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被他娘丁氏叮嘱着去了要多干活少说话的陶砚,沐休这一日穿着一身新衣,早早的就出门了。丁氏没有陪他一起去,而是托了爱做媒的石嫂子帮忙,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回去正好就把亲事定下。

陶砚手里拎着几个点心盒子,跟在石婶子的身后,他娘喊人石嫂子,到了他这里自然是长了一个辈分,喊石婶子。石婶子今年四十多了,不但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如今还是自己的媒人,陶砚自然不能让对方就这么走路去。

于是便去租了一辆马车,两个人一个坐在前面赶车一个坐在后面的车厢里,一个多时辰的颠簸后终于到了柳家村。

好不容易到了,石婶子终于松了口气。

“陶砚啊,这柳家可真远。”

陶砚倒不觉得如何远,对于连骑马都要三日三夜才能到的郡城来说,从县城到柳家的这一个半时辰根本就不是事。

不过他聪明地没有说出来,而是停好了马车后,走到后面将她扶了下来,“石婶子,您小心些。”

而柳家人此时,早就已经在等待了。

金氏为了防止意外,还早早的把柳大丫遣出门去。

在院子里的柳石头见门口啾恃洸停了一辆马车,顿时兴奋地往屋里跑,“爹,娘,二姐,来了,人来了!还骑着大马呢!”

“来了啊?”

金氏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然后她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坐在椅子上的柳树根道:“当家的,我们去迎一迎?”

“咳咳咳。”

柳树根咳嗽了几声,然后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褶皱,对金氏道:“那,那就走吧,可别让人等久了,失礼。”

“诶。”金氏答应了一声,然后低声对柳石头道:“你二姐呢?”

柳石头想了想,“在喂兔子呢。”

喂兔子,那在后面呢,应该撞不上,于是金氏放心地跟在柳树根身后出去了。等两人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石婶子和陶砚已经等在了那里,两人身后还有一辆一看就知道不属于柳家村的马车。

原来那就是马啊

金氏惊叹,然后收回目光,对门口站着的两人道:“石嫂子,快请快请,这个就是陶砚了吧?长得可真俊。”

金氏如今看陶砚,那是丈母娘看女婿,知道对方有一份好差事,家里还有大宅子,吃喝不愁,心中早就满意了七八分。如今再看对方齐头正脸,个还高,神情不胆怯不嚣张不献媚,只带着些许的紧张,那是越看越满意。

陶砚看着眼前上回在码头见过的中年男子,再看看神情和蔼,和柳二丫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女子,便知道这是柳二丫的父母了。

于是抱拳道:“小子陶砚,见过柳伯父,柳伯母。”

金氏哪里被人这样有礼的对待过啊,还是自己看好的未来女婿,顿时就乐得见牙不见眼,“诶诶,快进屋喝口水,这一路上累坏了吧?”

柳树根也咳了两声,“对对对,快进屋坐,外头热得很。”

“二姐,二姐?”

柳石头被金氏从堂屋赶了出来,不让他听大人说话,于是他便跑到了兔子这里找柳二丫,高兴地对她道:“二姐,我看到二姐夫了,长得比大姐夫好看!他还有一辆马车,就停在外头呢!”

柳石头并不知道外面的马车是陶砚租来的,他看着那低头吃草的高头大马,心里蠢蠢欲动,“二姐,我们去看二姐夫的马车吧。”

“我想骑马!”

柳二丫拒绝了,“不行,你爬不上去。”

“而且马跑起来快,你一个没抓稳就从上面掉下来了,你连牛都没骑过,更别说马了,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柳石头失望地哦了一声。

不过他很快又振奋精神,“二姐,娘刚刚说要留二姐夫吃饭呢,他长得好高,比爹还要高,刚刚爹都要抬头看他!”

他咳嗽了两声,学着刚才柳树根的样子微仰着头道:“咳咳咳,陶砚啊,坐,坐下说话。”

柳二丫提醒道:“他还不是你二姐夫。”

“成亲了就是了。”

柳石头对这方面已经有所了解了,他转述着昨天晚上在被窝偷听到爹娘说起的话,“娘说如果顺利,就把你们两个的婚期定在明年开春,因为老宅的春生堂哥是今年年底成亲,奶不让你定在他前面。”

“二姐,你要嫁人了!”

说起这个,饶是柳二丫胆子再大,也有几分难为情,她别过脸去岔开话题,“石头,你要不要挑一只兔子,中午杀了吃?”

柳石头眼前一亮,有肉吃,他也不提二姐要嫁人的事了,而是兴致勃勃地道:“二姐,终于要吃兔子了吗?你不拿去卖银子了?上回你和爹娘说金子哥酒楼里的大师傅,五百文一只收呢。”

自那以后,柳石头还以为家里再也吃不到兔子了呢。

就好像以前有阵子,鸡蛋从一文钱一个变成了两文钱一个,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家里都没有吃过鸡蛋。

都被娘拿去卖了。

如今听二姐说要杀一只兔子吃,他踮起脚尖看向兔窝,指着那几个不停地嚼着菜叶子的大兔子道:“二姐,我们要吃哪一只?”

