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比砖头厚的《无忧》翻了十余遍,花了林骏两天时间,从中找出一十三篇含有密字的章节,得到一十三条或大吉或大凶的情报。
当林骏归还《无忧》时,林动眯起了眼,发出母猪般的笑声:“可曾记熟了?记熟里面的东西,往后在无忧洞中行走,颇有助益呐!”
见林骏点头,他拍了拍厚实的《无忧》,道:“凡无忧洞弟子,宗门皆发给一本《无忧》。所以,你小子不必心忧,过几天进了宗门,就有自己的《无忧》啦!……噢,晌午送饭时,执事说,明后两天就动身,让咱爷们安心待在这座破院子里,这两天多相处,以后再想见面,难喽!”
“您不回宗门看看?”
“呵!”林动咧了咧嘴,咕哝了几句。
“这四千里草枯山,百万住家,往上数四五代人,谁家没出过无忧洞弟子?不登堂入室,不列入宗籍,就算不上宗门中人……娃啊,你比做爹的可强多了,宗籍落名不难。有朝一日,恐怕还能跻身煞身门徒,或者,更进一步……若能带俺这个做爹的,到武宗圣地里逛一逛,这辈子也值了!”
之后两天,却接连传来坏消息:先是西边的临渊堂送来警讯,说是极乐谷那帮鼠辈不知发了什么疯,屡屡袭击护送准弟子队伍,损失严重。
随后,北边和南边的几个大寨也传来相似警讯,除了死了不少准弟子和护卫,有两位带队的内堂长老还遭到围攻,受了重伤,所护卫的弟子,或惨遭屠戮,或被截胡。
巧的是,那两位长老护送的都是通过绝顶试或极限肉身试的“小天才”。用屁股都能闻到,这里面浓浓的阴谋味道。
送饭的执事一五一十说明情况,又请他们父子立即换住处,至于什么时候动身?他也不知道……气得林动直跺脚。
“猖狂,简直太猖狂了!那帮鼠辈怎么敢?他们就不怕洞主的雷霆之怒?……”
“极乐谷?”林骏投去一道饱含疑惑的目光。
“呃!……”林动扫了他一眼,在屋里转了两圈,用憨憨的嗓音说,“这两天你也看了《无忧》,应当知道……”
自从林动进阶外门弟子,被宗门派到东岭堂下的东沟坊驻守,他们一家就在东岭生活,苦是苦了点,却胜在安稳。
草枯山位于峻州东北角,东边是十万大山,翻过十万大山,则是安澜州最贫弱的清远国。十万大山虽是接天妖域的地盘,却位于妖域最南端,只有十来个弱小妖族活跃其中,难以对无忧洞形成威胁。
所以,草枯山最东边的东岭,最偏僻,也最安稳。而无忧洞最大的威胁,不是异域妖族,反倒是西边的邻居——极乐谷。
那极乐谷与无忧洞同属中等门派,统治着草枯山和飞燕山之间数千里峡谷地带——又名沉渊。
二者从立派伊始,就冲突不断。至于个中缘由,据《无忧》记载,实乃极乐谷图谋草枯山背靠十万大山的地利……在林骏看来,这类冠冕堂皇的解释恐怕太牵强,难道无忧洞不觊觎数千里沉渊孕育的无数煞坑吗?
“以往,那帮鼠辈经常骚扰咱们的无忧试。可咱们也不是吃素的,坚决以眼还眼,大肆破坏他们的望月会!”
林动一把抹去嘴边白沫,提起红泥壶猛灌一气。“咕咚!咕咚!”
“不过,像今年这么大的乱子,很少见!何况,长老重伤,内堂种子陨落……看样子,又要开战了。唉!这才安稳没几年……”
随着形势日益恶化,特别是长老重伤的消息传来后,鹰堂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一队队戒卫牵着小牛似的青背兽,日夜巡逻。还将周围二十里内的住家全部迁进鹰寨,密布暗哨,把鹰堂围得严严实实,跟铁桶似的……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回,极乐谷的人是冲着内堂种子来的……如果让那帮鼠辈得逞,如果让他们连续闹腾十来年,无忧洞恐怕会有断层之虞。
“哼!鼠辈就是鼠辈,两个打一个,也没把该死的司徒月干掉!那司徒月也是狂惯了,竟敢大摇大摆地带着‘内堂种子’一路游山玩水,就差敲锣打鼓表功了……活该!”
“算死草”李莞儿把一嘴细密白牙咬得咯嘣脆,比起极乐谷的人,她更烦老对头司徒月。如果不是那名内堂种子意外陨落,此刻,她非但不会愤怒,反而会笑得合不拢嘴……对她来说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旁观号称“无忧之花”的司徒月倒霉!
如今,老对头马失前蹄,狠狠地摔了一个大跟头,她心里暗爽之余,却更加警醒。
“你确定师兄已经动身赶来支援?眼下,鹰堂守卫如何?”
肃立一旁的王陵,连忙从眼观鼻、鼻观心的泥塑状态复活,他可不敢置喙内堂长老间的恩恩怨怨。
“禀师叔,师侄用性命担保,师尊大人是在亥时驾驭掠天鹫启程的,最迟辰时抵达,届时当可无忧。至于鹰堂守卫……”王陵顿了顿,苦笑道:
“加上鹰寨调来的好手,足有五百名守卫,四十来头青背,称得上铜墙铁壁……不过,袭杀司徒长老的人,是炼煞入体的高手!若是那等高手,而且极乐谷的人最擅隐匿,这些守卫怕是防不住!”
“距离天明不足三个时辰,林骏父子可安顿妥当?”李莞儿一眼瞥过屋角香篆,逡巡两步,有些烦躁。
“禀师叔,按您的吩咐,一切都已安顿妥当。”
李莞儿在屋里转了半圈,猛然顿住脚步,冷声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走,跟我去外面转转。”
她抬手扔给王陵一小块兽皮——王陵接过一看,竟是法符!
“你还没炼煞入体,这张金光符,是普通武人抵御煞功的最佳手段……万一撞上,保命要紧。”
外面密云遮月,漆黑一片。
说是随意转转,可王陵明显觉察到,李莞儿看似七拐八扭的瞎转悠,其实始终不离林骏父子的藏身地,这会儿更是直奔万神塔……
“你确定,林骏藏身万神塔?”
耳中飘进的熟悉嗓音,听得王陵一阵迷糊。他本能地张嘴就答:“禀师叔,师侄确……”
“住嘴!……”
一声暴喝,宛若旱地惊雷,瞬间炸醒王陵。
前方已无李莞儿娇小的身影。
抬眼搜寻。一弯半月突然破开密云,清冷月华驱除了漆黑,只见两道在半空中追逐的身影,一前一后落到琉璃般的万神塔上。
“‘人妖’顾怜,给老娘死来!”
远远传来的暴喝声,令王陵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人妖’顾怜的绝技——拟声术,他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