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升问道:“柳侯爷就没有别的想法吗?英国公与成国公可是已经建立藩国了!”
“这······若是陛下能够封藩柳升当然求之不得,就怕陛下早已忘了勋贵封藩之事!”
“柳侯爷!你这就冤枉陛下了,眼下陛下当务之急是把藩王外封,别忘了除了藩王之外,陛下还有九个兄弟呢!
英国公与成国公那是给诸位勋贵的示范,让诸位看到外封的好处!”
“咱知道陛下现在优先外封的是藩王,这不担心藩王封完之后就没有好地方了!二位见得世面多,给咱说说外面的世面。”
郑和笑了,这柳升是担心好地方都被藩王占据了,等到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只剩下了边边角角的地方。
“柳侯爷,这天下之大超出你的想象,就是整个南洋也不是你们这些藩王和勋贵能够铺满的。更何况南洋向南还有一片从来没有开发的大陆,这片大陆跟大明的大小差不多,你说要多少人才能填满?”
柳升瞪大了眼睛问道:“竟然还有一片和大明差不多大小的土地,那片土地上竟然没有国家吗?”
“当然是真的,不过这片大陆上虽然没有国家,但是还是有野人存在,这些野人很有可能是会吃人的!”
郑和其实也不知道这片大陆是否存在,关于这片大陆他是听皇帝说的,皇帝说的信誓旦旦,以皇帝这些年来说的话,做的事,没有一件没有应验,郑和认为皇帝肯定说的是真的。
柳升冷笑道:“在全副武装的军队面前,一群食人族何足挂齿!”
郑和举起酒碗喝彩道:“柳侯爷豪气,饮胜!”
说着就准备将酒碗送到嘴边,忽然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酒碗从手中滑落,跌落在木地板上,粗陶的酒碗碎成了一堆陶片,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下!
王景弘仗着手疾眼快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把捞住倒下去的郑和,缓缓将他扶在怀中,低头看着双眼紧闭的郑和,轻声问道:“郑公!您怎么了?”
这时柳升也从桌子对面走过来,看着昏迷的郑和,赶紧用大拇指掐在他的人中上,通过神经的刺激希望人能够醒过来。
还好时间不长,郑和在疼痛的刺激下悠悠睁开眼,王景弘见郑和醒来连忙问道:“郑公!哪里不舒服?”
郑和艰难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部,吐出一个字:“疼!”
柳升与王景弘对视一眼,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郑和怕不是中风了吧?
郑和病倒的消息被用快船送回大明安南布政使司,再由驿站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经过海军内部以及旧港官府的联合决定下,郑和还是要送回国内治疗。
旧港的医疗条件有限,好的郎中都在国内,甚至是皇宫大内之中,至于从旧港到天津这段海路,郑和能不能撑得住,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就算是采用最快的方式传递信息,朱瞻基收到郑和病倒的消息也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收到这个震惊而又在意料之中的坏消息的时候,朱瞻基已经移驾到了济南,山东的土改已经进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朱瞻基看着加急奏疏叹了口气对范安吩咐道:“传旨太医院组织太医南下上海,不惜一切救治郑和!”
“是!”
范安刚想转身去安排人传旨,就被皇帝喊住说道:“你亲自去一趟定海海军总部,让留守的洪保暂时接管海军留守舰队!”
“是!奴婢这就动身!”范安还是一如既往的回答的干脆,似乎只要是皇帝吩咐,就算是让他去死都不会有所迟疑。
洪保本是回回,本名已经无人记起,洪保之名乃是太宗亲赐,可见其在太宗身边也是颇受信重之人。
听到皇帝让洪保接管舰队,范安便知道又一个太监大佬崛起了,当今皇帝与太宗皇帝一样喜欢重用太监。不一样的是当今下旨整个大明停止阉割儿童,给出的理由是阉割儿童不利于发展人口,如今正是大明开拓进取的好时机,以大明现有的人口根本就撑不起一个世界性大国。
现有的太监已经成了大明最后一批太监,不使用太监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端,皇宫那么大总要有人洒扫庭除。若是用女子,女子天生就有局限性,有些活女子根本就干不了。
而且大量女子进宫就会耽误最佳的婚配年龄,同样不利于人口的发展。这是一个比较难以解决的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一夫一妻制。
想要推行一夫一妻制,对于眼下的大明来说,比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还要难。毕竟食色性也,有钱了若是不娶妻纳妾如何能显示出自己的富贵。
更为关键的是皇室若是遵循一夫一妻制度,一旦皇后无子,那就是天大的政治事件。
朱瞻基有后世的经历,自然是知道这生男生女与女子自身的关系不是很大,就算是后世科学昌明,也无法解决怀男怀女随心所欲。
夏元吉的离世与郑和的病倒,让朱瞻基意识到皇爷爷给他留下的肱股之臣都将老去,大明朝已经到了更换新鲜血液的时候。
这个时候一些年轻而有能力的官员必须尽快的提拔上来,让他们承担更大的责任。
朱瞻基查看过全国官员的履历,每年都会接见一些进京述职的地方官员,大多数官员都是抱残守缺,满口的仁义道德,一问到政事便漏洞百出,对于地方治理毫无规划可言。
不过也有一些读书人中的另类,如今的兵部侍郎王骥就是其中的一位。王骥在朱瞻基的眼里像武夫多过于像文官,不过他却是地地道道的文官,乃是永乐四年进士出身。
二十多年的宦海沉浮已经让他升到兵部侍郎的高位,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很快王骥就会登上兵部尚书的位置。
刘观已经在旧港待了五六年,从去年开始身体就已经不行了,刘观已经连续上了三次乞骸骨的奏疏。锦衣卫也回报刘观近一年来大半时间都是靠汤药维持,恐怕时日不多了。
