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窈想了想。
“我记得宫里有位王美人,宫人都说她是宠妃,陛下是如何对待王美人的?不就是满足她所有的要求,给她家里封侯,还给她家人赏金赏银的。就是她故去之后,陛下也还念着这么一份情谊,常常在她住过的宫室里饮酒自娱。”
李窈从前出不了重明宫,这些事情,多半是从宫人口中听来的。
她虽出身不好,毕竟也是个良娣,料想宫人也没有蒙骗她的胆量。
元岐挑了挑眉。
“有些事你不知道,陛下是在王美人死后,才念起她的好来的。不只是王美人,从前的陈夫人,张贵妃,以及对······在内,都是如此。陛下念旧,身为万人之上的帝王,这一点尤为不易。”
元岐脸上浮出了几分讽刺。
“不过只是念旧,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的祖父肃皇帝呢?”
李窈不相信就找不到办法说服他。她需要找一个元岐可以效仿的先例,不说什么一点就灵性大开,从此顿悟了通透了。至少眼下,她须得让元岐明白,要求取人心,其实是有比掠夺和占有更有用的办法的。
此刻元岐安居于李窈身下,颇像一只收敛了爪牙的凶悍野豹,没了能够杀人的利器的威胁,只余下一身斑斓皮毛徐徐抖擞。
李窈低垂着眼,紧盯着身下青年的眼睛。
他懒懒地回答着,侧旁一只手伸过来勾住她的手,慢慢掐在手里摩挲。
青年掌心里那层薄茧紧贴着李窈的手背,慢悠悠划过去,带来的不是男女间的调笑闲情,而是临阵对峙的紧张感。
帐子外香炉里银丝香饼烧得尽了,清风悠悠。本该是暗香浮动,暧昧逼人的时刻,帐子里的两个人身形交叠,眼中都是冷冷的。
“肃皇帝吗?”
元岐微笑起来。
肃皇帝是有名的明君,又有不世的军功,年轻时带着披甲军远征漠北,烧山祭天,带回了无数的珍宝和数万马种。
在内宫里也勤俭自持,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就是至今还在世的那位太后。
“他对太后娘娘如何,都不必宫人传闲话。天下的百姓都知道不是吗?曾经因为太后说什么想去看漠北神鹿,肃皇帝便带兵去抢了回来给她。只要是太后开口的事情,肃皇帝没有一件不依的。千依百顺也不过如此了。”
李窈语调放得很轻很柔,她知道元岐喜欢听她这么说话,于是投其所好。
然而再乖顺轻柔的声音,也藏不住她心中的急切。
李窈自己明白。
元岐更明白。
不过他今日一切作为的目的就在这里,哪有出声安抚的道理。
“我也是想效肃皇帝对待太后那般,好好对你的啊。”
李窈不解,眉头纠成小结。
元岐低笑出声。
“肃皇帝是个喜欢打仗的人,活着的时候总是说,一辈子最得意的战利品就是太后。窈娘,你知道为什么他要对太后好吗?”
李窈摇头,神色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懵懂来。杏眼微圆,华服红唇,不笑也动人。
元岐看得心中一动,抓着她襟袍的手一拉,便又逼得她近了一点。随即侧头迎了上去。
李窈只觉得颊侧一痒,元岐的唇瓣这便附了上来。
只是浅浅的蹭了一下,连个正经的吻都算不上。只是正好发生在这个时候,就叫人从心里冒出更大的一股火来。
李窈脸上涌起连脂粉都盖不住的红,也不装了。
“元岐!”
元岐趁势将她扯入怀中,翻身压在她身上。
本来是李窈自己不忿,首先动手将元岐推倒在帐幔里的,现下倒调转了个,像是元岐后来居上,逼迫她如此。
李窈咬紧了唇,后悔方才胡来了。
元岐微笑道:“是因为愧疚啊。神武三年,肃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出京平乱,在边城截留了身为琴师的太后。那个时候太后的师父和一众师姐都在兵乱中死光了,她却还想留在边城,等兵乱停止之后,去探一探天地的边缘。是肃皇帝硬将她带回帝都,留在身边。太后后来就做了太后,成了我的祖母,却因为当年的志向没能实现,心里一直留着遗憾。肃皇帝就是知道太后遗憾,所以一辈子觉得愧疚。”
可是肃皇帝就算再觉得愧疚,也还是用了滔天权势和雷霆手段将人留在了身边。漫漫余生与她共度。
哪怕代价是