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王简直好笑至极,“在之前你们怎么不询问那些逼迫她来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让白监督进城?!城中情况如何你们比本王清楚,现在本王带她离开还来得及,可一旦病情严重,本王也回天乏术。”
外面又是安静了很长时间,定西王以为外面不会再做声的时候却又是听到他询问:“定西王是如何觉得白监督一定是被逼着才进城的?”
定西王一时间愣住了。
外面的声音并不大,和之前的激动的声音比起来十分的平静,这份平静也让所有人知道他此刻十分理智,他就是在用自己的理智来问定西王。
“当年沙国有异心定西王一人一马千里奔赴战场带兵打仗,那时候定西王殿下可是听说有人逼你去的传言?”
定西王没想到这件事情还能和自己牵连上,正想要说这不一样之事就听他继续说:“定西王是觉得白监督还不够强,还没有强到殿下的程度是不是?那定西王可有想过现在白监督已经进城,不论事实如何,现在天下歌颂的都是白监督,若是定西王此言传出去,天下又该如何看待白监督?”
定西王冷笑,“就为了天下的看法就让白监督在城中丢了性命吗?!
“白监督在城中不一定会丢了性命,就如同现在的白监督不一定是在那些人的言语中逼迫才进城一样。”
定西王又是愣了愣,这话不就是很好的解释了人言可畏几个字。
若是人言不可畏白监督就不会进城,若是人言可畏那此刻将她救出城她往后也同样……
定西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破局,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小的兵将给问得哑口无言。
“若是殿下说几年前的康乐县主会被逼迫末将信,但若是殿下说如今的白监督会被人逼迫属下不信,不是因为属下看到了白监督的实力,是因为属下看到了白监督的心,白监督想要救天下人的心。”
定西王愣愣的,半响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又只能询问:“什么意思?”
“他是凤州马山县理村学堂出来的。”
定西王从没有听过这个地名,一时间更是茫然,“什么意思?”
“末将是为娴学堂学子。”
这个名字定西王是绝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在听过了。
为娴,状元题墨最为娴。
最重要的是白家老夫人,白果的祖母,带着白果在凤州十年的人,为华娴淑。
定西王之前还记得京都中隐隐有传言白果是想要培养自己的人所以才创建以白家老夫人命名的书院,这件事在当时并没有人理会,但让人意外的是当谣言就快要压下去之时倪家忽然澄清此书院的含义。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洗脱而已,但当这些人真的在一次次科考中,在一次次战场上小有名气、略有成就之时竟然在没有人敢反驳这话。
——反驳了就是在质疑白监督,若是白监督无意此举为离心,若为有意此举为导火索。
没有人敢于也没有人能承担成周国中的白监督叛变这件事。
但不论这件事如何和白果有牵扯,这个书院中出来的大多数都是惊才绝艳之辈这一点没有人否认。
如此……
救天下人……
定西王忍不住笑,“这话是你说的还是她说的?”
若真的如此,那他才是要笑掉大牙了。
“天下人,现如今天下为七国,除却成周国的附属国献国,你看剩下的几国哪一个又会对你们如今的言语而感激?”
定西王说:“救,实属可笑。”
外面沈福的声音没有任何停顿,他询问:“定西王殿下认为的‘救’为何意,认为的‘救天下人’为何意?”
定西王并未回答,而是看向了庞阳,“你认为的‘救’为何意,‘救天下人’为何意?”
庞阳声音低沉,“不知。”
定西王哼笑了一声,“如此,庞都督也不是和白监督一类人了。”
言罢定西王对着外面的声音道:“你又知道多少?”
沈福沉默了一瞬回答:“末将同样不知。”
定西王真真是被气笑了,但忽然又听到外面的声音继续说:“但定然不会是定西王想的那样。”
定西王眸色并未有任何变化,他长在军营中,若不是身边的人一口一个殿下他是定然不会觉得自己和军营中的这些人有什么不同的。
“你知道本王想的是什么?”
