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骥与于谦、弋谦三人确实被震惊到了,没想到海外还有如此繁华的地方,初略估计这应该有一个县城的规模。
虽然说这样的城池在大明比比皆是,但是那是在大明,是在天朝上国。这里可是蛮荒之地,能够有这样一座城池,那就说明海外并不都是蛮荒之地。
汉王国需要的人口更多,与大明的经济往来也更加的紧密。而且汉王国已经有了一定的手工业基础,生活日用的油盐酱醋,身上穿的布匹都能自己生产。但是衡量一个国家工业能力的钢铁却还是需要从大明进口,汉王国也在尝试自己进行炼铁,也找到一处小型的铁矿。
可是炼出的生铁质量太差,根本不堪使用,想要打造工具,需要铁匠反复锻打,去除生铁中的杂质,其制造成本比从大明进口还要高昂。
目前两国之间的贸易主要是大明向汉王国出口钢铁农具、刀剑、丝绸、茶叶、瓷器,以及其他的一些手工业品。
而汉王国则向大明出口木材、粮食、矿石等原材料,以及汉王国的一些独有特产。两国经济互补性很强,双方对于贸易往来都很满意。
汉王世子朱瞻圻将众人迎进三宝颜城,路上世子没有看到郑和,便问道:“怎么这次郑公公没有来?”
洪保将郑和病倒的消息告诉给朱瞻圻,世子听完沉默了半天感叹道:“郑公公这样的一代英杰,依然是难逃病痛的折磨,父王一贯与郑公公交好,知道郑公公病倒的消息恐怕会伤心一些日子的!”
“郑公公吉人自有天相,现在在上海养病,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到时候还能带着舰队扬威四海!”
“但愿如此吧!”
洪保知道这支舰队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消除不了郑和的影响,可以说郑和就是舰队的灵魂。
在三宝颜待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船队便起航沿着汉王岛的海岸线向东航行,来到汉王国国都新乐安城。
这是一座比三宝颜大很多的城市,最大的特点是没有城墙,在这座没有城墙的城市里。王骥等人看到了勃勃的生机,这种生机甚至在大明的一些乡村都看不到。
大明的普通百姓活的太过沉重,每天忙碌都未必能够换来一日三餐的温饱。这里的百姓一看面色就能知道,绝对是食物充足,而且还能够吃上荤腥。
如果说在赵王国那些监工的大明百姓活的体面是因为有特权,那么在汉王国的百姓生活富足,那就是因为汉王国的国家富裕,并不需要过渡盘剥百姓。
为何大明百姓在自诩天朝上国的大明活的如此艰难,而离开大明之后,在这个大明普遍认为的蛮荒之地,生活反而富足起来。
王骥三人都在心底问出了灵魂之问,这个问题他们在大明时其实就已经有了一些答案,只是作为既得利益者中的一员,他们一直在内心中排斥自己所给出的答案。
现在在汉王国看到的这一切,让他们彻底的明白真正让百姓活的艰难的,恰恰是他们这些自命为民请命之人。
而皇帝在山东推行的改革正是要打破他们这种盘剥百姓的特权,皇帝这么做无疑是在与天下所有的既得利益者作对,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士绅大户,都是这一改革的受害者,他们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特权才能享受人上人的生活。
一旦失去了这样的特权,他们这些特权者只凭着俸禄如何能够养得起娇妻美妾,如何用得起锦衣玉食!
可是皇帝使用了分化瓦解的办法,利用文武对立的关系,首先拉拢了武臣勋贵,彻底的掌握了兵权。通过一个允许勋贵海外建国的大饼,便将勋贵手中的特权置换了回来。
在利用文臣普遍对宗室的反感,在汉王造反事件中成功将汉王封藩到海外。汉王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被皇帝当成了一颗棋子,不过即使是知道了,现在想必汉王也会更加喜欢现在这种一国之主的感觉吧!
这就是皇帝陛下的厉害之处,因为皇帝陛下使用的是阳谋,只要跟随皇帝走的人,都能得到更大的好处,有好处的事谁不愿意做。
就算明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也是心甘情愿被利用吧!
汉王依旧还是那么的健硕有力,行走之间龙行虎步,已经是知天命之年,却感觉比年轻人还更加的精神。
老远朱高煦的大嗓门儿就传了过来:“洪保!你个狗东西,老马得了什么病,怎么连床都下不了了?”
洪保不由苦笑一声说道:“殿下!郑公公是下西洋返回旧港时,突发中风,如今病情已经稳定下来,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康复,咱家也不好说。”
朱高煦一拍自己的大腿,咧着大嘴说道:“真是痛煞孤了!老马多强壮的一个人啊,怎么竟然就倒下了?”
“殿下不用太过担心,陛下已经安排御医为郑公公诊治,以御医的手段,相信郑公公一定能够好起来!”
“唉!若不是怕给老马惹麻烦,孤真想回去看一看他,你们都是孤的袍泽兄弟啊!”
凭心而说,这些靖难武臣与朱高煦的关系要比朱高炽父子的关系要近的多,若不是朱高煦不停地作死,皇位落到谁的头上还真不好说。
毕竟玩儿阴谋诡计,动心眼儿武臣哪里斗得过文臣,这也是武臣逐渐衰落的重要原因。
在汉王宫的宴席上对军事感兴趣的王骥问道:“汉王殿下,这汉国都城为何不建城墙,若是受到攻击岂不是连防御之力都不没有?”
