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直到屋里传来稳婆的惊喜声,“生了!”

黄夫子下意识地上前两步,不过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问出话来,不知道是紧张得说不出口还是近乡情怯。但其他几人就没有顾忌了,纷纷开口。

“生了儿子还是女儿?”

“男的还是女的?”

屋内久久没有动静,正当众人觉得奇怪,打算让个妇人进去瞧瞧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了‘啊’的几声尖叫与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大门打开,请来的稳婆跌跌撞撞地出门,脸上毫无血色。

“怪,怪物,生了一个怪物——”

第79章 死了

陶砚蹲在地上, 仔细查看那几只小兔子,而他的旁边还放着两个笼子,一个装着刚生完小兔子的母兔子, 而另一个笼子里面则窝着一只大着肚子的母兔。

柳二丫走过来,蹲在他旁边。

“之前三婶跟人说我生了囡囡, 是因为没有吃他们家的神药的缘故,如果吃了那囡囡就是个儿子了, 那话听着就让人生气。”

“我娘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们顺带说起了我三婶那孙子出生之后就老是哭,现在身子也不太好, 然后干娘家那个大孙子也是这样。”

“他们的娘也都吃过药丸。”

陶砚抬起头来, “大嫂也吃了这药丸, 然后生出来的儿子老是哭?”

“是啊。”

柳二丫用一只手撑着下巴, “你那阵子忙, 可能不知道,但孩子出生之后干娘往我们家跑了好几次。刚开始大家以为是惊着了,平安符都求了一盒子, 后来听说穿百家衣能给孩子压惊, 于是又挨家挨户地去求。”

“还有其他什么喝符水,找棵大树拜干亲都做过了。”

“但都不顶事。”

陶砚:“那现在孩子还哭吗?”

柳二丫回答:“干娘说现在好多了,她特地去郡城找大师求了一根签。不过不是求签求的, 而是从郡城请了一个大夫,这个大夫医术高明, 来看过孩子之后再开了几剂药,吃完了药才好些了。”

“不过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可能是这个‘转胎丸’的问题。”

是啊,谁能想到呢?

大家都以为是神药呢, 谁家得到了不是当送子菩萨给的神药敬着。也是因为这药太特殊了,如果是一般治风寒的药,几天就能看出结果来。但这个药吃下去,却要等到大半年后瓜熟蒂落,这时间长了即便是有问题,也不敢肯定就是药的问题。

不像兔子一个多月就能生一窝,所以他们很快就发现了。

“这药太可怕了。”

柳二丫定定地看着地上那两只有三条腿、五条腿的小兔子,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生下这样的一个孩子会怎么样。

“真是太可怕了”

“别怕,”陶砚安慰,“我待会就去衙门,现在魏大人让我跟着他做事,我就提着这两笼兔子过去给他看看。这药如此恶毒,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陶砚说到做到,提着兔笼就出发了。

一路急行到了县衙之后,他将这几只兔子摆出来,原原本本地和魏大人一说,顿时把魏行之吓了一跳。

“此言当真?!”

陶砚拱手,“属下不敢欺瞒大人,这两只兔子是内子养的,平日里就喂些菜叶、野草等等。月前,内子因为听说吃了药的妇人生下的孩子日夜啼哭不止,于是觉得奇怪,就买了两颗药丸子回来。”

“她先是询问过大夫,可大夫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她回家之后就把药喂给了兔子吃,没想到一个月后,吃了‘转胎丸’的母兔子居然生下了如此可怕的小兔子。”

“大人请看”

陶砚指着桌上的几只小兔子道:“属下仔细看过,若是母兔,便都死了,而这三只公兔一只缺耳朵,一只少了一腿,另一只则多了一腿。”

“而另外这一只母兔因为尚未生产,腹中小兔如何属下不得而知。但据内子所说,两颗药丸均腥臭无比,这一只应该也难以幸免。”

魏行之来回踱步。

去年因为陶砚发现的接水法子,蒲知府和胡知县的考核皆是上等。而今年得益于去年多开的山地,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也还是上等。那这样一来,明年胡知县任期一到,必定会升官,而他也有莫大的好处。

但没想到,这个意外居然来了。

若是吃了那药的妇人生下的孩子都像这兔子一样,多为畸形,那如何得了?此案必定会成为惊动全郡的大案。

他忽地停住了脚步,“来人,传仵作!”

石县的仵作很快就来了,这位老者原本还以为是发现了什么死人呢,连忙提着箱子快步跑来,但没想到却是要剖兔子。

他顿时有些傻眼。

这不应该让厨房的人来办吗?

