贡品。
按这边的规矩,吃饭之前要在门前或院子里放上一挂鞭炮,表示喜庆,只有放完鞭炮之后,才能把饭菜端上桌。
门口噼噼啪啪的鞭炮炸响,朱雪峰也出去点了四个二踢脚,只听鞭炮声中,传来“澎”的巨响,然后老久才在半空中传来“啪”的一声爆炸。
老二又在一边放了不少麻雷子,这玩意动静也不小,可惜就一声响。
以牛小犇为首的孩子都在一边等着,就等放完了,再扒拉扒拉,找找没炸的。
“一会可得小心点,有些可能是慢引,抓到手才炸,可别伤了人,多等会再捡。”
朱雪峰可是有过经历,小时候动作飞快先抢了一把,炸断掉落的十几个鞭炮,可惜在手里炸了,痛不欲生,当场就炸了三个紫色的血泡,疼了好多天。
三大爷家几个孩子也在院子里挂鞭炮,见老朱家开始了,就捂着耳朵在一边看着,等放过了,自家再放。
“哟,大兄弟,这是红红火火啊,你这还整二踢脚了,还有没有,给哥哥几个,我也放放。”
傻柱远远的看见老朱家居然放二踢脚,赶紧过来,这玩意太少,很难碰到。
“有啊,来拿吧,你们家啥时候开饭。”
“早准备好了,这就去接老太太,一会就开始。”
傻柱也拿了四个二踢脚,美滋滋的走了。
“谢了兄弟,一会我们家,也红红火火,来个四响。”
看闫家三个小家伙眼红,看着傻柱开开心心拿了二踢脚,想要又开不了口。
“小妹,跑了一趟,去送三大爷家四个二踢脚,大家一起放。”
“谢谢峰哥,谢谢小梅姐。”
闫解娣和小妹最熟,上前接过,道了声谢。
“一会得注意点,这玩意炸起来厉害,得,你们家放吧,我们得去上菜了。”
根本没人听朱雪峰的鬼话,鞭炮一停,一群孩子就扎了进去,然后就是…。
伴随着老闫家的鞭炮声,三人从厨房把菜一个个端上桌,赫然是四凉八热,加上火锅算四个汤,倒是合了四平八稳。
“跪下磕头…。”
拜祭完爷爷奶奶和父母,这些贡品还得一直摆着。
“去把邹大爷老两口请过来,咱们也开饭了。”
时间还早,现在还不到七点,这京城人过年,这年饭又叫年夜饭,没有个固定的点,早点的五点多就有人吃上了,晚点的八点才开席的也不少,各家根据自己的时间安排。
这点倒是和南边不同,记得南边好多家年饭都是大中午吃的,这京城这边就叫年夜饭,一般一吃就到了下半场,就和后面包饺子接上了。
除夕年夜饭是一年最隆重的一顿饭,其意义之重,饭菜之排场,吃饭时间之长,都可谓是‘一餐独秀’。
过得再艰难的家里,都会尽最大能力安置一顿年夜饭,既是犒劳大家辛苦一年,又带有强烈的寓意和愿望。
现在晚上也没啥娱乐,没有电视,对了,家里有收音机啊,怎么把这事忘了。
“老二,把收音机拿出来啊,这事还要我说啊。”
收音机里这会是戏曲节目,老两口爱听,三兄妹是先吃为敬了,饿了大半天了。
年夜饭很丰盛,还有一盘萝卜丝,这个没算在菜里,就是个意思,头菜,还有二斤涮羊肉,满桌菜就是看着热闹,吃得开心,可真吃不了多少,昨天两老帮着蒸的馒头除了朱雪峰干掉三个,其他人也就一人吃了一个。
馒头上都点了红点,这都是老两口帮着弄的,朱雪峰早忘了,见了红点才想起来,三人压根就没准备,好在有老人帮衬,才不至于露了怯。
弟弟妹妹早知道大哥开始练武后,这食量暴涨,没觉得意外,倒是邹大爷两口子,看朱家大小子吃了不少菜,还能干掉三个大馒头,有些惊讶,这每月的粮食够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