沈福的声音平静,“铁骑踏过,天下一主。”
成周国的君主在成周国看来是贤明的,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明君贤君。
定西王不置可否,但也全然否决,“一想到本王的父皇没有几年可活了,天下是否一主本王也就不感兴趣了。”
这份言语不论是出自谁口都是大不敬,就是皇子换一位都要脱一层皮。
可面前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然随意,听者看到说这话的人是定西王也就默默的选择了忘记。
这位的存在实属特殊,若是……若是现太子又出意外了,那这位怕是仅存的几人中最有可能的了。
沈福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在京都多年他有比常人更敏锐的直觉,更何况现在话题已经到了此处。
没有人在说话就让此处安静的能听到炭火噼啪的声响,定西王见到卧榻上一动不动的庞阳还是没有在说什么转身离开,只是走至营帐门口定西王就顿住了脚步,“若是这病治不好,庞都督准备让白监督在里面多少年?”
这一次庞阳的声音清晰,“我会等三小姐出来。”
定西王犹如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言语一般狂笑出声,原本就要离开的脚步此时是如何都迈不出去了。
笑声太过于无厘头,庞阳从踏上坐起身看向定西王,就听定西王狂笑之后忽的开口,“孬种。”
庞阳听出来了定西王在笑什么,转而又躺了回去。
定西王当场一哽,“你!”
“三小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庞阳的声音清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为什么一定要拦着。”
定西王皱起眉,“不可理喻!”
“你害怕三小姐会死在乐州中。”
定西王眉心皱的更紧,他实在是不明白现在的庞阳脑子里面究竟都在想了些什么,这不是明摆的事实嘛!
敢问成周国上下,谁不会害怕白监督会死在乐州?
易大东家是如何的人没有人了解,那些水果商铺,那些训练有素的商队,到时候若是处理不当引出来麻烦也许就不是现在这样规矩了。
可明明这些再清楚不过的事情面前的人几次三番的忽视,就好像……
就好像赤忠俩个字早已经随着身份褪去了一般。
“可三小姐敢于从京都直奔乐州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清楚这结果是什么。”庞阳用同样不理解的目光看向定西王,“我做的不就应该是在不违背她原本之意的基础上来保护她嘛?我会守好每一条路线不让有心人进入,我会确认所有粮食、衣物、药草能按时抵达这里,我会检查这些东西是否安全,我会确认药材的充足,我会确认每一个进去的大夫都是真心想要乐州平安……一定要将她带出来才是帮她嘛?”
定西王觉得今天真是他的不顺日,连着俩次,俩次被问的哑口无言。
不用定西王说什么庞阳已经看出来了,他和定西王再一次确认:“三小姐不是寻常女子定西王清楚,那为什么定西王不能用看同僚的目光看三小姐?”
她不是进去就只能等着别人救她才能出来的女子,她不是在里面只会哭泣的女子,她不是束手无策的女子。
她在里面施展自己的才能,她在里面竭尽所能,她是身怀成周国的期望进入的乐州。
定西王此时的沉默和刚刚的狂笑对比鲜明。
他在想他若是在战场上死了应该如何?
没有如何,战场上死是他早已经料到的归属,这对于武将来说并不是什么久远的事情,可能下一次,可能下下一次,也可能这一次。
他明白,所以十分淡然。
但这件事情发生在白果身上……
定西王此时不禁问自己,为什么对于在自己领域的疆场上征战的白果他就几次三番的想要阻拦?
这一刻他不由得又想到了他的母妃,竟然意外的和他的母妃共鸣了。
“庞阳是家仆之子,所思所想皆为能力范围内,可能不如殿下这般随心,但……”
庞阳看着定西王,“三小姐想要做的事情,庞阳必定遵守。”
后两句话明明应该是软话,就是放在任何人身上此时都应该是示弱的意思,可是放在面前的人身上定西王只听到了警告。
他不允许他私自将白果带出来。
定西王忍不住嗤笑出声,随后甩袖怒走。
就该听幕僚的话等几日在来!
最好是等到他庞阳耐不住求着他进去救!
定西王是否已经离开了营地对于庞阳来说并不重要,什么都没有改变,对于现在来说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