“将它肚子里的孩,”魏行之想了想觉得不对,于是改口,“将这只兔子肚子里面的小兔子剖出来,本官要看看。”

兔子不大,因此仵作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的,他先是扭断了它的脖子,然后才拿着刀划开这只兔子的肚子,将里面的小兔子一只只地拿了出来。刚开始他还有些不以为然,但慢慢地却冷汗直冒。

因为这些小兔子,没几只是正常的!

甚至其中一只只有半个头,仵作将它拿出来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大,大大大人!”

魏行之捂住嘴,站得有些远,见状陶砚便走上前去,仔细查看了起来,他看着看着,神情凝重,最后对魏行之道:“大人,属下刚才仔细看了一下。”

“这些兔子比之前属下给您看的那些更可怕,”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并且其中有一只,非公非母,是母兔,又是公兔。”

“骇人听闻。”

魏行之皱眉,不理解陶砚的意思,“何为既是母兔,又是公兔?”一只兔子怎么会又是公的又是母的呢?

陶砚只好请他亲自看,然后魏行之就险些吐了出来,咬牙切齿道:“不可饶恕,我马上去禀告知县大人。陶砚,你去把衙门里剩下的捕快都喊出来。等大人令下,马上就把他们统统都抓起来!”

陶砚抱拳,“是,大人。”

柳家三房

张氏在屋内焦急地等待着,待看到柳树桩进门之后她马上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了?王大夫这回给了多少颗药?”

柳树桩掏出两个瓶子,“二十五颗。”

张氏失落,“怎么才二十五颗?许多妇人都来问呢,有的还是从郡城来的,一开口就是三五颗,一个月只有那么一丁点,塞牙缝都不够。”

“王大夫有没有说药方卖不卖啊?”

柳树桩摇头,“不肯卖,不过他说他找到了药材,以后能够做出更多的药丸子,估计一个月能有五十颗吧。五十颗,我想着如果能有五十颗,那我们就到郡城去卖。春生今年还是没有考中秀才,他说他岳父已经教不了他什么了。”

“那干脆我们一家都搬到郡城去,给他再找一个夫子。”

张氏喜出望外,“当家的,我们真的要到郡城去啊?那岂不是比二房都出息,当家的你可真能干!”

柳树桩得意地笑了起来。

“对了,栓子怎么样了?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听到他在哭,他怎么这么爱哭?黄氏是怎么照顾的?我记得春生小的时候不这样啊。”

张氏也不明白,“哎,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

“早上你出门之后不久,他还发起热来,喂了药刚刚睡下。”她站了起来,“我过去看看,当家的,我们搬到郡城之后,得找个好大夫”

“栓子——”

黄氏这突如其来的凄厉大喊险些把张氏吓得跌倒在地,她扶住门槛,惊慌地问道:“怎么了这是,黄氏这是怎么了?”

她不知道,刚刚回来的柳树桩就更不知道了。

他跟着走了出来,神情凝重。

正当他们两个想要过去看看的时候,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从柳春生和黄氏住的那屋子跑了出来,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大少爷,大少爷没气了!”

柳树桩和张氏大惊,张氏更是冲出去抓着她问道:“什么叫做大少爷没气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刚刚他不正睡下吗?”

那丫鬟瞪大了眼睛,“死了,大少爷死了”

张氏眼前一黑,慌忙地推开这个丫鬟,就往儿子那屋冲去。而在她的身后,柳树桩、柳大河和李氏也紧张地跟了上去。

屋子里,黄氏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栓子,栓子”

“我的儿啊——”

张氏慌慌张张地进来,看到黄氏抱着孩子在哭,于是她犹豫了一下,小心地用手探在孙子的鼻子下方,然后手指颤抖起来

“栓子怎么死了?!”

她抓着黄氏的肩膀摇晃,“你是怎么养孩子的,我的乖孙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会突然就死了?!你这个丧门星,生不出健康的孩子来,现在还把我的孙子养死了,你赔我孙子,你赔我孙子——”

栓子真的死了

跟在张氏身后进来的三人觉得眼前一黑,李氏不敢置信地也扑上去探曾孙的鼻息,然后老泪纵横。

“栓子啊——”

“你怎么就走了,天老爷啊,你把我这个老婆子一起带走吧”

“我的栓子啊”

柳家这几个人,一个个的,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等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死去的柳家三房长孙栓子被他娘紧紧地抱着,而周围坐着的柳大河、李氏、柳树桩、张氏以及柳春生几黄氏或难过、或痛苦、或不敢置信、或麻木

特地买来照顾孩子的丫鬟跪在地上,吓得不行。

“刚,刚刚,大少爷睡着了。”

“大奶奶在旁边做针线,我给,给他扇扇子,然,然后,我扇着扇着,就看到他一动不动了。脸也白白的,我觉得不对,就,就摸了一下。”

“真的!”

“就摸了一下,然后,然后发现他没气了,身子都冷了。喊了大奶奶,大奶奶也去摸了一下,没,没气了”

“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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