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御书房沉重的木门再次被人推开,秋日的阳光透过那裂开的门缝,白花花照进来,萧铎只觉格外刺眼,不禁将眼睛眯起,不敢看进来的人。
顾玉青冷冷睃了萧铎一眼,目光落到禁军手中那件明黄色的龙袍时,心头那口气,彻底呼出。
“陛下,这是在二皇子殿下府中密室中寻到的,与此一起的,还有一把与陛下金銮殿上的龙椅一模一样的椅子,只是那椅子被镶嵌在墙壁之中,取不下来,另外,那密室里,有不少金砖堆砌。”
萧铎听着,眼皮大跳。
龙袍是他的,龙椅是他的,可这金砖……他的密室中,根本就没有金砖!
然而,这样的话,他却是解释不出口,让他怎么解释,难道说:“父皇,儿臣私下做了龙袍和龙椅,但是儿臣没有私吞金砖!”
一个瞬间,萧铎仿佛被恶鬼吸干了精魂一般,整个人形同枯槁,瘫软在身后禁军身上,再无半分方才的咄咄之气,更无力气再去辩解什么。
他知道,大势已去。
禁军话音落下,萧祎顿时暴跳,他是的的确确没有想到,萧铎竟然在府中私藏这样的东西,颤抖着抬起手指,指着萧铎,怒道:“你竟然私设龙袍龙椅,狼子野心,果真是与端王如出一辙!”quwo.org 橙子小说网
话音稍落不过眨眼功夫,萧祎又将话头捡起,幽幽补充一句,“陆久政的金砖,果真在你手中,可见,疯言疯语,未必不值得信。”
至此,所有的事情皆能被完美的联系起来。
顾玉青不动声色的低眉敛目,等着皇上最终对萧铎的决判。
目光锁在那被禁军捧在手上的龙袍上,皇上此刻却是盛怒过后,心有余悸。
他是不是该庆幸,庆幸今日一切。
他简直不敢想象,倘若没有今日的事,没有将萧铎的真面目揭穿,日后萧铎还能做出什么来……为了皇位,为了端王,就算是弑君,只怕也不是不可能!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二子,萧铎,唆使陆久政绑架赤南侯嫡长女,期间又试图截杀手足四皇子,着实乃狂悖之徒。朕虽心有不忍,但其所为,天理难容,朕不能因一己之私,置天理不顾。于明日一早,斩首示众!”
咬牙切齿,皇上目光如刀凝着萧铎,一字一句说道。
内侍得令,自然会将其按着皇上的意愿,拟成书面圣旨。
皇上说罢,阴鸷如鹰的眼底迸出滔滔寒光,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说道:“端王处心积虑所谋之事,终究还是被朕和朕的儿子们堪破。你纵是死,也只会顶着朕的名号,与端王无半分干系。”
“你们要谋朕的皇位,朕却是正好用你们的性命来安抚天下苍生。一条皇子的命,足以让因为山洪而受灾的民众,平息内心的怨气。”
顾玉青闻言,顿时咂舌。
皇上,到底是皇上!
发生这样的事情,竟然都能如此冷静的做出对眼下时局最为有利的决断,这份城府心境,绝非常人能比。
从御书房出来,已经是晌午过后。
秋日的暖阳照在身上,将顾玉青冰凉了数月的身体,终于照出一丝温度。
凝着萧铎被禁军押解离开,渐渐消失的背影,顾玉青仰天长吸一口气,幽幽吐出。
金桂飘香,这气息,实在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萧煜和萧祎被皇上留下,萧恪则是随了顾玉青一同出来。
并肩行在宫中冗长甬道的青石板上,感受着身侧顾玉青的气息和她身体散发出来的薄薄温度,萧恪不自觉,让自己与顾玉青离得更近了些。
胸中激荡,有两个字始终横亘在他的舌尖,可嘴唇如同上了锁,那分明就是脱口而出的话,却像是有千斤重。
他未张口,却是听得身侧顾玉青开口说道:“今日之事,你是得了二皇子殿下的吩咐,才如此行事的吧!”
目视着前方的红砖青瓦,分明是第一次与萧恪说话,顾玉青却觉得心头的感觉,如同他们早就是相熟多年的密友,话音出口,自己不仅一瞬间的愣怔。
萧恪闻言,眼底飞过一抹异色,抿唇一个深吸气,点头,“是。”
顾玉青不禁转头,“你就这样直言不讳,难道不怕我会出卖你?”
萧恪摇头,“你不会。”
望着顾玉青的眼睛,眼底有顾玉青看不懂的深情,那份情,深沉如海,似乎能够包容一切。
一瞬间,顾玉青就想到在沉香阁的那一幕,“那日沉香阁中,亦是你吧!”
萧恪愣怔,眉尖微蹙,却也只是稍稍迟疑,终是点头,“是。”
要问的话得到了答案,顾玉青却是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觉心中像是堵了一团麻线,纷纷扰扰,不知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看着萧恪,他俊朗的五官落在顾玉青眼中,恍惚间,顾玉青觉得,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张与他极其相近的脸。
那眼那嘴,尤为熟稔。
可脑中思绪滚滚,却是什么也想不起。
正走着,太后跟前的贴身宫女遥遥行来,到了顾玉青面前,屈膝一福,先问了萧恪的安,转头才对顾玉青道:“顾大小姐,太后娘娘惦念着您,让奴婢来御书房瞧瞧,陛下这里的事可是完了没有,若是完了,让顾大小姐过去坐坐。不成想,就在这里碰上您。”
进宫时,原本就想着要同太后娘娘说会子话,只是因着御书房的事情结束,已然晌午过后,因怕太后正歇午觉,才没有径直过去,眼下,顾玉青自然不敢再耽误。
与萧恪作别,跟着那宫女前去。
望着顾玉青渐渐远去的背影,萧恪鼻子狠狠一抽,只觉其中酸涩,眼眶通红,胀的难受。
就那样定定站着,直到顾玉青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一口气长长叹出,恋恋不舍转头,朝相反方向行去。
可在御书房中,顾玉青一把将他扯到身后死死护住的那一幕,却像是烙铁一般,深深烙在他的心头,随着他抬脚落步,一寸一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