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随着宫殿里烛火陆续点燃,吃过晚饭的朱祐樘坐在书桌前继续读书。
有人给太子写信这件事已时过境迁,无人再提及,此时夜深人静,一旁侍奉的覃吉开始如同小鸡啄米般打起了瞌睡,朱祐樘左右瞥了一眼,忍不住从怀里拿出信,仔细看了起来,脸上慢慢浮现一抹笑容。
“太子……”
覃吉的轻声呼唤,把朱祐樘拉回了现实。
朱祐樘冲着覃吉点点头,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双眸星光点点:“我从出生开始,从未与宫外之人有过接触,却有人暗中关心我,处处维护宽慰,这种感觉很好。
“我现在就想知道,她是什么人,身在何处,又是以如何心境给我来信。老伴,如果我写一封信,不提及国事,送出宫去,会被纠责吗?”
覃吉仔细想了想,衡量过利害得失后才一脸认真地回答:“不会,这封信来历不明,只要太子在信中不提及与其有私交,故意与之交通便可。况且这样的信件,本非出自太子意愿,又何来纠责之说?”
朱祐樘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地问道:“我都亲自写信了,还不算自己的意愿?”
覃吉理解朱祐樘心中的苦楚,面带怜惜之色:“太子长居宫中,少与外人往来,难得有人与太子通信,只要他非心存歹意,我认为怎么做都是可以的……且没人会过问这件事。”
“嗯。”
出于对覃吉的信任,朱祐樘终于放下心来,慢悠悠从桌案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在面前铺开,又拿起蘸了墨汁的毛笔,凝眉沉思,却迟迟不知该如何下笔。
覃吉轻声问道:“需要回避吗?”
“不用。”
朱祐樘一脸愁容,“我从未与人写过信……老伴教教我,这信上该写些什么?我与她素不相识,若是贸然问她是谁,会不会显得太过刻意?”
覃吉笑道:“来信中提及不过是一些大义,太子与其并不相识,不妨先以大义回之,如此太子便是实施教化,体现太子并无交通宫外之人的意愿……如此不好么?”
朱祐樘为难道:“这样会不会失礼于人前?”
覃吉微笑着摇摇头。
他看出来了,太子瞻前顾后。
既想与写信之人交好,又怕信中内容体现出私情,被人说堂堂东宫太子与宫外之人勾连,尤其是在当下储君之位朝不虑夕的时候,朱祐樘在谨小慎微的心理下,其行为举止乃至思想都很矛盾。
“太子若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您,这信可以写得稍微婉转些。”
覃吉开始悉心教导朱祐樘写信。
……
……
京师。
御马监太监梁芳宅邸。
梁芳作为手握大权的太监,在皇宫里地位卓然,以他如今的身份,在宫外拥有私宅那是稀松寻常之事,平日他服务内廷需时时入宫,毕竟很多时候他都要以御马监太监身份统调三千营等京营事务,所以府宅距离宫门很近。
这天邓常恩在御用监太监陈喜引领下,来到梁芳府上拜访。
梁芳没有亲自出迎,只是让下人将二人引进府中,于正堂相见。
梁芳主动打招呼,脸上挂着不阴不阳的笑容:“这不是太常寺邓正卿吗?什么风把你吹到咱家府上来了?蓬荜生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