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过了几天,柳二丫没有等到码头那里有合适的屋子,干脆就不等了,找了个中人让他帮忙寻。然后她再一间一间地跟着去看,如此忙碌了几天,最后相中了附近巷子一座临街的宅子。

屋子要五十两,虽然只有一进,但带着个不大的铺面。她拉着陶砚一起去看,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便定了下来。

之后便又托了几个中人留意。

等事情办完,陶砚接到了魏大人的通知,县衙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去郡城拜见蒲大人。由于陶家和蒲大人之间的渊源,丁氏和柳二丫也可以跟着一起去。当然,此行也不单单只有他们两个女眷,魏大人的太太也在其中。

前任知县蒲大人,是石县的贵人。

要是没有他鼎力支持,县里的码头就建不起来。当然,他在任时,功绩不仅仅如此,其在教化、农事等事情上也颇有建树。

此番见到石县来人,他非常高兴,虽然魏典史这几个新来的他从未见过,但其他的比如张捕头、温姓仓大使等他都还有几分印象。尤其是听说年轻高大的陶砚是以前救过他的陶捕快之子,他更是有几分动容。

“一眨眼就近十年过去了。”

蒲大人有些黝黑的脸上,呈现出了几分黯然,“老夫还记得当年就是多亏了陶捕快,不然老夫就不能坐在这儿了,这些年,老夫心中有愧啊。”

陶砚拱手,“大人,我娘常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爹领朝廷饷银,当年既然护卫大人出巡,那遇到险境必然是要誓死保护大人。”

“大人平安无事,我爹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的。”

“这些年多亏了您的照顾,此前知道大人您回来做了知府,我娘很高兴,还说要带我来给您磕头,让您知道我已成家立业了。”

“如此甚好。”

蒲大人的表情带着些欣慰,“当年老夫本想收你为义子,带在身边教导,让你读书考个功名。不过你母亲并不愿意,如今看到你成才了,老夫很是欣慰啊。”

义子?

蒲大人以前居然想收陶砚做义子?!

在场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包括蒲大人带来的两名师爷在内,齐齐往陶砚身上看去,想不明白这人为何会被蒲大人看中。

那个时候,陶砚还不到十岁吧?

难道就是因为救命之恩?

当然,更想不明白的就是陶母怎么会拒绝这样的好事,一个知府的义子啊。虽然那个时候蒲知府还只是蒲知县,但也能沾不少的光。旁的不说,跟在蒲大人身边,考个功名就不是什么难事,没准也能考中进士光宗耀祖呢。

真是太可惜了!

陶砚听到这话也怔了一下,因为他并没有听娘提起过此事,不过仔细一想,他便明白了几分缘由,于是坦然地回答:“多谢大人抬爱,不过小子小的时候不爱读书习字,反倒是对习武感兴趣多些,这些年跟着叔伯们习武,也算小有所成。”

“不管是为官做宰,还是巡逻抓贼,都是为朝廷尽忠,庇护一方百姓。小子如今过得很好,请大人放心。”

蒲知府捋动着长须,赞许地点头,“好,你说得不错,我等都是为了百姓,老夫没有看错人,哈哈哈。”

魏行之趁机上前,“大人,陶砚如今很是能干。”

在蒲大人看过来的目光中,魏行之表情镇定,“此行下官正有要事要向大人禀告,今年七月,陶砚呈上春耕图与夏收图各一份。他想出了一个法子,使得石县的柳家村夏收之时比去年多收了三成。”

蒲知府惊讶,他之前便是石县的县令,对石县是颇为了解的。县名为何为石?便是因为山多,而山多了地必然就少。

如此一来,百姓们的日子自然就紧巴巴的,若是遇到了灾年,饿死的也不少见。在他做石县县令的那些年里,为此没少着急。

可急也没办法。

地就那么多,一亩地总长不出两亩地的粮食来。他也曾想过大兴水利,但后来因为各种缘故不了了之,

最后干脆另辟新径,建了一个码头。

而现在魏行之居然说陶砚这个不及弱冠的小伙子,想出了一个办法,能让某个村子涨收三成之多?一季三成,那一年下来,岂不是能涨六成之多?哪怕没有六成,五成那也是让人震惊的啊。