朱高煦哈哈大笑道:“不建城墙是孤的决定,我汉国就在这一个大岛上,国土周边都是大海,外敌想要进攻我国,首先就要乘舟而来。
我国只要建立起强大的海军,自然能够将外敌拒之门外,若是挡不住敌人的海军,那就说明我国和人家实力悬殊,即使在陆地上也打不过。
这个时候就得依靠朝廷的救援,汉国也是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朝廷有义务出兵帮助汉国抵御外辱。
若是内部百姓造反,打进都城那就活该我汉国该灭亡了,能把自己的百姓逼反,这样君王不灭亡就没有天理。
孤就是要让孤的子孙明白,他们要是不为民着想,随时都有可能被逼上绝路的百姓推翻。”
众人谁都没有想到一向以粗鲁面貌示人的汉王竟然能说出如此让人振聋发聩的话语,王骥躬身行礼道:“多谢殿下解惑,下官明白了!”
朱高煦摆摆手道:“你们这些读书人,自以为读了点儿圣贤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总觉得若是由你们主导朝廷,这天下定能大治!
以前孤也觉得这天下还真离不开你们读书人,等孤带着人马来到这汉王岛上,凭着一腔热血和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打下一片江山的心思,我等从无到有建设起了新乐安,扩展到了三宝颜。
不是孤夸下海口,我汉国百姓的日子普遍比大明的百姓过得好,就是在我国治下劳作的土人也是一日三餐顿顿饱食。
这些年孤总结经验,发现这治国其实很简单,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替老百姓护住安全,让老百姓每天能够不用担心受怕的过日子,那老百姓凭什么不拥护孤!
圣人之学可不能让老百姓填饱肚子,想要让老百姓过好日子,就得给老百姓提供公平的环境,凭什么读书人就不用交税,老百姓就得交税服劳役。
在我汉国,所有人都得交税,包括孤,只有孤的藩库充盈,才能有钱兴修水利,发展工业,让老百姓有更多的挣钱的机会。”
王骥不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看不透汉国政策背后意味着什么。在汉国儒门弟子就别想高高在上,儒门弟子想要在汉国安身立命,那就得向汉王的政策靠拢。
这一政策根本就不是汉王的原创,这分明就是皇帝陛下的新政在汉国的表现。大明新政推行有士绅大户掣肘,到现在山东一地还没有完成土改。
可是汉国则不同,他们是一张白纸,从上到下都沉浸在建设国家的热情中,不但没有人掣肘,而且还会觉得做的不到位。
因为汉国权贵的利益已经从土地转向了工商业,汉国从无到有建设一个国家,大到钢铁、机械、武器装备,小到油盐酱醋,布匹、炊具,这些东西都有不小的缺口。
汉国的贵人只要掌控一种产业,就足以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种地收租哪有垄断市场挣钱!
与赵国推行种植园经济,发展大农业不同,汉国可是打算工业立国。
王骥心中警惕心顿起,这汉国照着这个速度发展,要不了多少年就能发展成一个人口百万带甲几十万的大国,若是这汉国心生反意,大明若是还是按照如今这种朝廷连税都收不上来的模式经营,还能抵抗的住汉国的进攻吗?
听了汉王的一番话后,王骥突然感觉意兴阑珊,只是在宴席上强颜欢笑。宴席散场之后,众人被安排到汉国的迎宾馆驿,王骥吩咐自己的小厮将洪保和于谦、弋谦请到自己的房间。
几人都没少喝酒,本来都打算睡觉了,却被王骥硬生生的叫了过来,也不知道这王尚德到底要干什么!
王骥吩咐小厮守在门外,亲自给几人倒了一杯浓茶提神,放下茶壶低声说道:“各位对汉国印象如何?”
几人不明白王骥为何这么问,不过几人都对汉国的印象不错,汉国如今可以说是人人有饭吃,孩子们人人有书读。
汉国施行的是所有适龄的儿童都必须读书的政策,这个政策开始是受到百姓反对的,男童读书还能理解,这女童读书干什么,早晚都要嫁做人妇。
不过朱高煦一句话就让所有的反对声音没有了,他就问了一句,你家儿子娶媳妇是希望娶一个知书达理能够相夫教子的贤妻,还是娶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蛮不讲理的泼妇。
这话就根本不用问,大户人家娶的正妻首先要得就是知书达理,现在汉国百姓已经不为吃饭犯愁,学堂读书也不用花钱,让自家的闺女读几天书知道礼义廉耻,将来找个好婆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汉国百姓大都是大明百姓移民过来,思想上毕竟还是保守的,坚决不同意男女混校,男女之间必须分校读书。
弋谦掌握大明舆论喉舌,对皇帝的政策走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看到汉国的政策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现在王骥这么一问,他马上就想明白了,笑着接话道:“这汉国如今倒是很像我等常说的大同社会,可见汉王在治国上是用了心的。
不过这汉国的国策余以为其实是在抄陛下的新政,汉国施行的政策,我大明房山州早已经在施行。”
王骥皱眉道:“你光看到了汉国光亮的一面,可是却没有看到汉国对大明的隐患。
老夫不得不承认,汉国治理的确实不错,短短几年时间就已经拥有了两座城池,人口几十万。
可是越是如此老夫才更加的担心,毕竟这汉王怎么来的南洋你我心知肚明,难道你们就不担心汉王厉兵秣马有一天杀回大明吗?”
洪保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王骥冷笑着说道:“若是能让汉国打回大明,我海军上下就该集体自裁了,只要汉王脑子没有昏了头,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返回大明的机会。
再说大明这么大的体量若是还能被汉国这么小的一个国家击败,只能证明你们的无能!”
被一个老太监当面指责无能,几个文官都是羞愤不已,纷纷怒视洪保,恨不得将洪保生吞活剥。
“洪公公为何出口伤人,尚德公居安思危何错之有?”于谦年轻受不得这种嘲讽,率先发难道。
洪保看到于谦不服气,便问道:“于大人,陛下在山东推行的新政是否有利于大明的发展,是什么人在反对新政,他们反对新政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