柳二丫指了指一只灰色的大兔子,“这一只。”

吃过了一顿柳二丫做的午饭,石嫂子和陶砚就要告辞了,临行前,金氏特地安排了一个机会,让二丫能和陶砚说说话。

她自己则在屋内,和石嫂子聊了起来。

陶砚和柳二丫两个人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

上回在大街上,两个人素不相识,所以说话直截了当。二丫更是怀疑他是贼,抓着他的衣裳不松手,而陶砚只当做她是一个陌生人,更是想什么就说什么。

但现在,他们就要定亲了。

对面站着的这个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是和自己一起过下半辈子的人,所以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陶砚先开口了,他道:“二丫,上回抓住的那人犯,知县大人给我们发了二十两赏银。我干爹张捕头见人是我认出来,又是我抓住的,功劳最大,于是给我分了八两银子。”

“我不知道你住哪儿,于是就去找了你爹。”

“那天我见你们站一块。”

见他说起这个,柳二丫也不害羞了,高兴道:“嗯,我爹回来给我了,多谢你。”她走了之后是真没想到对方能把赏银送来的,毕竟她帮忙的地方不多,后来还担心把那人砸出了事,自己跑了。

柳二丫想起当时那人头上流血倒在地上的模样,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啊?治好了吗?”

“好了,不流血了。”

陶砚说的是包扎好了,至于脑袋治没治好,还晕不晕,反正临县接回去也是要押送到京城秋后问斩的,人没死就行,其他不碍事。

柳二丫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了这事,两个人又尴尬地沉默了下来。

最后,陶砚看着石婶子已经从屋里出来了,正等在门口看着他们呢,知道这是对方提醒自己该回去了,于是想了想,问道:“二丫,你,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柳二丫还真的有事情想要问他。

但是

她的表情有些为难,然后才在对方的等待中小声开口道:“是有一件事,我上回去你家,看到你家的井上有一个车轱辘,那是怎么做的?我回来和爹商量了半天,爹还找了村里的木匠,都说不会呢。”

“另外,石婶子说你们家前院那个池子里的水,是流到后头院子去的,那又是怎么流的?我们家也想要打一口井,能让水自己流到缸里头吗?”

特地问过同僚,有的说和未婚妻第一次见面就收到了对方送的荷包,有的说要给对方带礼物,于是特地准备了一只簪子的陶砚:“”

前院那口井上门的车轱辘是什么时候装上去的,陶砚已经不记得了。好像是那宅子送过来的时候就有了的,后来娘为了把第二进租出去,于是喊人来打了第二口井,不过那口是一口苦水井,不能喝。

于是又找了人,把前院的井水引到后面去。

毕竟一座有水的宅子,和没水的宅子,租出去的价是不一样的。

这个饮水怎么引他倒是知道的,但一时半会的说不明白,于是他道:“我,我回去问问,下次沐休我再来告诉你。”

“好!”柳二丫高兴地笑了起来。

陶砚嘴唇微动,最后他转身走了,不过临走前还是把怀里带着的银簪塞到了柳二丫的手里,“这个是送你的。”

入手是一根棍状的东西,柳二丫低头一看,然后呆住了。

原来是一根漂亮的银簪!

石婶子和陶砚驾着马车走了,柳二丫回到屋里,发现刚送完人回来的她娘金氏的表情有些呆滞,不太对劲,于是奇怪地问道。

“娘,你怎么了?”

“还有爹,你今天怎么老咳啊?”

“嗓子疼?”

听到柳二丫这话的柳树根又咳咳咳地咳嗽了起来,神情有些尴尬。

金氏道:“别理他,二丫啊,你爹知道陶砚要来,昨晚抽了大半宿的烟呢,整个屋子乌烟瘴气的,明日就没事了。二丫你去歇着吧,今天一大早就起来,都累坏了吧。”

等柳二丫一走,金氏就坐直了身子,左看右看,小声地对柳树根道:“当家的,石嫂子说,陶家准备给二十两银子的聘礼!”

二十两啊。

金氏说起的时候,心肝都在颤。

他们柳家辛辛苦苦十几年,除了这屋子之外也就攒下了二十两银,其中还是托了二丫的福,没想到陶家娶个媳妇,就给二十两的聘礼。

而且石嫂子说这事的时候,还一副他们家不满意可以再商量的样子,二十两聘礼还不满意啊,让金氏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她想了想自己的儿子石头,他今年八岁,再过七八年也该说亲了,自己会给他准备多少聘礼,答案是和村子的其他人一样,二两银。除非对方陪嫁多,富裕,不然金氏不准备再加,当然再加也不过是四两,六两。

总而言之,是绝对不会超过十两的。

但是二丫

柳树根也一副呆住了的样子,他的想法和金氏一样,自从二丫及笄婚事不顺之后,他们已经从‘在上门提亲的人里给二丫挑个好的,聘礼和嫁妆和她大姐一样都是二两。’到‘是个好的,聘礼不要,给嫁妆。’

到了后来,已经计划着给二丫买块地,让她后半辈子有个依靠了。

谁想到居然遇上了陶家这门婚事,对方还给了二十两的聘礼?柳树根和金氏两个齐齐呆住了。

而没等他们想好怎么回复陶家,第二天柳大姑就急匆匆地来了,一进门就问:“陶家要给二丫二十两的聘礼?二弟妹,他们家的人是和你说了吗?”

也难怪柳大姑吓了一跳。

他们家那屋子,也就值三十多两,但那是她公爹攒了大半辈子才攒下的,如今她二弟和二弟妹,嫁个女儿就有二十两的聘礼?

那岂不是能买座小宅子了?

柳树根和金氏点头,然后事情就不知怎么的传开了,柳家村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村西边的柳家,也就是十七年前分家出去的那一个柳树根啊,他的女儿柳二丫被城里的大户人家看上了,给二十两的聘礼呢!

“二十两!”

“真的有二十两吗?”

“真的假的?就那一个丫头片子,居然值二十两银?二十两都够起一座屋子了,就是买地也能买七八亩,有这钱做什么不好,居然用来娶媳妇?”

“柳树根就要发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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