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羁绊

东宫,端敬殿。

当天朱祐樘一整天都没什么心思,连读书都提不起精神,好似生病了一般。

东宫讲官刘健问他问题时,他也是答非所问,被刘健委婉纠正后,朱佑樘面露羞惭之色,却还是在散课后,匆匆忙忙返回殿内,将覃吉叫了过来。

“太子殿下……”

覃吉本在指挥东宫仆役做年前清扫,因事无巨细都需要他看顾,累了一天下来覃吉连腰身都显得佝偻起来。

朱祐樘正要进殿,却被覃吉拦住。

覃吉道:“殿下,里面尘土飞扬,呛人得紧。您这么早回来,还是先在外边等候,过些时间,等地上撒的水干了,您再进去不迟。”

朱祐樘点头,随即问道:“来信了吗?”

“啊?”

覃吉先是一怔,随即明白朱祐樘说的是什么。

他摇摇头:“信尚未回……太子殿下,您不是说对此不甚关心吗?怎么到现在,却变得焦躁不安呢?为储君者,当气定神闲。”

“唉!”

朱祐樘重重叹了口气,皱眉道:“有些事,我也不明白,本来没太当回事,可这两日越想越心焦,今日更是一直神游天外,难以集中精神。”

“这不好。”

覃吉对太子的表现不满意。

朱祐樘道:“我也知道不好,但就是忍不住。不知为何。”

显然无论是朱祐樘,还是覃吉,都理解不了后世那种给人发了消息,别人迟迟不回复而产生的焦虑。

明明是小事,或者可以不当回事,可就是苦等未得时,最令人烦躁,等消息回过来,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平常人尚且如此,对朱祐樘这样从来没给人写过信,更没有等候回信经验的人来说,架不住内心那点波澜完全是小意思。

朱祐樘道:“老伴,你还是帮我去问问吧……哪怕没有信,也看看是怎么回事。”

覃吉道:“说得多了,就会显得刻意……宫禁森严,莫说一封信,就算是一粒沙、一张纸,要往来于宫门内外,也都大为不易。”

朱祐樘问道:“那就只能干等吗?”

“嗯。”

覃吉似乎找到了教育太子的方向,指点道,“如此正好培养太子的耐心,沉得住气方能成就大事。”

“好吧。那我就继续等,却不知我所写东西,她看到后会是如何反应?有些话会不会太重了?”

“不会的,殿下……您是君,她是臣,您有什么言辞,臣都要领受,您何需在意臣下的感受?”

朱祐樘摇头:“什么君君臣臣,显得太过生分了,就好像我跟老伴你一样,也可以做到平等相处。就算如老伴所言,我是君,她是臣,那为人君者,也该想他人之所想,急他人之所急,不是吗?”

覃吉道:“太子宽厚待人,大有仁君之风。”

朱祐樘苦笑:“我还不是君,只是储君而已,有些事还是要看开些。就是这么漫无目的的等下去,有些难熬,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

……

朱祐樘第一次有了笔友,虽然互相间只通信一封,却好像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羁绊。

而在李孜省府上,沈禄正好将信送来,很快就见到了李孜省。

沈禄感觉自己地位比先前大有提升,每次来都能见到李孜省本人,他也知道这得益于自己有个能掐会算且还会治病的大舅子。

“信这么快就来了?”

李孜省拿过信,随即就要打开。

沈禄道:“来瞻说,他也不知晓书信的内容,乃孩子自己写的。”

“什么?”

李孜省闻言皱眉。

沈禄分析道:“先前我也觉得他或有虚言,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信不过是写了一些宫外的风景,还附带了一首诗词,不值一看。来瞻虽无当官的经验,却小心谨慎,不会无的放矢,想来他也应该知道,哪怕他只是监生,跟太子私下交通也是重罪。”

此前沈禄一直觉得张峦没什么政治头脑。

到现在他也如此认为。

但在李孜省面前,他却要说张峦的好话,毕竟他现在跟张峦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李孜省犹豫再三,终归还是没有将信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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