现在急需找到一个人代替刘观执掌旧港布政使司,大明朝想当官的有的是,可是想去海外当官的却并不多,所有读书人都视出海为险途,但凡有办法都没人愿意出海。
朱瞻基特旨将王骥与于谦和弋谦三人都诏到了济南行在,皇帝登基这么多年很少召见大臣,每次召见准有大事发生。
今次一下子召见不同部门的三位大臣,朝堂上又要出现震荡了,京城众官员纷纷猜测皇帝召见这三人到底所为何事。
这三人,弋谦是皇帝的喉舌,皇帝想说的话都会通过弋谦掌控的邸报发表出去,就算大臣们再想隐瞒,也挡不住邸报在大街小巷里售卖。
于谦是个两面都不讨好的人,这边因为在都察院查贪腐,得罪了太多的同僚,搞得到现在都没有官员愿意与他接近,于谦也一直以孤臣自居。那边对皇帝于谦也不亲近,从来不会主动去请见皇帝,与皇帝拉近私人关系,皇帝也不怎么喜欢这个愣头青。
王骥是典型的士大夫,是文官的自己人,也是文官中少数实干型官员。这三个人的组合根本就挨不上边儿,朝臣们想破头都想不出皇帝召见这几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骥等人也是不知道皇帝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既然皇帝传召,不敢怠慢,北京到济南八百里,快马加鞭也要五六天才能赶到。
到了济南行在,门口等候的小宦官听说这三人到了,赶紧将三人引进皇帝的书房外,小宦官进入书房禀报。很快一个陌生的内官从书房走出来对三人点点头道:“三位随咱家进来吧,皇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别人不认识这个太监,弋谦在通政司多年,沟通内外却是认识他的。上前拱手道:“原来是金公公!别来无恙乎?”
“弋大人客气了,咱家还不错!”金英回礼道。
“怎么不见范公公?”
“范公公去江南传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皇爷便让咱家随侍身边听候调遣,几位赶紧请吧!”
几人赶紧跟着金英进了书房,跪地叩首行礼:“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位爱卿平身,赐座!”
金英指挥着小宦官给几人搬了三把小凳子,请三人坐下。三人谢恩后才欠着半个屁股坐在小凳子上,王骥资历最老,率先问道:“陛下召臣等前来有什么吩咐?”
朱瞻基吩咐金英将一副新绘制不久的地图挂在墙上,招手说道:“诸位爱卿请近前来!”
三人站起来,向前挪了几步,在皇帝的书案前站定。朱瞻基指着地图问道:“几位能看得清吗?”
几人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一副郑和下西洋的海图,上面画着一些他们听说过或者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看的清!”几人回道。
“诸位请看,这里就是南洋,这一片陆地就是所有藩王勋贵的封藩之地,不过在这一片陆地上,有一个大岛是朝廷直辖的旧港布政使司。
如今旧港布政使司已经有二十万户,百万人口(包括汉人、安南人和土人),是我大明的又一块膏腴之地。
旧港布政使司布政使刘观,疾病缠身已经不能视事,朕需要一位有担当的臣子接替刘观就任旧港布政使!”
三人互相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于谦心如止水,他知道自己就是个陪衬,就算自己请缨,皇帝也不会选择自己。
王骥与弋谦二人资历足够,都是朝廷三品大员,而且调任布政使就等于升了一级,若是在大明,哪怕是云贵这样的偏远地区,二人都会争相请缨。
可是这去海外任职到底是升官还是贬职就有些说不清楚了,上一任的旧港布政使可是因为贪腐被发配到旧港的。于谦也因此一战成名,一跃从一名普通的监察御史升到了佥都御史的高位。
如今皇帝陛下提到旧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弋谦首先就在想,是不是自己最近在宣传上有些懈怠了。
王骥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与皇帝几乎就没有什么私交,与皇帝的几次奏对也是因为公事,他自问自己也没有什么错漏之处,皇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帝看出几人的犹豫神色,指着地图问道:“几位是否是觉得只要去海外任职就是发配贬谪?”
三人慌忙躬身行礼道:“臣等不敢,雷霆雨露都是天恩!”
“不敢就是认为是贬谪了?朕今天当着你们三人的面跟你们透个底,未来没有海外任职经历,别想登上内阁之位!
你们认为海外是蛮荒之地,一旦去了海外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到祖宗坟茔之地都是未知之数,可是你们不想想郑和几下西洋,带回了多少财富?
东南沿海的士绅大户哪一个不走私出海,他们鼓吹禁海是为了自己独占海贸的利润,前宋偏居东南,一年都有上亿贯的岁入,靠的是田税吗?
朕知道有些人是真不清楚海外贸易利润有多大,可是有些人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朕给你们透个底,刚刚过去的宣德六年,宝船队给朕带回了将近一千万贯的利润。
这些利润大多都在南洋地区就地采购了粮食、矿石、香料等货物,这些货物已经运回了大明,由皇家粮业进行销售。正因为有这么多海外的粮食进入大明,朕才有底气进行添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改革。
实话告诉你们,朕手里的粮食就是大明一整年颗粒无收,朕也能保证百姓饿不死。
更为关键的是朝廷将藩王、勋贵分封海外,为了防止他们互相兼并,最后形成大国,大明离南洋有些远,出了事情反应不及时,朕必须要在南洋建立一个强大的官府。
旧港布政使司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保证南洋各藩属国能够和平相处,谁敢破坏和平稳定,朕就拿谁开刀!你们现在还觉得南洋不重要,是不毛之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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