他坐直了身子,“你从头说来。”

魏行之暗喜,取出随身携带的卷轴呈上,“大人请看。”他将两幅图都打开,然后跟蒲知府讲解此事前因后果,末了道:“大人,我们来之前,已按照此法在本县一十八个山村都建造了竹水道。”

“如今夏耕已过,正待秋收。”

“临行前,下官走访了几个山村,村民们都说今年的苗的确长得比去年好。而且在胡知县胡大人的命令下,各村各户也开始在山上开田。”

“如此大事,我等不敢隐瞒,因此胡知县特地吩咐我等来向大人禀告。待今年秋收,还望大人赏脸前来石县一观啊。”

蒲知府神色凝重,他没有回答魏行之的话,而是聚精会神地观看起两幅图来,尤其是第一幅春耕图。虽然这幅图在他看来画得并不是很好,毫无时下读书人所追求的风骨、意境等等,但他却并不在意,看得认真非常。

最起码是比看那些有风骨的画认真多了。

而且他不但自己看,还把两个师爷也招过去一起看。

看到最后,有疑惑之处,他还让魏行之和陶砚详细地讲解。然后听着听着,他的表情舒缓下来,眼睛也发亮。

“好!”

“不过区区几根遍地可寻的竹子,便能建一条水道,非常好。想当年老夫也想要兴修水利,却因为县衙没钱而无奈和,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见到此等秒法。”

“很好,很好啊。”

他看向陶砚的目光变得慈祥起来,“你这法子很好,听说这些村子,你都去过了?那便跟我说一说,它们都是什么情况吧。”

陶砚刚才一直有些紧张,如今却镇定了下来,“回禀大人,小子之前将此图呈上,魏大人一看便觉得有用,后来更是亲自去柳家村查看。”

“柳家村夏收涨收三成有余。”

“胡知县便命我等走遍县里的一十八个山村,将此法推广开来。这第一个是”他仔细回想着,将自己去过的那些村子都说了一遍。

然后说着说着,蒲知府缓缓点头,看向他的目光更是和煦了许多,最后更是满意道:“很好,今年秋收,老夫便去石县看看,如有所成,尔等都是大功一件啊。”

石县众人大喜,“多谢大人。”

第69章 醉酒

做官, 大部分人为的就是升官发财。

所以得上官赏识是重中之重,魏行之一路走来便是如此行事,胡知县亦然, 所以两人才会一拍即合。如今得了蒲知府此话,意味着今年胡知县的考核必是上等, 而他也有望更进一步,他顿时大喜过望。

等回到驿站之后, 便让人置了一桌酒,好生的庆贺了一番。

等宴席散后,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了, 而此中又以陶砚为最。魏行之因为是上官, 所以众人只敢敬一杯。但陶砚这个和蒲大人颇有渊源, 差点就成为对方义子的年轻人就不一样了, 或赞赏、或嫉妒, 被一杯一杯地劝着。

喝啾恃洸得脸色通红,还是被驿站里面的杂役搀扶着才回得来。

“怎么喝了这么多啊?”

柳二丫按着出门前婆婆的教导,给了送人回来的杂役一把铜板作为赏银, 然后回来摸了把陶砚的额头, “这脸上也热得厉害,你们到底喝了多少?”

醉醺醺的陶砚伸出了一只手指,“一, 一坛,魏大人每个人都, 都分了一,一坛,上好,上好的酒, 我,我喝了两,两坛”

说完这话,他就往旁边倒。

柳二丫赶紧抱住他,“两坛?两坛酒用来洗澡都够了,怪不得你醉成这样,都站不稳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陶砚眯着眼,“你是二丫?你怎么,怎么变成两,两个了?”他伸手去摸,“唔,我看看,定,定有一个是假,假的。”

“抓,抓住了”

柳二丫把他的手挪开,另一只又伸了过来,执着地往她的脸上摸。一边摸还一边念念有词,让第一次照顾喝醉酒的人的柳二丫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你真是醉得不轻,我哪有两个。”

