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站在距离她不到两步的地方。
姣好的月色照在他脸上,给他清俊的脸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亮。
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苏夕雨又把刚刚接收到的讯息,在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不确定地再次问出口。
“师尊,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局。
不过是将计就计的缓兵之计。让南柯离开庐仙台只是为掩人耳目,让人误以为此事已结。实则是让他在外方便查案。
“嗯……”
南柯深吸一口气,从喉咙里闷声闷气地发出一个音。
若不仔细听恐怕都听不到。苏夕雨眉头紧皱,此时此刻有什么能比这个消息更有冲击力。
南柯只当是苏夕雨在责怪他这么久没有将实情告知。来归元境那么久,他是有很多机会的,可他害怕……
“若水,你可怪……”
南柯想要解释。没想到她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这个,
“师尊,长辈们既然相信你,为什么还要让你上刑台啊?”
她情绪激动。那鞭子什么滋味她最清楚。说是扒皮抽筋也不为过。纵使有人犯错直接逐出山门便可,却还要用这惨无人道的方式。她有阴阳谱傍身方被抽去了半条命。若是普通凡人还不横死当场?
况且他们明知南柯无过。现在鞭子她挨了,南柯还被撵出师门。
人道何在?
今天,她第一次对庐仙台产生了质疑。
“若水,其实……”
南柯不知道该怎么向眼前这个姑娘解释。师尊和师伯早就给他选择,要将他偷偷放走。
君子祸至不惧。在牢里那晚他本打算坚定不遁逃的决心,为世人不齿。
可没有想到苏夕雨的到来让他改变了主意。
鞭刑加身,将永世不得踏入庐仙台。就算以后查明真相,规矩依然是规矩。
若是他被驱逐,她必会与他一辱共辱,万不会再留在那里。他不能让她再一次地失去家。
当时距行刑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本以为是当时是师尊派她前来说服自己。直到阴阳谱发出讯号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她放走他时决然的表情,原来是早已做好了为他受刑的打算。
“其实什么?”
苏夕雨还在等他回答,南柯动了动嘴唇,当时那个局面亦是众位长辈们不愿看到的。
“师尊想说这是无奈之举吗?可他们却这么做了。”苏夕雨气急,这算个什么劳什子理由。那么大的仙门,想保谁岂能保不住?
若是早知道这帮老头是一群软骨头,早点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否则迟早有一天……”
“若水!”
听她越说越离谱,南柯的视线向凤鸣离开的方向飞快的掠过,出口制止。
“其实掌门师伯和师尊早就让为师秘密离开,只是为师拒绝了而已。他们并非像你说的那般,荣人肆意妄为。”
只是这真相……话到嘴边,南柯犹豫了,叹了口气道:“这之间的斗争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他们认为亲眼所见的就是真的。且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为师的清白。当时庐仙台绝不能无视仙门众人来维护为师。更因为死的人是清虚道人。大门派下家众多,稍有不慎被有心人挑拨,那不是平白让庐仙台成为众仙门的对立面?那时我便是庐仙台的罪人。”
听南柯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其中厉害。苏夕雨心里明白,却并不认同这番说辞,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师尊,你说仙门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前所未有的无力“正是因为这些场面上的明争暗斗,才会使清白之人蒙受不白之冤。纵然庐仙台是正道名门望族和有师尊的一身正气。大是大非面前却还是不得不向他们妥协。”
“不会太久的。”
看着黯然伤神的苏细雨,南柯决定告诉她“现在周亭已经醒了。有了他的供词,只要找到清虚道人在此丢失的金丹我们便可彻底洗刷身上的冤屈。”
“周亭?”
苏夕雨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个猥琐的男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并没有!”南柯弯起唇:“他被赵师叔用赤血红参救活了。之所以说他已死,不过是让凶手放心罢了。”
“赤血红参。”苏夕雨喃喃自语,眼里一丝光亮闪过,又有些不敢确定。
“师尊说的……莫不是华仙峰后山上那种仙草?”
她之前去找玉桃时,看到的那种红得滴血的花,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怪不得当时见的时候还好奇说怎么少了一朵,原来竟是用在了周亭身上。
南柯不语,只是看着仿佛活过来一般的苏夕雨淡笑着算是默认。
“还真是可惜了那株仙草。”苏夕雨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这个周亭没有任何好感,语出轻佻简直猥琐至极。
常言道相由心生,明明长相还算清秀,却送给人一种浪荡猥琐感,不知天青观那样的地方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弟子。虽不喜欢他,却还是需要从他口中得到证词。
南柯道:“无论他犯下多大的过错,仙门自有决断。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金丹药,早日给此事一个了结。”
“你们师徒可都说清楚了?”
刚刚消失的凤鸣,缓缓地从林子里走出来。双手环抱着怀中的长剑,靠在树边,一脚踢踩着身后的树。
“你们师徒真是让人羡慕,看得我都想收个徒弟了。平时待在一起不够,就连出来都有说不完的话。”
苏夕雨一愣,很快又回过神来,凤鸣居然都会开玩笑了。只是搭配着他这张不苟言笑的脸,实在不合适。
她看向一旁的南柯,他多少有些不自在。苏夕雨眨了下眼睛,垂眸顿了一下转眼看向凤鸣。
“师叔,你一开始就知道吗?”
隔着夜色看不大清楚,只听得不远处那个声音已是带上了些许笑意“你可曾想过,在你去放走南师兄的那个晚上,你为什么没有在地牢门口看到我?”
苏夕雨:“……”
“走吧。”凤鸣说完,转身朝林子里走去“若再不走,遇上那赤云鸟可要耽搁时间了。”
趁着夜色,三人一兽搜寻了大片林子。而清虚道人的金丹就好像消失了一般,丝毫感受不到其灵气。
逐渐深入七里坟腹地,跟在苏夕雨脚边的乌圆兽渐渐有了反应。大家虽嘴上不说,心里却都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突然,一旁的团子“嗷——”一声长啸之后,发了狂似的朝前方奔去。
“团子!“
苏夕雨提着的心一紧。在下一刻,南柯催动咒决,手腕上的交朱化作一条丝带,上前将发狂的团子缚个正着。
被困的小兽在地上狂躁地翻腾。
一行人聚在七里坟深处,眺望着西南方向。那里宛如一个沉睡的猛兽,朝外面的人长着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口,让人背脊发凉。
南柯和凤鸣的脸色皆是深沉。苏夕雨捂着胸口,忍耐着手下传来的疼痛。
视线穿过两人的背影,望向林子的尽头。一股强烈的悲伤席卷着苏夕雨的心窝,疼得她连呼吸也仿佛凝滞。
前面的两人没有身后脸色泛白的苏夕雨,凤鸣沉声道:“看来正如师尊所料,金丹果真在千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