柳二丫好气又好笑,顺手把桌上的的茶壶塞他怀里,“你先在屋里坐着,我去喊人送碗醒酒汤和干净的水来。”

说完这话,她就扶着他侧坐着,然后起身准备让驿站的人帮忙煮碗醒酒汤。他们昨天中午就到了,在这里歇了一天哪儿都没去,就等着他们的消息。没想到等着等着,就等到他醉醺醺地回来了。

好在白天她和娘逛过了这个驿站,不然往哪儿找人都不知道。

不过等她打开门,正要出去呢,却正好看到丁氏提着个食盒过来了,“陶砚可是喝醉了?刚刚魏太太身边的丫鬟送了一碗醒酒汤来,你喂给他喝了吧。不然明天起来头疼,我们给蒲府送了拜帖呢,若是人家明天来请,看到人醉醺醺的可不好。”

柳二丫伸手接过,“知道了,娘。我正打算让驿站的人送一碗来呢,说是喝了两坛酒,这会儿连话都不会说了。”

“还以为有两个我呢。”

“喝了这么多?”丁氏不放心地进去看了一眼。

“娘”陶砚怀里抱着个茶壶,见到丁氏进来便冲她嘻嘻笑,“蒲大人说我,能,能干。娘,你也有两个,两个二丫,两,两个娘。”

“唔”

他脸色忽地发白,皱着眉头一副难受的模样,年轻时候见惯了陶砚他爹喝醉酒的丁氏马上道:“这是想吐了,二丫,快拿个痰盂来!”

柳二丫马上放下食盒,快步从床底下取了个干净的痰盂,一塞到陶砚手里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抱着痰盂吐得稀里哗啦的。

“哎呦,这是喝了多少啊?”

“傻孩子,他们让你喝,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呢。还以为这是家里那种随便酿的酒啊,喝多少都不会醉,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喝这么多。”

丁氏担心地给他拍着背,“还好二丫你反应得快,不然吐到地上,你们今天晚上是别想睡了,准得被熏晕过去。”

“呕”

陶砚吐的脸色发白,一股子酒臭味在屋内弥漫。

柳二丫赶紧把门窗都打开散味,然后对丁氏道:“娘,你看着他些,我去要些水来,他等下可不能就这样睡。”

丁氏点头,“你快些去吧,再让他们送壶茶来,陶砚夜里醒来,怕是要喝水。哎,这孩子真是的,明天等他醒了,可得好好的说一说不可。”

婆媳两个忙碌了好一会儿,才把吐完迷迷糊糊的人擦洗干净,灌了醒酒汤之后再让他换了衣裳,扶去床上躺下,然后齐齐松了口气。

“娘,你先回去吧,我看着他就行了。”

丁氏掏出帕子擦脸,刚刚为了把人搬到床上去,她都累出汗来了。“行,那娘就先回去吧。你夜里留盏灯不要熄,他半夜怕是要起来喝水呢。”

“知道了,娘。”

柳二丫将人送出门去,然后坐回床上,伸手去戳他的脸,“还说有两个我,两个娘,怎么不说有两个你呢。”

她伸出手去把他的脸揉成一团,然后才解气地躺下。

然后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柳二丫忽然听到一阵乒铃乓啷的响声,没等她睁开眼睛看看是怎么回事,旁边就多了一具身躯。来人还拍了拍她,“不小心把茶壶摔了,等明日再让人打扫,睡吧。”

柳二丫嘟囔着,“你酒醒了?”

“醒了。”陶砚给自己拉了下被子,“睡吧。”

柳二丫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然后第二天醒来一看,睡在她旁边的陶砚还睡得正香呢,顿时就不知道他昨晚到底醒没醒了。

难道是自己做梦了?

她以手撑床,缓慢地从他的身上跨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一地的碎瓷片还有半个没摔破的茶壶底。洒出来的茶水已经干了,茶叶倒是还润着。

“原来不是梦。”

柳二丫感叹着,然后穿好衣裳寻了把扫帚将地收拾干净。等三人聚在一块吃早饭的时候她说起此事,陶砚还有些莫名,“我是记得昨晚起来喝水了,还把茶壶给摔了,但是你说我把你和娘都认成了两个,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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